此时我希望现在我们两人是在一间小小的酒吧中而非在这种杀风景的地牢中谈话的想法分外强烈,我特别想喝点被冰块浸得沁凉的酒液来冲洗一下现在我舌根泛起的苦涩、也缓和一下想说出来的话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闷在心底而胸口产生的些许郁闷之情,并藉此来掩饰我在对话中突兀且有些不自然的沉默。 「那织田作你呢?你有想要改变的过去吗?」 而我因为无法问出心中冒出来的疑问而陷入沉默,太宰却情绪奇异地高昂起来,表面上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心情不错般地用轻快的语调问了我相同的问题。 「有哦──过去有一个我不改变就无法释怀的事情,不改变的话我大概从今往后都睡不好觉吧。」 说实话,原先我对于要不要冒险取回记忆这点多少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的,毕竟每次提到和过去相关的事情太宰的态度都会微妙地紧张起来,弄得我想知道但又怕太宰会为此而闷闷不乐而只能选择绕过类似的事情不提──但太宰此时提起自己人生过往时过于明显、以至于我无法再继续无视的异常表象让我下定了决心,于是我一改原先准备好的『不知道』的这个答覆,而是故意以非常笃定且认真的语气这么答覆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坐在我身侧的太宰的反应。 「欸?织田作有想要改变的过去吗?」 大概太宰也能感觉得出来在此之前我对于打穿所有地牢并得到最深处的宝物的态度并不迫切也缺乏相应的执着,他听到我这么说后大感意外般发出了混合着惊讶与疑虑的惊呼声后,眨了眨眼,像是想不透我会有什么想改变到不去坐就睡不好觉的过往遗憾般微微倾斜了下头做出思考的模样,似乎是真心感到困惑才不自觉表现出这样的神态出来的──这个模样说实话十分可爱,但此时的我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甚至不知怎么地反而有些生气起来。 「当然──我想要改变那个让我失去与你相识的那些记忆的那段过去,重新取回我们相识的那段期间的过往。不取回完整的记忆的话,感觉和知道我所有被遗忘的一切的太宰来往也太不公平了,为了往后我们两个能维持正当且长久的关系,我认为改变这个过去取回那些记忆是有必要的。」 也因此,我不否认我这么回答的时候是有几分明知太宰有意回避这些他不喜欢的话题、却仍故意把我的打算大声说出来给他添赌的意思──而和我预测的一样,太宰脸上原先那样快乐过头反而有点虚假的笑脸冻结了一般僵住了,像是受了惊吓般双眼睁得圆圆的、嘴唇不由自主轻颤的模样却让人能看得出他内心震荡绝对比表面上强烈,虽然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后我心底又多少对于我自己有些冲动而做出来的幼稚举动而有几分后悔起来,但想起刚才太宰说话时的神态反应,我又让自己硬起心肠来不因此而心软或动摇。 「啊──我──我还以为,织田作就算有想要改变的过去,也是想回到可以吃辣咖哩的原先世界、所以想抹消导致自己来到地牢这边的那个事件呢,但织田作更想要优先取回记忆呢。」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想必以太宰的聪慧也能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决定,但他像是在因为我不知道的某个缘故而犹豫挣扎了一会,张了张嘴,他最后像是忍耐着什么般紧闭了双唇几秒,才硬挤出笑容来,再开口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起了他能想到的其他假设,却没有给我一个正面的回应。 说实话,太宰这种想法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如果是普通的情况下我可能会忍不住又不知道第几次在心底称赞太宰果然很聪明,但此时我对于他反应而有的失望却让我实在没心思夸赞太宰──只不过大概这几年来我是头一次气得这么厉害,到了一种程度反而让我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我清楚此时就算大发怒火也无济于事,因此克制地没把内心腾起的汹涌怒火喷洒出来或是表现出一丝半缕,甚至可以说是用和往常同样平静而自然的语气回答了: 「那是在之后再谈的事情,等我们之间的问题都先解决之后,我会再想办法和太宰一起回去原本的世界的。在那之前,我们先为了取回我丢失的记忆而努力吧──或者太宰如时把所有我们间的过往都告诉我也可以。」 大概也敏锐地感觉到我其实现在心底憋着一股气却无处发泄,太宰即使看起来对于这个决定很有意见、也识时务地闭紧嘴巴没说出反对的话语,而这次我们的谈话就在不算太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
