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却因为这种虚假的血腥味,已经决定继续杀人了。 很有趣不是吗? 高远站在湖心积雪的冰层上,耐心地等待着。 走在最前面的由良间,已经越过了三分之一的湖面。 出于那种极端的利欲熏心,他并没有听到脚下传来的、偶然的一声清脆崩裂。 或者听到也不会在意的,此地的冬季,温度常常会达到零下10℃以下。12月正是上冻的季节,并不存在冰层融化的危险。 当然,那只是说正常的情况。 高远缓缓地抬起手挡住嘴唇,看起来像是个胆怯的姿势,其实他只是在掩饰唇边的笑意。 眼看着猎物走入圈套的猎人的笑意。 马上就要—— 在又一声清脆的崩裂传来同时,湖岸上也响起了叫声。 “——高远!” 雪花仍然无休无止地飘落着。透过层层轻盈的雪幕,高远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相当熟悉——应该说简直要厌烦死了的身影。 “高远,住手吧!” 明智看起来并不像他平时那样悠然自若。他居然没有戴眼镜,外套的扣子也扣错了,毫不掩饰的焦急神色竟让他显得更接近外貌这个年纪了。 像是睡过了头又匆匆爬起来赶去参加考试的学生。 因为这种想像,高远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然后慢悠悠地回答说,“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做。” ——你已经阻止不了了,这些陷入疯狂的惯性的人。 ——谁也阻止不了。 似乎听到高远的心声一般,明智猛地甩了下手,又向前走了一步。 “各位!”他冲着走上湖面的四个人叫道,“不要再向前!马上回来!” 高远再次笑了。 看起来,他还没意识到他最大的一个失误。 也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头脑还不是那么清醒吧。 这么一想,高远倒是好奇起来,这个人是怎么挣脱大剂量的安眠药控制的呢? 像高远预料的那样,明智谨慎地没有走上冰面,而前面的四个人则对他的喝令无动于衷。 “哟,家庭教师先生!”左近寺讽刺地笑着,“担心我们会伤害你的学生吗?” 恰恰相反——高远心想——他在担心的,是你们即将踏入地狱。 哪怕不知道高远的具体计划,身经百战的明智警视长自然也能察觉到,弥漫在湖面上的那种味道。 死亡的味道。 明智的手在身侧握紧了。 那一瞬间,高远注意到从他指缝中滴落的鲜红的颜色。 是这样嘛…… 疼痛确实是能刺激神经、保持一定清醒的方法。恐怕这人一路跑过来时,手里都握着什么刀片之类的东西。 ——啧,用得着做到这样吗? ——在一切都是徒劳的情况下? 显然,明智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无力。那些人并不在意他的警告,或许还把他当成是高远的同谋者,此刻不过是在混淆视听。 他缺少一个令人信服的身份。 “警察”的身份。 “樱庭!”明智转回头,向犹犹豫豫躲在树丛中不肯现身的人叫道,“报警!就说这里有命案!” “可、可是……报假警的话……” “那就用我的名字!” 吼完这句话,明智迅速地甩下外套,冲上冰雪覆盖的湖面。 ——喂你不要乱来啊! 高远无奈地按住了太阳穴,一时不知该怎么阻止他才好。 因为时间有限,脚下这个死亡机关的设置非常简单。 ——我可没打算……连你也…… 一时的失措竟让向来胸有成竹的高远分了神,在那几个人马上就跑到面前时才反应过来。 不过也不是什么需要他操作的机关就是了。 就在由良间弯下腰去,打算捡起笔记本的时候,冰层发出了几声前所未有的响亮的断裂声。 高远敏捷地向后跳了几步,找到了自己早已作好的标记。 随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冰层塌陷,冲在最前头的由良间和山神根本来不及叫一声,就被吸入了冰窟。 故意落在最后的左近寺幸而躲过了一劫,而夕海则在冰缘滑了一下,半身跌入冰水之中。 “救……救我啊!……” 左近寺带着恶毒的笑容远远地绕过了她,从仍然结实的冰面上走过去。 走向仍然站在那里,似乎观望着情况的高远。 随后赶过来的明智只来得及抓住了夕海的手臂,奋力将她拖上坚固的冰层。 高远轻笑着摇了摇头。 刑警先生对女性的态度,始终更温和一些呢。 不过,算了。 只剩下…… 高远转了半个身,与逼近的左近寺对视着。 “你这个小子,鬼主意倒是很多!”总是带给人欢笑的小丑现在咬牙切齿地说,满脸愤恨。 仿佛被剥夺了一切的是他。 也许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高远没有回答,也没有动,看起来像费尽心机却无法完全制服对手、所以变得失去主意的少年。 左近寺跨出一步,站到他面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笔记本没有了,那么你……” 身体骤然的失控令他咽下了后半句话。和刚才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他们脚下的冰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裂开、塌陷,将两个人同时拖入了极寒的深渊。 从计划的一开始,高远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 高远满意地微笑着,看到眼前左近寺的脸扭歪成狰狞的模样,马上又变成了惊惶失措。 幽蓝冰冷的湖水瞬间浸没了他们。 好像有一只手猛地攫住了高远的心脏,令他动弹不得,四肢都变得像冰块一样硬梆梆的。 