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蛮庆幸这个世界有这样方便的物品的,不然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洗澡沐浴是什么时候了(在星际世界中浪费大量纯净的水在洗澡上似乎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只怕与太宰重逢的我是整个人臭烘烘到令我自己都会感到难堪、甚至大概会萌生自己不敢站在衣冠楚楚的太宰身边想法的野人模样。 「──原来还有这样子的东西,真是方便啊,某方面来说是社畜福音呢。当初安、当初要是我工作时有这样的东西可以用,就能省下许多花费在洗澡上的时间了。那营养剂又是什么情况?」 在中途休息期间,太宰听我提起我下地牢后要离开时在闯地牢期间的东西必须交给守卫回收、又可以藉此得到的物资的讯息又聊到了清洁喷雾,这似乎对刚来这里的他来说是相当新鲜与有趣的事情(当然我没把脏兮兮野人那一段说出来好像有点不合时宜的个人感想说出来,只是简单介绍了使用方式和效果),他饶有兴致地听完并给了清洁喷雾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后,他原先似乎顺嘴想说什么其它的话、但却才说了个开头就硬生生地改口了,而像是怕我追问一般,他紧接着就一脸若无其事地问起了另一个我作为举例而提到的营养剂。 考虑到太宰不想说的可能是关于我和他过去不太愉快的过往之一,我即使发现了他有中途改口的意思也没有追问,而是顺着太宰的意思说起了营养剂的事情。 营养剂就像一些科幻作品里提过的一样,是一管就能补充一个人一天所需营养与水分的东西──或许是考虑到挑食的问题,营养剂并没有口味的区分,吃起来有点像是水做成的绞碎果冻,但又有点黏稠的口感总让我怀疑这其实是地牢中出现过的史莱姆尸体被制造商回收并制作出来的东西,但无从确认起我这样的猜测是否只是我自己无根据的臆测。但不去思索到底原料来源是什么的话,营养剂和清洁喷雾一样,虽然失却了对于人原先解决生存的需求的原始方法进行时给人的舒畅感受与仪式感,但是却很方便也效果从不敷衍。 就是没什么味道而吃久了有点乏味的感觉,或许追求美味是人在保证了基础生存需求后都会自然涌现地追求,就连我也才意识到穿越前的世界那多种多样的食物的存在是多么的惊人与伟大,营养剂喝多了就连我这样对于口腹之欲除了辣咖哩以外并没有特别追求的人都开始怀念起穿越前的各种美食了。 「看来织田作是很想念辣咖哩了?」 听完我顺口说出来的抱怨,太宰似乎是有些失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而我也承认了这点: 「是啊。这里就算想试图自己做出来类似味道的咖哩,也连原材料都无法获得,感觉很久没有吃过了。」 说着,我是真切地打从心底遗憾了起来──其实我算是比较随遇而安的人了,我对于生活的环境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过得去就可以了,如果地牢没有裂缝这个比较安全地休息大厅而要我只能在地牢中生活我可能也能在适应之后安然地继续下去,但唯有再也吃不到辣咖哩这点是我最为遗憾的事情。 但现在与太宰重逢又重新一次的初次见面后,我倒是也对于原先虽然在意但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的失忆问题开始重视了起来──或许是我意识到如果我真的完全找不回过去的记忆,即使我和太宰之后关系再好、他内心一角都会仍有一块我无法触碰也没有机会去了解的空缺之处,而我也永远无法触及他内心封藏着的那份孤独并替他抹除这些情感的缘故吧,一想这个可能性我莫名就有些不太甘心。 而真要说我完全不在意我和太宰有什么过去也是骗人的,或许在这里重新遇到太宰之前我是没那么在意那些回忆中注定已经无法再相逢的人们到底都是些谁或是什么性情样貌,就和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某方面而言我认为我失去过往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假使了在失去的记忆中我曾有了什么挂念的人,失忆后我就不会被思念的情感所折磨、也不会因为抱着对于有朝一日重逢的无望期待而痛苦,而真有与我彼此关系紧密到情感淡薄如我也到另一个世界后也依旧挂念的对象,想必对方也不希望我在异世界的新人生是怀抱着如此苦楚、愁眉苦脸地重新开始的。 但遇到太宰后的情况已经不同了,至少我对于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的观点已经开始了转变──这也是我来到这里并发现自己失忆后,第一次认真考虑要不要得到神枪的事情。 假使我获得了那把据说可以改变过去的传奇之枪,是否可以透过抹消掉当初让我失忆的那件事情而间接让我重新取回记忆──即使用一把号称能抹去过去的枪械来取回记忆这点似乎是有点奇怪的矛盾说法,但我却不由得开始思考起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第5章 「那还真是糟糕,就算我再有本事在这件事情上也无法帮得上忙啊──」 而不知道我的思绪突兀转弯,太宰只是莫名像是被我一脸真诚遗憾的神情所逗乐一样又开朗地笑了起来,用一点也不怎么真诚感到遗憾、更像是朋友间随意调侃的语气轻松回了一句──但他接下来的话就彷佛他其实看穿了我在发表完对辣咖哩思念之情走神想到的事情般,冷不妨地以自然的口吻切换了话题: 「说起来,织田作,这么多人包含你也聚集在这里想攻破地牢,是因为地牢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我在下地牢之前就想问了,但没找到适合的时机询问。」 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地聚集在某些地方,或者更正确地说,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目的才会去做的──即使那个目的可能很单纯或不值一提,就像我会去吃辣咖哩是因为我喜欢它的味道并想要藉由它获得味蕾上的满足一样,就算是一时心血来潮的举动也可能背后隐藏着潜意识中不自觉的某种盼望、仍算是一种有目的性的行为。 