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也懒得追过去,掰着手指道:“还没过问教主尊姓大名。” 教主没动了,道:“我姓折,叫折玉枝。” 小鱼儿道:“佘玉枝?杨门佘老太君的佘?” 教主笑道:“非也,非也!唉,我每次都要这样解释。是做买卖折本儿的折!” 她倏地出现在了小鱼儿脚下的屋内。 小鱼儿道:“原来如此。恕我好奇,我要问一件事,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 折玉枝笑道:“莫不是问女人家的年龄?那这可千万问不得。” 小鱼儿淡淡道:“非也,非也。我是想问一下,教主同移花宫是什么关系?” 折玉枝一怔,并未马上回答。小鱼儿早已弄松了脚下的瓦片,趁此机会跳进了房间里。 他知道,折玉枝无论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穿墙而过。他一人无法看住房里所有的出口,于是他进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扑向了唯一一抹红色,随后就死死抱住不松手了。 只听折玉枝在远方吃吃笑道:“你是够聪明的,可惜也快不过我呀。” 小鱼儿只感觉有人使劲在推他,松开手一看,那是另一个穿红衣的大眼睛姑娘,即使戴着面纱也掩不住满面羞红。 小鱼儿赶紧给人家赔罪。姑娘摆摆手,双手掩面,坐到床边,缩起双腿。 折玉枝道:“与其讲我和移花宫的关系,不如先讲讲我是谁。你听说过曾经名声一时的女神偷,‘纤纤妙手’折玉枝么?” 小鱼儿老老实实答道:“现在听你说起,也算听说过吧。” 折玉枝笑啐道:“那就是没听说过了!也难怪,你是江湖后辈,我二十年前开始偷,专偷达官显贵,在十年前洗的手。随后,我就到这里来居住了。” 小鱼儿腹诽道:那能建起这北极宫的钱一定是偷来的了。怪不得观沧海说她富可敌国。这出类拔萃的轻功,难道都是为了偷东西练的么? 他不敢当面说这些,在房里的椅子上坐好了,答道:“我二十年前刚刚出生,十年前还在恶人谷当小无赖,我自然也不知道。” 那床上的女孩嗫嚅道:“少侠,少侠,你能不能出去……” 小鱼儿小声道:“等她愿意见我了,我就出去。” 那女孩一怔,干脆拿被子蒙住了头。小鱼儿心里歉意有一百分,但是他无可奈何。 折玉枝道:“在那之前呢,我的确是在移花宫拜师。只不过因为……一些事,被赶出了宫里。” 小鱼儿心思一动,道:“我娘之前也是移花宫的婢女,不知前辈和她是否相识?” 折玉枝轻声道:“你娘是谁?” 小鱼儿道:“邀月宫主座下月奴。我和无缺是她生下的双生兄弟。” 他说完这句话后,折玉枝久久没有回答。 红衣女孩怯怯地探出头来,几乎是恳求道:“少侠……” 小鱼儿都觉得她有些好笑了,道:“别急,咱也聊聊天吧。你叫什么?” 少女道:“朱槿。大家都叫我小字……扶桑。” 小鱼儿微笑道:“好名字,好花,人比花美。” 他几乎不用想,就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无怪花无缺说“小鱼儿痴情”算是个大笑话,他平常竟有这么轻薄么?朱槿显然面上薄得很,又缩回被子里去,也不把小鱼儿往外赶了。 折玉枝终于道:“月奴还好么?” 小鱼儿黯然道:“二十一年前诞下我兄弟后,就被人害死了。” 折玉枝又默然一阵,道:“你所言属实?” 小鱼儿苦笑道:“这天下有谁会咒自己亲娘死了的?如果今天教主不帮帮我的话,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要死了。” 折玉枝再次沉默了。过了半晌,她终于道:“你叫个人带你来前殿吧。” 朱槿不用人叫,自从被子里跳出来,道:“少侠,我带你去。” 小鱼儿低声问道:“她这算是饶过我了吗?” 朱槿点点头,穿好鞋子,披上一件赤色斗篷,提起门口的灯笼,道:“少侠,随我来。” 前殿就在方才第一进的院子里,只是刚才小鱼儿从顶上匆匆掠过,并未注意。此时他行到前殿,又有些想起了移花宫和无牙宫的格局,北极宫属实是和它们一般无二。 前殿殿堂中,陈设虽名贵,却不多;七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七张小案,上面摆着刻有“开阳”、“玉衡”等字样的木牌。正中间是一罗赤色帷帐,用的是上好丝绸。 帷帐密不透风,独独从中间伸出一只女人手来,皮肤苍白,指如春笋,涂过凤仙花汁的指甲红得娇艳欲滴。她手中握着一把碧色玉如意,玉质通透,应当是翡翠制成。 朱槿躬身道:“人带来了。” 折玉枝道:“好,你退下吧。” 37 ☪ 纤纤妙手 ◎万籁俱寂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下拨弦之声。◎ 折玉枝道:“少侠自己坐吧。” 小鱼儿摇头道:“我先请教主下令放了我哥哥,才会奉陪。” 折玉枝道:“如果去的是你,我兴许就会下令了。” 小鱼儿道:“为什么?因为他是移花宫少主么?” 折玉枝道:“不错,就因为他是移花宫的人。” 小鱼儿咬牙道:“可是他也是花月奴的儿子。如果你和我娘曾经有些情分,孰轻孰重,请教主自行分辨。” 折玉枝久久无言,最后淡淡道:“我搜集到的信息中,只说你兄弟的父亲是玉郎江枫,却无人提及你们的母亲。现在看来,你长得真的很像月奴。” 小鱼儿在罗帐前跪下,肃然道:“教主,我……” 折玉枝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教主了?” 