但他还是用尽力气,抓住了试图划水的左近寺的脚踝。 ——来吧,和我一起……下地狱…… 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呛水,就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据悉,享誉全国的近宫魔术团在北海道巡演途中发生意外,多名成员入院,正在接受治疗中。 尽管这只是魔术团成员在闲暇出游时发生的偶然状况,身为团长的近宫玲子仍然认为自己对此事负有责任,因此宣布引咎辞职,并离开魔术舞台。(12月19日北海道讯) 明亮的光线充满了眼前的白色视野,由于视角受限,一时看不到什么标志场所的东西。 文字,景物,人,什么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耳边一直持续着恼人的嘶嘶声,密密的一片,像重重包裹起来的网。 高远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沉闷中动了一下,想要抬起手来,撕开那张无形的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但手臂重得不听使唤,好像里面灌满了铅。 仅从目前的感受来判断,身在地狱的可能性很小。 地狱总不会这么明亮吧? 但是…… 他头脑也昏昏沉沉的,一时捋不清思绪。但有一阵响动掺杂进了那种嘶嘶的背景声。 头顶上“叮咚”响了一下,然后有人说:“他醒了。” 高远突然觉得很生气,为什么到地狱里也躲不开明智这家伙呢? 这是你一个刑警该来的地方吗?…… 但很快,一阵脚步声就响起来了。 似乎有光照进他眼睛里,他猛地眨了眨眼,本能地想要避开。 “……心率、血压……正常……血氧饱和度正常……” 高远渐渐地清醒过来,听到那种嘶嘶声停止了,有人摘下了他的氧气面罩。 “喂,你好……能听到我说话吗?” 视野中出现了一些人的脸,都是陌生人。 “当然。”高远心想,自己又不聋。 “很好。你的姓名是?” “高远遥一。” 这都是些什么愚蠢的问题? 高远正在暗暗抱怨,冷不防有人扑到面前来,紧紧地抱住他,让他一时几乎喘不上气。 “遥一!遥一……”他的母亲,近宫玲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神情注视着他,眼角都泛红了,“太好了,你终于……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从来没有关心过你……” 高远一时间目瞪口呆,心里涌上来的不是感动,而是极度的不适应。 他这是、又穿越到什么不靠谱的平行世界了吗? 为什么那个女王一般矜持而威严的近宫老师,会突然一副母爱泛滥、好像在演八点档家庭剧的样子? 高远皱眉的样子终于被医生发现了,因而很和气地把她扶起来。 “不好意思,近宫女士,病人现在还需要静养,请不要让他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情绪波动……吗? 倒也谈不上。 从始至终,高远从没为近宫玲子是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感到过激动。 虽然,不得不承认,对于母亲承认自己还是有所期待的。 但也仅限于例行公事地告知一声那种程度。 “喂,遥一,你知道吗,我是你的母亲。” 那样也就够了。 至于“以后不忙的话就多见见面吧”则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总的来说,高远想像中的相认是维持在一个相对理性的范围内的。这对于各自拥有独立空间的彼此都好。 而母子相拥抱头痛哭只能让他感到尴尬。 或许,自己就是这么冷血的人吧。 高远想着,目光落在正要离开病房的近宫玲子有些失落的背影上。 “近宫老师——” 被这么称呼的母亲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转过头时还是带上了笑容。 “啊、那个……我……” “——请让我想一想,好吗?”高远盯着她的眼睛,搜寻出心底残留的所有温情。 “给我一点时间。” “当、当然,好的!”近宫玲子迅速地点头,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 尽管脸上还带着些零乱的泪迹,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你说的对,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致谢好像时间设置有点问题,我头一回用这个功能,请大家谅解:) 感谢在2022-06-20 00:00:00~2022-06-2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居庸散人、kiew 20瓶;秀秀时咸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024 她不知道怎样当一个母亲。 医生在察看过高远的状况、并给出乐观的结论后,又说了几句诸如“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高远因而松了一口气。 又因为许多疑团还没能得到解答,默默地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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