我其实并不意外聪明又心思细腻如太宰会这么问,就是他问的时机正巧是我在想那个做为这里所有枪牢探险者最终目标的神枪的事情,一时有种心思被窥破的错觉而让我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才做出了回答: 「据说地牢深处有一把可以抹消过去的枪,所有的人都是为此而来的──太宰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也是为了获得那把枪才来这里的。」 为了掩饰我短暂的走神,我反问了一句──但问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白痴问题,太宰和我来自同样的世界,也就代表他有很高的机率和我一样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来的,即使他一贯保持一脉冷静从容的模样、似乎半点也不慌张,但从他估量裂缝以及枪牢环境的眼神中的陌生以及对许多事情的不了解却是不作假的,他来这里前就早有准备的可能性极低,会这么问的我明知故问且欲盖弥彰的痕迹很明显,想必这样一说我先前微妙停顿的不自然在太宰眼中会更加明显且令人起疑。 「不……我来之前的情况比较特殊,说出来大概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到这里确实对我来说完全是意料外的事情。」 但幸好前半句『地牢深处有可以抹消过去的枪』这点似乎夺走了太宰大部分的注意力,就算是他似乎也因为脑中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思绪而顿了一下,他的神情很奇妙──像是恍然般也像是莫名有些悲伤般理解了什么的澈悟神态,这样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状态让他短时间内无暇顾及一些琐事般神情一瞬间微微放空,他也慢了半拍才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回答了我的问题,而也不知道是忽略了还是注意到了但却没打算寻根究底,他也没有对我语气上涵义有些微妙的停顿进行追问。 但我觉得即使此时太宰被突然占据了他内心的某件事情而无暇顾及我露出的破绽,太宰的神情虽然很明显心不在焉起来了也还算是平静,但此时也跟着沉默下来似乎并不是件好主意──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太宰这样几乎是带着感情都沉寂般的寂静眼神的安静侧脸,我心中都有些说不上的不安与忧虑,似乎只有他活泼一点、多话一点,哪怕笑容和声音中的活力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佯装出来的明亮轻快、不见得每次都是百分百的纯粹快乐,我也才能够安心一点,于是我决定主动出击,找点话题让太宰暂时转移一下他凝聚在自己内心思绪的注意力。 「太宰──假使传闻是真的,你有什么过去想要改变的吗?」 这个问题在地牢里是大家默认不应该轻率询问的事情,而撇除我失忆的那几年间可能有过的交集,即使现在一起行动、照理来说我也不该这么轻易地向才刚认识一天的太宰问这样的问题──但不知怎么的,我内心深处却不觉得这是我和太宰之间不能谈论的话题般、很自然地疑问就从口中自然流淌而出。 甚至我莫名有种感觉,此时我们在闲聊这个不一定非得要对方完全诚实回答、依对方的意愿或认真也或玩笑般的答覆皆可的这种话题时,我们应该坐在灯光昏暗但颇有情调的酒吧之中、两人面前都各自摆了一杯不想谈论太深时可以拿起玻璃杯轻啜一口的酒水,慢慢享受着与彼此交谈时放松的气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才对──在即使灯光同样因为地牢选择了烛火般的照明也显得昏暗、但在倒了一片被击倒的子弹怪和战斗过程中被打破弄乱的木桶陶罐碎片之中,两人说着这样的话题,难免因为环境的关系而给彼此一种无形的压力,也没有酒吧那样允许语境暧昧的交谈与真假半掺的问答、也同样允许不清醒的醉话与不负责任的戏言的和缓气氛。 「我吗?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达到了人生最棒的结局了,所以没有再改变过去的必要了。」 而就像我不认为和太宰讨论这个话题不恰当一样,太宰似乎也并不介意我向他打探这个问题,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没有丝毫做伪、非常温柔而安宁的清澈微笑,和他所说的一样,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对人生已经没有再更多要求的满足情感盈满其中、没有任何遗憾般的祥和恬静,但我却像是内心不常被人触碰到的某个点骤然被揪紧一般,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他那双对自己所说的发话深信不疑的双眼,内心却泛起了一个让我有些难以释怀的疑问。 你说你人生已经没有再需要改变的地方了,这并不像是谎言──可是太宰,为什么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幸福呢? 我试图看进他的双眸最深处、想看到他眼底到底是否也是如话语般似乎毫无遗憾,还是有其他没有被他展露出来情感隐藏在其中,但他的双眼却像是沉浸在作梦般陶醉其中某种情感而显得雾濛濛的迷濛、让他不感到幸福的某些他介意却让自己不去在意的缘由被笼罩在这样的迷雾之下,隐隐约约地让人看不清全貌,我内心也不禁有些骚动起来──也说不清是焦躁还是担忧,但这次我却无法轻率地把我的疑惑问出口并因此打破太宰此时像沉浸在美梦般的奇异状态,我什么话也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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