小鱼儿一愣。 他设想过无数可能,却从没有想过这一点。的确,刚才朱槿也未曾以“教主”称呼折玉枝。 折玉枝道:“紫微教的名声,都是江湖上越传越玄乎的。我本无意自居‘教主’之位,更没有能力统率这七位神通广大的堂主。我除了轻功之外,其他都是稀松平常。这里的女佣侍卫,都是我花真金白银聘来的,算不得‘教徒’。” 小鱼儿道:“那怎么……这几位堂主……都很听你的话?” 折玉枝又淡淡地笑了起来,道:“我自己出去办事不利索,总需要人帮忙的。他们爱听我的,便听我的。他们不爱听我的,我也没法子惩罚他们。他们之中,有把柄的才会怕我。剩下的,只是怕范老二罢了。” 小鱼儿道:“那你抓骆秋澄也只是因为……” 折玉枝道:“因为他要和移花宫之徒成婚,不错。他叛教与否,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搅黄这场婚事,具体怎么办,我都交给范老二和安清明去计划。我从不让他们杀人,是因为怕惹上麻烦。但是范老二说安清明死了,我便觉得杀一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小鱼儿被这大度的教主弄得有些哑口无言,冷笑道:“上一个和移花宫为仇的十二星相,最后作鸟兽散,死的死,隐退的隐退。” 折玉枝道:“真是这样吗?所有人吗?” 小鱼儿又是一怔,在心里细细盘查过一遍。鼠、牛、蛇、马、羊、猴、鸡、狗、猪,此九人俱已死亡;白兔胡药师已退隐江湖;老虎白山君也在妻子改嫁后已消匿踪迹。 十二星相,怎么只有十一个? 缺了”四灵之首”——龙!或者说,他从来就没见过位居“龙”的成员。 小鱼儿讶然道:“难道你就是‘四灵之首’?” 折玉枝道:“我从来不屑于和那群人为伍,只不过早年和那条老龙有些交情。他老婆死得早,我帮着照顾他妹子,偶尔帮十二星相销赃。魏无牙其实恨我恨得牙痒痒,可他又需要我办事。” 小鱼儿沉默许久,道:“那你的手上,也沾了我娘的血。” 折玉枝一愣,颤声道:“你说……你说什么?” 小鱼儿道:“十二星相就是劫道想害我父母、谋我家产的贼人。我爹娘俱被他们重伤,最后死在了移花宫二位宫主的面前。” 折玉枝更加慌乱,喃喃道:“不可能……你在骗我!我绝不会……我绝不会害月奴!” 小鱼儿提起自己父母去世的惨状,反而愈加冷静,道:“我为何要骗你?你助纣为虐,还不许我说?” 折玉枝只反复道:“我不会害月奴……我不知道……”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教……前辈,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你若想挽回,请随我去救无缺。估计起来,距离范犬良与无缺约定的时间才过去一刻左右。我们快马赶过去,或许还有希望。虽然你说堂主并不听命于你,但是我知道,范犬良只听你的话。若还有想问的话,在路上说也无妨。” 他每说出一次“无缺”,心中便焦急一分,也坚定一分。 帷帐后寂静无声,露在外面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似乎过了很久。 小鱼儿急不可耐,但是他也催不得。 折玉枝终于道:“好。扶桑应当还在门外,你叫她备马。” 小鱼儿欣喜过望,磕下一个响头,道:“多谢!” 说罢,他跳起来,打开门。 朱槿提着灯站在台阶下痴痴望着夜色,被他吓了一跳,道:“什么事?” 小鱼儿便如此这般吩咐一遍。朱槿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仍然乖乖地去马厩了。 小鱼儿回过头来,发现折玉枝已经撩开了帷帐。几位堂主十年也未能得见的容貌,此刻就展露在他的眼前。 折玉枝虽然应当至少四十五岁,可是岁月不减其娇柔,反长风韵。 单看五官,她似是有西域血统,没有中原女子之清秀,却是媚骨天成。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厚嘴唇,无需浓妆艳抹,自有风情万种;尤其她一双眼睛,如同猫儿一样,透着浅浅的孔雀绿,在黑暗中似乎也能发光,摄人心魄,不能分说。配上一身金饰红衣,可谓是一枝红艳露凝香。 小鱼儿见过的美人多数都与他年纪相仿,年长如萧咪咪、邀月怜星之流,也是有的。可是折玉枝这种独到的异域之美,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年纪轻轻,一头绾成牡丹髻、插满金钗的长发,早已是雪白色。 折玉枝凄然微笑道:“好奇我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路上说吧。” 她从坐席上站起来。她身材、身段也极好,丰润娉婷;走起路来春风扶柳,绰约多姿。 朱槿早已牵着一匹赤褐色的马恭候在外,见到折玉枝就微微躬身,道:“此去小心。” 折玉枝笑道:“无妨,你暂管一管宫内事宜。” 朱槿低头道:“是。” 小鱼儿打声呼哨,不多时,小白菜就从山下跑了回来。想必它刚才在林中饱餐一顿,还休息了一会儿,看上去精神极好,打着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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