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一切如往常,不言不语,却是喝药休息都不曾落下,他想,他如果再一病不起,那他如何能够寻回陵端,如何还能见他。他还记得,那日,他进屋,却只见哑巴对着窗口发呆,他本想说什么,然而,那人却是先他一步开口。他太过震惊,还未回神,却是被人点了穴道。哑巴身子极弱,更无功体,点穴之法并没有忘记,盯着他的眼,入眼的情绪,只看的陵越心疼,然后他听到对到努力的开口,叫他,大师兄。是的,他的师弟,他的陵端,那个哑巴,开口,叫他大师兄却是不断的吐着血,陵越能够想到,那人,究竟伤到什么地步。而后,便是那人将他放到床上,几句真心,几句告白,而后决绝离去。陵越急了,不断的想要留住离开的人,然而越急身子越弱,他不断的想要说什么,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心痛绝望伤重。 我心悦于你,陵端,你等我。陵越再次喝下药,身子虽不说恢复如常,却是让他能够活着,收拾好东西,只拿一把护身霄河,开门之际,却见自家师傅站在门口。 “你要去哪?” “求师傅,成全。”陵越双膝跪地,决绝的开口。
第15章 十五 紫胤看着跪在身前的弟子,一切似乎如当年,涵素跪在师尊面前,如此决绝,他还记得涵素当年所言,愿背负无数骂名,只愿与心悦之人执手一生,愿放弃掌门之位,只愿得一人心。然而,紫胤却是大怒离去,之后十年不管不问,他以为涵素会忘记,当然现实亦如他所想,涵素成亲了。惊雷落下,不曾失去,又如何能够明白,原来他才是那愿意背负万世骂名的人,然而,却是悔之晚矣。然而如今,他不明白陵越,那人,所待之人,恐怕,却是再也寻不得。“记得,回来。”叮嘱不过一句期盼,他太明白,也许,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然而,还是如此开口,他在等他的弟子给他一句答复,等待的时间永远挣扎漫长,只见陵越就跪在面前,他一句期盼,对方再叩一头,额角流血。 “师傅!”陵越决绝要走,他自己明白,如若今次他离开天墉城,想必,自己再也无法回头。然而起身不过一瞬,他便被人点住穴道,开口已是祈求。 “为师传你三层法力,其余恢复,十年百年,你要明白,你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找到你师弟,万事皆是无可奈何。你做事从未如此冲动,然而此次,你却是错了,涵素掌门需要为师照顾,对于陵端,为师无可奈何,然而你,却是更加束手无策。”紫胤对于那件事从未对陵越说什么教诲,他并非无言,只是将所有的愤怒藏在心里。那种对陵越的失望,让他无话可说,然而如今,却是不得不开口。“你执剑为护众生,然而如今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住,如何护你师弟!你可知,你让为师失望非常!” “弟子,知错…”陵越无法辩驳,失去功体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有心无力。他眼睁睁看着陵端身子越来越弱,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看着那人,决绝狠心抛弃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知错便好,去吧,记得回来…”紫胤真人无可奈何解开陵越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陵越手上。“也算你我不枉师徒一场。” “弟子,拜谢师傅养育之恩,教诲之情。”陵越望着手上的传音镜,湿了眼,给紫胤跪下。他如何能不明白,对于天墉城,他当真是有心无力,许是今生今世。再不会回来了,他的心,他的一切,都随着那离开的人而去,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曾几何时,紫胤看着涵素的背影离去,看着师尊离去,看着自家弟子,百里屠苏的背影,而今,连陵越亦离他而去。多次想要伸手留住那离开的背影,话语开口,却是无言。也罢,也罢,孤独一生罢了,他的一生,百年,千年,永远无法解脱。 陵越见过玉泱,那孩子,不复当年,不似当年,他知道的,即使命里如此,然而,百里屠苏,却是不复存在了。小心的为人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这天墉城,陵越其实留念众多,芙蕖师妹,师傅紫胤,涵素掌门以及一众师弟,然而,目光所及,却是留不住他的梦。陵越就那样离开,除了霄河和师尊所赠之物,没带走其他的东西。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温柔到绝望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里,都有那些叫做回忆的影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陵端的时候,他对那孩子的偏爱,记得每个角落里,陵端奔跑时,摔倒的每一寸土地,记得百里屠苏来到他的身边,解了他几分对弟弟的思念与歉疚,而后的一切,争吵,矛盾,一切的一切,记忆里最深刻的,都是陵端和百里屠苏。然而那些东西毕竟早已远去,他的命里,没有百里屠苏这个人,而他的陵端,他如梦初醒,却也只能留在他的记忆之中,什么都不存在么? 画笔描眉,陵越一笔一划,陵端的样子,从来不曾模糊。他记得他的眼如星辰,那面如冠玉,唇角笑意连连,然而,那些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样子。他已经多久。多久没有见过陵端对他露出那独一无二的温柔,那独一无二的依赖,很久,三年,十年,亦或者二十年?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手中画笔搁置在桌旁,陵越看着那丹青,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痛欲死。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你?”陵越看着那落地的丹青,手指不断的颤抖,由着画落到地上。那画中人,一身蓝色长衫,却是半开半就,那锁骨上的痕迹,陵越怎么会忘记?那是陵端九岁的时候,练剑之时,不小心伤了留下的伤口。陵越记得,他抱着他的陵端,照顾三天三夜。而如今,那画中人不似少年,与梦中人同样的伤口,他记得,那个傻子,哭的伤心,以为被那无言之人抛弃,那落在地上的墨发,一丝一毫,那个傻子都小心的收着。陵越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从不离身的头发,哭笑不得。那人,原来是那人!他还记得,醉的不清醒甚至不明白,然而看着那渐渐离开的人,那样抛弃他的人,原来是他。 “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你!陵端。”终于是将那些绝望放下,陵越取了丹青,在陌生的地方,寻人便问,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他都去找过,然而,三个月以来,却是不见一丝希望。鬓角不知何时,早已雪白,陵越身子未曾打理,他一刻都不敢停下,他怕,那个人不会等他。他希望,上天能够可怜可怜他,给他一个机会。 “这个人?是?陵公子么?”陵越疲倦不已,头脑甚至有些昏沉,然而抓住一女子,他早已累的无法话语,却是在对方一句话之下,抬了眼。 “陵端!你认识他?”
