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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无奈微笑着，摇摇头。 花无缺在骆氏父母处听了些什么，小鱼儿不知道。但想必也和他方才听到的大同小异。骆三和与韩凉夕的性格虽然称不上十全十美，至少看上去绝不是江别鹤之流虚伪的恶人。老人年纪大了，今天是独子大喜的日子，还要听到准儿媳悔婚逃婚的消息，想必现在心里已经难受得很。 小鱼儿也笑道：“毕竟是老人家嘛。我看他们也不像是能撒谎的样子。只是骆秋澄……他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没我小鱼儿聪明罢了。” 花无缺疑道：“他露出破绽了？” 小鱼儿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总觉得他不简单。我们就从杭州那边查起吧，想必铁心兰已经遣人去绣玉谷附近追踪了。如果有消息的话，她会飞鸽传书给我们。” 花无缺点头道：“那好。我打点些行装，我们明晨出发。” 此时已经有侍女进来收拾筵席，而花无缺带着小鱼儿轻车熟路地出门，往后面绕。 小鱼儿左看右看，只觉得四处可见的花草看得他眼花缭乱，便掩鼻道：“这儿花好香，香得熏人哪。我都忘了这儿是你的老家了。” 花无缺微笑道：“移花宫四季如春，百花争艳。二位姑姑在这里栽了不少外面看不到的奇花异草。我不通药理，但我想苏姑娘应该很乐意到这里看一圈。” 小鱼儿在他背上捶了一拳，沉下脸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移花宫的贵客，你怎么还惦记着那千里之外的鬼丫头？怎么，你看我不喜欢苏樱了，你便替我喜欢她？” 花无缺也不气恼，安抚地拍拍小鱼儿的肩头，保持着他那温和的微笑，轻声道：“对对，我理应先带你看看。可我看你不大喜欢这地方的样子……” 小鱼儿又捶他一拳，嚷道：“什么叫‘不大喜欢’啊？喜欢这地方是一码事，这是你长大的地方，又是一码事。” 花无缺这才明白小鱼儿的意思。小鱼儿并不喜欢移花宫的环境，但是因为这是花无缺长大的地方，小鱼儿才无论如何都想四处看看，尤其看他小时候所住之处。 于是花无缺笑道：“好，哪天你也带我去恶人谷看看吧。” 小鱼儿瞥他一眼，嗤笑道：“恶人谷又脏又臭，还都是恶人。在这花丛里长大的公子，可不一定喜欢我们恶人谷那小旮旯。” 花无缺打开折扇，在胸前一摇，侧眼看着小鱼儿，笑道：“喜欢恶人谷是一码事。那是你长大的地方，又是一码事。” 天下第一聪明人小鱼儿，被花无缺用自己不久前亲口说出的话堵上了嘴。 花无缺带他走一会儿便到了一间小楼前，驻足道：“这就是在下所居住之处。” 小鱼儿上下打量，张大嘴巴，似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半天才转过头，对花无缺结巴道：“你……你一个人……” 花无缺有些不以为意地道：“因为移花宫只有我一个男人。所以我起居、饮食、练功、入定、读书，等等，都是在此。除了姑姑要见我时我会去宫里，否则我不会出这里半步。最多就是在后面的桃花林里转转。” 他随意地推开门，跨过门槛，要往里走。 小鱼儿连忙拉住他的袖子，道：“花无缺。你没懂我什么意思吧？” 花无缺回头，眉头微蹙，道：“什么意思？” 小鱼儿手下毫不留情，重重拍上花无缺的背心，道：“我在恶人谷，虽然有五位长辈照料，却是居无定所，只能在他们家里轮流睡。等我大了些，我住的那破房子，也是我自己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连茅房也没有，都是和好几个人共用的……” 花无缺反手一扣，拉住小鱼儿的手，平和地笑道：“如果你喜欢，这地方是我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了。只不过，移花宫算是‘世外桃源’了。呆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小鱼儿一怔，甩开了花无缺的手，别着脸，嗫嚅道：“我也不是贪图你这家产……”终还是随着花无缺进了门。 或许是移花宫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习惯使然，这里的陈设和小鱼儿和“铜先生”短暂住过的那个房间差别不大，都是在极简的颜色和摆设中透露出逼人的奢华。床单用具，一律雪白，都是上好的苏绸；茶具和餐具也都白得不染凡尘，只因它们都由一等的羊脂玉制成。 花无缺举手示意道：“一楼是平时饮食和待客所在，二楼是书房，三楼是卧室。这里还有个地下室，存了一些药材和丹药之类，是我闭关练功的地方。” 小鱼儿瞪着他，倒吸一口凉气，道：“四层……？！” 花无缺道：“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话都给你。不过楼下的药材，我想，你我留着都没用，真不如送到樱溪去。” 小鱼儿早就在房间里转过一圈，在怀里抱了不少珍奇首饰，堆到桌上，道：“我不要多了，就这些。” 花无缺随手捡起一条白玉佛珠手串，摩挲几下，问小鱼儿道：“你要这些干嘛？难道你戴首饰？我也没见你戴过。是要送给哪位姑娘么？难道你要拿去卖钱，或者摆在家里装饰？你若是要用，和我说一声就好。” 小鱼儿给自己戴上一个细银镯，一边赏着墙上挂的画，一边反问道：“家里？” 花无缺放下手串，若有所思道：“是……说到这个，父亲难道就没有留下一处房产？” 小鱼儿转到他身边坐下，道：“听燕伯伯说，爹在带娘逃跑时已经散尽家财。这房子不可能给‘散’掉，大概是给了别人吧。” 花无缺点头道：“大概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是哪里的江氏。