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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他叫萧东楼。”云出岫朝他意味深长一笑。“我知道，你不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他们在一个热闹港口换了马车，一路平稳的抵达了一座山中的庄园。青山环绕，遍地梅花，十余座青砖灰瓦的屋舍点缀其中，庄园正中是一片清波荡漾的荷花池，景致精美气阔得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云出岫下了马车，抬眼一瞧，便就被眼前的美景镇住，好半晌，才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原公子，你家真有钱。” 虽然他们家也一向不缺钱，可穷乡僻壤、茅屋瀑布，哪能和人家的庄园相提并论啊！ 原随云只是微笑。倒是云出岫想到他坐拥这样仿若仙境的庭院，却根本看不见分毫，心中顿时腾起两分怜爱之心来，放软了声音说道：“原公子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 “这又如何说？”原随云打趣道。“莫非在云公子眼中，钱多与否，才是聪明的标准吗？” “和那没关系，只是如今有了我，你很快便能复明，第一眼所见，当然要是世间难得的美景啦！”云出岫拍着胸膛同他保证。“你放心，等你恢复以后，我一定会选一处最美的地方，让你好好看看的。” 他们一同进了山庄，度过了修整的一夜。第二日一早，云出岫就收到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病人，知道这便是原随云派给他试手的人选了。 他一边为这位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检查双眼的情况，一边柔声询问，得知他是幼时发了高烧，人虽然侥幸保下命来，眼睛却就此看不见了，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转过头来询问身边的丁枫：“要给他换的眼睛呢？” 丁枫低垂着头，至今仍是不敢抬头直视他妍若好女的脸，只是恭敬的回答道：“师父物色了一些人，也已经同他们谈好了报酬，先生若是得空，就随小子去后院看看，他们之中，谁的眼睛比较合适吧。” “嗯。”云出岫点了点头，想了想，忽而又吃吃笑了起来——瞎了的人渴望光明，没瞎的人却愿意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双眼，这世上之事，为何总是这样矛盾重重，却又这样有趣呢？ 丁枫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笑，只是听到笑声，仍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两眼，霎时间，又是一阵恍惚，心下暗忖道：他一个大男人，却生着这样一张面孔，老天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古龙作品里冷门中的冷门，不造有几个人看过萧东楼这个名字。 感谢在2020-06-15 18:57:56~2020-06-16 23: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手脏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给男人换上健康的眼睛只花了云出岫一天的时间，但手术结束以后，他仍是慎重的等过了半个月时间，才为他取下了绷带。 “……好了。”他看着中年男人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视线仍有一瞬的迷茫，随后渐渐的，他的神色由茫然转为了狂喜，忽而直接跪在了地上。 “谢谢！谢谢大夫！您、您一定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菩萨……”他痛哭流涕的拉住了云出岫的衣襟，后者见此情形，却也赶紧蹲下身来，握住了他的手臂，柔声安抚道：“好啦好啦，你别这么激动，这双眼睛毕竟是移植，不是天生的，你别哭坏了，让我看看……” 他一把扼住男人的下巴，大力将对方的脸抬了起来。男人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面庞，身体立刻酥了大半，呆呆地望着他，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守在一边的丁枫见此情形，不由皱起眉，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云出岫却已是见怪不怪，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心里琢磨着要为药方换一味药材，随后便松开手，站了起来。 “行了，带他去见你们公子吧。”他决定自己先奖励自己一杯酒，再等着原随云来找他。“他也可以再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后遗症，不过后续就是保养的问题了，你家公子这么有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丁枫朝他点了点头，一把拎起中年男人的衣领，便将他拖出了门。一直走到门口，那人还频频回头，痴痴凝望着云出岫的面容，若不是力气敌不过丁枫，甚至还想要重新回到房间里去。 “她是天上的仙子吗……？”他喃喃自语道，又十足激动的询问丁枫。“她是天上的仙子，对不对？是仙子娘娘救了我……想不到、想不到，我居然能见到仙子……” 听他这么一说，云出岫不由噗嗤一笑，心情很好的唤来侍女为自己斟酒。 他并不知道在书房里，原随云柔声指挥着中年男人看过他摆在桌子上的书本，又指出房间各处的摆设，让他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最后让候在书房的一众大夫上前为其诊断，再三确认他的眼睛已与常人无异之后，才露出满意的微笑来：“好，很好。” 见他面露喜色，中年男人不由松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如今恢复了光明，又有原家许诺的重金即将到手，不觉喜上眉梢。 “带他下去，再观察几日。”原随云挥了挥手，立刻有下人乖觉的执行了他的命令。他随后询问身边的丁枫道：“答应要给他的钱，已经交到他妻子手中了吗？” 丁枫恭敬的回答道：“是，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那就这样吧，如果过个几日，他的眼睛也没什么异样的话，就杀了他。”原随云温柔的说道。若是单听他的语气，好似他只是要丁枫去摘下一朵花、一根草，而不是要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但又或许，这些人在他眼中，也无异于一株花草呢？ 