第16章 十六 “可以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事么?”陵越觉得疲惫,他甚至连悲伤的感觉都没有。那种深入心脏的麻木,让他只得伸手,将床上的人抱在怀里,毫不介意眼前的女人会如何作想。他只觉得,怀中人,才能让他那无法停留的心得以安定,不会像孤魂野鬼一样,无处可依。 “我。”女人看着眼前人的动作,他怀中的陵端早已无知无感,并非睡眠,而是渐渐失去感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然而,却又心疼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怨还是怜要多。她还记得陵端当初是如何绝望,如何疯狂。 “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么?我想,他,大概也是愿意的。”陵越见女人有些迟疑,小心的将陵端放在床上,为人盖好被子。“如果你怕他听到,我们到外面说吧。”也不等女人开口,陵越早已起身往屋外走,一具行尸走肉,那绝望而孤寂的背影,让女人甚至想要落泪。 “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如此高傲的人。”女人终究还是坐到陵越的对面,望着头顶的桃花,深陷回忆之中。 女人第一次见到陵端的时候,实属偶然。还记得那个冬天,自家小姐外出布施,自己自然也跟着去的。街上的乞丐她们都是认识的,毕竟小姐十年布施,从未间断。 一路上众多乞讨者点头跪地感谢,感谢这大慈大悲的女人,还有甚者,怕被人忽视而不断跑到前头。然而,女人的目光,却是在混乱中,注意到一个衣衫破烂的瘸子。那瘸子手中捧着一个破碗,却是筹措着往后退,这人,女人是,没有见过的,然而看那个样子,大概是外城流落的乞讨者吧。 布施结束,女人也没见那个乞讨者过来,讨一份吃食,就那样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死亡吧,女人心里就觉得那人可怜,可惜小姐早已离去,女人迟疑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放到那乞讨者的面前,然而下一瞬间,女人却被对方目光吓到,一下子跑了去。那目光不似感谢,却是惊愕之后满满的愤怒。女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乞讨者,不太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于是她逃了。 第二日再见到那个男人,他还是在原地,呆滞的望着平静的湖面,一动不动。女人走近却发现对方满脸淤青,似乎被人打了一顿,并非呆滞不动,只是没有力气再动。男人见他,扶着拐杖起身,一步步靠近。女人吓坏了,惊叫出声,以为对方想要伤害她,然而,伤害并没有到来,只是那人张开右手,将一个雕刻的木偶送给她。“钱没了,我送这个还你。”男人开口,声音沙哑而虚弱,看着那眼前的木偶,女人却是不敢伸手去接。“你的怜悯,让我厌恶。银子我会想办法还你。” “我,我不是…”女人还想解释些什么,然而,男人不等他开口,将木偶放下,蹒跚着步子,离开在她的视线里。 陵越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他太明白那个时候陵端心里想什么,这个人太过高傲,涵素师傅将他宠的无法无天,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然而,他想要的,都是涵素给他的,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可怜。心中惊出一阵冷汗,陵越想到最后相见,那银子,陵端一拜感谢,他好心好意,却是自以为是的踩在对方的高傲自尊之上。他能想象得到,接受了对方的怜悯,就要接受自己的下贱,接受自己的渺小,他能想象得到,那个人,也许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自嘲,哭泣,无奈于生活所迫的低头,然而如今,又能如何,他只希望陵端能好起来,让他用一切补偿,用一切心意去爱他,在意他。 女人带着木偶回了府,自家小姐喜欢的紧,问了出自谁人手艺,女人自然都和自家小姐说了。于是第二天小姐便和她一起去找那个人,刚刚开始,那人还是,很排斥的,但是,小姐以希望对方能在家里担一份差事,对方自然也没有拒绝。 男人打扮起来真是一派翩翩公子世无双,虽然脸上都是一派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是意外的温柔,对府里年纪稍大的几个下人特别的好,抢着做不属于他的活,那些大伯大妈也特别,喜欢他。 陵越自然明白陵端为何如此,想必是心中将那些人都看作是自家师傅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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