这次调查大概要全国奔波、深入武林，说不定我们也能找到当年父亲的亲友……” 一说到这个，小鱼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拉着花无缺道：“说不定，如果能碰到当年移花宫的宫女……” 花无缺喜道：“就能知道关于母亲的事！” 这些想法，多少让两个因为荷霜失踪而消沉的人重新兴奋起来，也让他们会有力量熬过漫长而劳累的调查之路。 他们打点好了行装，小鱼儿看中的那些首饰被花无缺找了个匣子收好了，药材也被花无缺找个宫女托付送到樱溪去，两人便重新踏上了旅途。 铁心兰执意送他们出谷。 此时的她又不再是移花宫宫主，只是曾经陪他们闯荡的、爱冒险的那个女孩罢了。她叽叽喳喳地说当宫主有什么好玩，又有什么麻烦之处。花无缺和小鱼儿只是听着微微笑，礼尚往来地谈起他们之前和樱溪一行人、慕容家等人的交往。 在他们的背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在三个人身上。 以小鱼儿和花无缺为首的这一代少年英侠，终于要在江湖上大展身手了。 8 ☪ 人间天堂 ◎那今天就麻烦你们了，陪我江小鱼演一出戏吧！◎ 从绣玉谷出来，铁心兰便召集了下山打听的侍女。她们都说没有客栈老板看见两个女人住店。 铁心兰凝眉道：“‘珠凝’大概不敢耽搁，或者是有人接应，想必她带着荷霜已经跑出很远了。没有方向，就更难追。” 花无缺道：“铁姑娘就不必操劳了。我们会尽力加快调查，尽早给移花宫和骆家一个交代。” 铁心兰抱拳回道：“那就辛苦二位了。一路平安！” 随即，她调转马头，和那些姑娘们一起慢慢往移花宫回去了。花无缺和小鱼儿则一边往市井行走，一边规划调查的线路。总之，他们无论如何得先去杭州府。去过之后，如果有新的线索就跟着新的线索找，如果没有就去开封府找求心细问。 如果线索断了呢？他们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不愿去多想。再说，他们坚信，凭他们两个的实力和智力，就算用笨办法去追查，无论如何，都是活能见人死能见尸的。 他们一路很少停留，从绣玉谷直奔杭州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去到杭州府，之前对那里的了解也顶多止于花无缺爱吃的点心，和荷霜、韩凉夕等人软糯的吴语口音。小鱼儿跟着海家班走南闯北足足几年余，也没去过杭州。 见多识广的燕南天曾经说过，仙境一般的樱溪有点像江南风光。但是要论真正的仙境，那还得是——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小鱼儿背着手，慢慢踱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然不假。这里的风都好像是香的一样。” 花无缺与他并肩而行，折扇在手上缓缓摇动着，也微笑道：“这杭州风物，我也是第一次见。说来，或许与移花宫有八分相似。” 小鱼儿吐舌道：“你脸皮厚，说得出这样的话。你看移花宫，哪里有半分人气？再看这街上熙熙攘攘，多热闹啊。” 他们此时在杭州府最大、最繁荣的河坊街上信步而行，往西湖的方向走去。 忽然，路边有少女咯咯娇笑道：“公子，公子，看这边 ！” 小鱼儿不像花无缺那般矜持，走过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去。 他们方才路过的“祥瑞记”布庄门口站着四个衣衫明艳的少女。两个凑着头窃窃私语，另两个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其中一个绀碧衣裳的少女头顶懒梳髻，手上抓着荷花荷叶的团扇，一看小鱼儿回头就以扇掩面，素白的绢子也挡不住双颊上红艳艳的两团云霞。 她身旁青衣的姑娘伸手去推搡她，笑嘻嘻地喊道：“官人，刚才是阿锦喊你。这布庄是阿锦家开的，有空来坐坐噢！” 阿锦一打青衣少女手臂，嗔道：“阿绣，你不要胡言乱语！” 接着，阿锦又对他们道：“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还请……”说着又害羞了，低下头去吃吃笑起来。 花无缺也回头，对她们笑道：“是在下无礼，姑娘不必客气。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与舍弟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等事情办成之后，必到姑娘家中作客。” 花无缺一开口，那几个姑娘瞬间乱作一团，像麻雀一样嘈杂，又笑又闹，更是没完没了地对花无缺和小鱼儿不断挥舞着手绢和扇子。 小鱼儿眯眼对花无缺道：“我这才发现，我们兄弟俩倘若这样一起走在街上，肯定会招来很多女人。而女人就是……麻烦。麻烦得很！” 花无缺摇扇笑道：“也别这么说。就算女人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我们不也碰到了几个真心换真心的吗？” 小鱼儿嫌弃地一撇嘴，道：“你这个护花使者当然会这么说。铁心兰也好，鬼丫头也好……都是麻烦。” 他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却又转身对那几个女孩喊道：“小爷我爱喝花雕酒，等我们来的时候，备两坛好的！” 少女们仍然是笑弯了腰，只有阿绣努力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答道：“好，好！等公子来了，我们一定盛情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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