丁枫知道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之前恢复光明，早就有所预料，因此立刻就答应了一声。原随云顿了顿，这才闲谈一般问他：“除了治病以外，这些时日，云公子都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丁枫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位来历不明的云公子，不仅有张难以描摹的美貌面孔，想法似乎也和常人不同。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算是被软禁在了这片庄园之中，也丝毫没有打探的打算，整日里除了焚香抚琴，就是在后院赏花，整个人悠闲自得，简直像是特意为原随云治病而来，毕竟他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只是修好一只玉笛，便是那笛子再稀有、再名贵，难道能和原随云的眼睛相提并论吗？ 他沉默了许久，才斟酌着说道：“都过了这么久的时日，我们仍然没有查到和他的过去有关的任何消息，他简直就像是个凭空出现的人物一样……师父，倘若他真的是有人察觉了你的身份，刻意派到蝙蝠岛上的……” “不，我能感觉到，他没有说谎。”原随云打断了他。 他这么一说，丁枫立刻跪了下去，不敢再说话了。他和原随云虽有师徒之名，但说到底只是他的仆人，更何况原随云虽然眼盲，却也因此比寻常人更为敏感，丁枫跟随他多年，还从未见到他在识人方面出过差错，他既然说云出岫没有说谎，那这个人就应当是没有说谎才是。 但是…… 丁枫不由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来：难道，对方是来自哪处了无人烟的荒岛，亦或是什么隐居多年的老怪物的弟子吗？但但凡存在过，皆应该有迹可循，他这样武功医术皆属上乘、容貌又如此出众的人物，只要曾经在江湖上行走，怎么可能寂寂无名呢？原随云心中亦有疑惑，只是，他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便只是挥退了丁枫，自己在窗边静坐了一会儿。 鼻翼间是花香、草香和泥土的腥味，耳边能清晰的听到风声、鸟鸣和若隐若现的水声，彰显着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多姿多彩。但他双眼所见，永远是一片一成不变的黑暗。 他忍耐这样的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了。就算这个人真的是陷阱，难道他不敢去踩一踩吗？ “呵，云出岫，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 云出岫尽心尽力的给原随云挑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卖出自己的眼睛的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郎，一看向他的脸就脸红不已，结结巴巴的告诉云出岫，他哥哥很会读书，私塾的先生一直在夸奖他，但是正因如此，他们家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而原公子给出的报酬实在是太丰厚了。 “那很好啊。”云出岫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你可要留够自己的份，别全给你的家里人。那些钱足够你们一家人什么都不干，舒舒服服的生活几十年了。”涉及自己的眼睛，原随云显然比之前的试探慎重得多，给云出岫选择的人群里，甚至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只怕原本要付给他们的，还不止是钱财那么简单。 但他既然不自己选，云出岫就随自己的喜好了。 他摆弄着桌子上的刀子，朝着少年温柔一笑：“放心吧，到时候，我动手会很快，让你感觉不到多少疼痛的。” “可是……大夫。”那少年鼓足了勇气，怯生生的问他。“当一个瞎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瞎过。”云出岫毫不犹豫的回答。随后，他满脸邪恶的将手害在了少年的眼睛上。 他有着一双养尊处优、修长白皙的手。少年没有害怕，反而脸红得更厉害了。 “当一个瞎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云出岫说道。“只是蒙住你眼睛的这双手不会再被放下来罢了，从此以后，光明会离你远去，你会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蝙蝠一样……算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蝙蝠的。” 蝙蝠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瞎子可不能。这世上，却又有几个瞎子能如同原随云一样厉害，武功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正常人呢？ 少年想了想，缓慢的点了点头：“那……我应该可以忍受吧。” 听到这样天真的话，云出岫不由笑出声来：“你不必忍耐。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仇恨自己便是。” 他是真心祝福，但取走人眼睛的时候手仍然稳得出奇。很快，这双仿若含着春水的温柔眼眸就被好好安置在了原随云的脸上，完成手术后，云出岫将纱布一圈圈缠上后者的眼睛，在其脑后绑紧，随后便把剩余的纱布一丢，整个人跟着放松了下来。 “原公子，我的笛子还没修好吗？”他自觉自己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便开始追问起自己应得的报酬来。原随云原本为此番手术做了诸多准备，却没想到一切都进行得如此平静且顺利，饶是多智近妖的蝙蝠公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压下自己复杂的心绪，温和的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让他们把笛子给你。” “嗯！”云出岫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雪凤冰王笛修好的，反而兴高采烈的告知他。“我这几日，已经在你家挑选出了一个最漂亮的地方，等你取下纱布的那一天，就由我来安排，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赏景吧！这样，你复明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家最好看的地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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