第6章 而或许是受这样谈话的影响,接下来我们两人清理地牢房间时就安静许多了,说实话我常常留意到有好几次太宰像是想开口说什么、但却顾虑重重地在真的说出只言片语般又闭上嘴唇把话语吞了下来,而我见状了本来就有点后悔刚才有点冲动的那些有几分逼迫太宰意思的发言,此时脑袋稍微冷却下来,突兀且旺盛的怒火褪去、恢复真正的冷静状态后,看好不容易放松一点的太宰一下子状态又有到退回原点的样子,也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 事实上,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刚才我少见地在情绪驱使之下做出这样几乎是有些急躁的举止──我其实不算是个容易冲动的人,甚至可以说我很擅长耐心等待、忍耐力也不算差,毕竟当杀手如果容易冲动的话我很难到这个年纪还活着,而我的异能虽然能对短期内的危险进行预知,但也只有短短五秒,这也意味着我如果没有能在这段时间内能对所有可能遇到的危机都做出恰当的反应回避,我就没有冲动的资本,也因此在幼时因此吃过几次没经大脑的冲动行为导致的苦果之后,我就学会了在应该谨慎的时候得要按捺住急躁慢慢行事,如果说我年少时候还有冲动行事的时候,但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却已经很能沉得住气了。 当然该果决做出决断的时候我也不会拖泥带水,只不过我早在发现太宰对于述说我们间的过去的抗拒时就做出了关于太宰的事情我得慢慢来的判断──按照我原先的预想,我应该更加谨慎且循序渐进地打开太宰的心扉后再开始试图和他聊起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当然一开始部会立刻就问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而是先从一些无关紧要的、例如在来这里之前喜欢吃的东西还有闲暇时会做的事情之类的琐事慢慢来,就像耐心等待花蕾随着时间成熟而逐渐开放一样,对待太宰不能过于粗暴地直接上手去试图扯开那几瓣紧紧合拢的花瓣,那不会加速花朵的绽放而是只会让花蕾被手指捏坏,耐心再加上足够的时间温和地处理才是恰当的处置配方。 但刚才一股莫名的情绪而导致的冲动让我现在回过神来却有几分困惑,我不知道我为何那一瞬间涌现了如此强烈以至于短暂蒙蔽我的理智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驱使下我所说的一切还不至于到让我萌生想穿越回过去抹杀这个失误程度的懊悔,毕竟从刚才太宰硬是躲避开来的反应看来,对待太宰不仅是温柔仔细的对待、适度的强硬似乎也是必须的,而那时我说出的是气话但也是我某种程度上的真心话。 但唯一的问题是我一时激动之下没掌控好那个度,一些该仔细说清楚的事情都没说足够──当时气头上只觉得以太宰的头脑不可能猜不出来、只为了他不愿正面回应的态度而失望,但我冷静下来却发现那时候我忘了太宰虽然确实聪明敏锐、但他却也很明显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又容易想得多,而这个特质只会他把他所想到的所有可能性中最悲观也最现实的可能性变成他最在意的猜测,也因此他会害怕甚至胆怯是可以想像的。即使他可能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但他的回避不代表他对于我们曾经有过的共同经历的轻忽、而或许反而是太过重视才患得患失的表现,我不应该像刚才情绪激昂时那样苛责他没有给我那个我所希望的回应才对。 事实上,谈话后第一次发现太宰想说什么却忍耐下来的模样时我就心软了,很想好好向他解释我想知道那些不是为了把他拆开后把他破坏得七零八落、而是想要找到他坏掉的地方进行修复才不得不先把扭曲而无法用正常方法开启的那扇门用稍微强硬的方式打开──但是如果我找不到我刚才失控的理由,我又怕我一谈起话来又莫名其妙地情绪上头而把一切都搞砸,因此即使我并非不想回应太宰那样明显地希望我搭理他一下的可怜反应、但我却都忍了下来,一心去搜寻可能导致我刚才那种不理智状况的原因。 正当我想到都有些焦急、差点不管不顾地和越来越消沉的太宰搭话时,我无意间瞥到了一旁木制的酒架上的红酒后,就像从上天得到了启示,我突然顿悟了──我想起了我早先谈话感到焦躁时总是一直脑中闪过『要是我们现在在一家酒吧就好了』的想法,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我那时候情绪有异样起伏时总想着想拿起酒杯来却无法如愿才逐渐累积压力的──所以这次谈话只要准备好酒杯和可以饮用的酒类肯定就没问题了。 想清楚这点后,就像眼前遮蔽住我让我在同个地方不停打转的迷雾突然消散了一般,我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并决定事不宜迟,等找到适合的地点后我马上就再和太宰好好谈谈── 于是到了一个恰巧没有刷出怪物的空房间──这是一间典型的壁炉间,燃烧的火焰在壁炉内跳跃,这个壁炉房是少数每次地牢不管重新组合并呈现在眼前都会出现的房间,有的时候会有守护怪物,但有的时候却是安全且可以休憩的无怪房间,每次遇到时我都会短暂地在壁炉房里待着并休息一会儿。 我不知道这个星球的平均气温如何,但我来到地牢后感受到的气温一直灯很低,就只有第五膛室的龙焰熔炉那里热一点,如果遇到正好有随机出火盆的膛室还好,但如果都没有的通常能感觉到的都是沁入骨髓般的冰凉,就算我不是很在意冷热的体质、待久了也有点受不了──唯有第一膛室不知为何每次下地牢总会刷新一个有温暖壁炉的房间,在以前我偶尔累了但又觉得裂缝太冷的时候,我会下地牢找到第一膛室的壁炉间躺着休息一会儿。而我想我之前情绪不对劲,除了谈话时手边没酒杯以外,应该就是运动后的劳累被冰冷激发后脑袋不清醒了,太宰看起来也似乎体质不强,下地牢前握住的手虽然又滑又软但却也十分冰凉,我觉得在壁炉间谈话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而且让我有些欣慰的是壁炉间的木桌子上正好随机出现了几个玻璃酒杯和可以配着吃的起司──虽然酒杯是那种喝红酒用的高脚杯,但本来膛室内刷出来的酒类都是不知名产地的红酒,或许是正好。 「太宰,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要暂时离开一下,等会再回来。」
44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