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必是没人敢让年幼的太子上手,营中负责接待的官员只好给了太子一个精致小巧的模型,美其名曰展示基本功练习,实际就是诓他去对着稻草人比划准确度。 宁王耐心哄诱,让小太子细想,他惯用左手使的便是左□□,与常人不同。于是从组装开始就要特例学习,否则太过危险。 “殿下,以后的大明就靠你了,你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朱厚照被宁王圈在怀里,一点一滴学习组装着枪械模型,宁王如玉的精致下颌轻轻搁在他的肩头,淡色唇瓣在耳边轻启,敦敦教导、循循善诱。朱厚照心想:要是长大以后小皇叔也能这样陪着我身边,就再好不过了。 宁王见太子走神了,强行按下心中隐隐的不耐。只当他自负聪明一点就通,所以顽劣不肯认真聆听教诲,此时二人关系尚算亲密,于是半开玩笑地出言调侃:“殿下,你再出神不专心,以后遇见敌人可以瞄准他的脚,到时以太子的枪法就可以打中他的的头颅。” 朱厚照听了大窘,低头跟从宁王专注于手中事物。 那日韶华尚好,勤学趁早,莫将春光等闲抛,流水落花付东风。 潜藏在回忆里的旧事复苏,原来那时,朱厚照与朱宸濠还能如此这般笑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多少试探在其中。 葡萄牙的使臣名为火者亚三,名字古怪人也孤拐,师从拜物教,讲求在神灵观念之前汇聚精神于物。譬如聚精会神的紧盯磁铁,连日不歇,两三天后就可以看到磁场转换,实现超感。 大明正德帝可能与这西洋巫术无缘,他盯着磁铁看不出什么哲理,无聊到打起瞌睡,迷蒙间被人轻轻摇动。 “小殿下醒醒,指南铁鱼已由炭火烧制完成磁化了。”抬眼望去,少年宁王眉目秀雅宛然如画,他此时线条更为柔和,还没后来那般硬朗分明。许久未见了,最后那段时间小皇叔犀利狠绝,眼角眉梢只剩冷峻阴霾。朱厚照很是怀念,握住他的手一起将那铁鱼置于水盆中,不论一齐再怎样晃动,水面如何激荡泛浮,其首常南,向午也。 “这要是与在外面看风景的望远镜一起用在海上行船,我大明之师哪里都能去得了!” “殿下触类旁通,大明未来有此明主真是大明之幸。” 言犹在耳,皇帝便清醒过来,眼前只有那孤零零的磁铁,以及陪侍在侧还在瞪眼以对的火者亚三。朱厚照心中舒畅,笑着收起磁铁,起身拍了拍那葡萄牙使臣的肩膀:“该赏!” 自此皇帝不顾朝中反对声,更为重视火器营,市泊司也宣布再度开放,边防武器小有增添,大明的船只带着武器又出现在茫茫大海。 刘瑾顺势也赶紧筹备了玄学大师献技,想要弥补前次的过失。他却不知,追魂锁早已套在自己头上,逐渐收紧索命。 犯下了滔天大祸如何能够弥补?女娲补天都没这么大的难度。 室内挂起了层叠帷幔,那大师在其间呼嚎跳跃奔走作法,人影幢幢,逐渐要辨不清他究竟身在何处。似从远方传来了“铃铃”异响,时而急促,时而停滞。 “茫茫酆都,地府寻踪,忘川河畔 ,莫再徘徊,亡魂不引渡,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阳间有令回! ” 燃烧生犀的浓烟涌起,夹杂一股凉意袭来,笼罩在室中不知昼夜,烛火已不是最大的光源,但那惨淡的光线又绝不是来自建筑物缝隙间漏进的阳光。 而那酆都幽冥万鬼齐哭之声响起,脚步纷杂,铁链拖动。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严厉呵斥,大声开道只给一缕孤魂独行。 不多时,亡魂哀叹,身形现于重重帷幕后空荡的座椅,相隔甚远,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朱厚照恍惚了一瞬,随即怒而猛得起身,拿起悬挂的佩刀砍碎了香炉与阻隔的屏障。 刘瑾与大师喊着:“人鬼殊途,不可贸然相见!” 却也无济于事。 口技实在是拙劣,失传的唐朝鬼音还算几分新奇,但也瞒不过天子耳目。 帷幕掉落,椅上的替身瞪着那圆溜溜的眼睛,勉强仅有一分形拟丝毫未得其神,姿容体态更是云泥之别。在触怒天威后,他挂着因恐惧而僵硬到不像活人的笑脸,凄惨跪地求饶。 直看得皇帝额际血管都突跳的头疼,他狠揉了几下不得其法,这令人愠怒的疼痛如影随形,缓解不掉就索性甩手不管。 “滚出去!” 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那人捡回一条命来,果然连滚带爬急窜窜出了门去,等着侍卫们将他丢出皇宫,却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如获新生。 “来人!” 一直以来都潜行待命在皇帝周围时刻不离的锦衣卫,今遭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刘瑾和那忽悠大师按伏在地。 刘瑾大惊 ,他自以为谄媚奉承,就可以把这天子控制。狐假虎威得意忘形之际,却不知那权力从未真正旁落,皇帝闲暇时不过随手漏一些,就能把他吹在风口。 可扰了眠龙,又动了逆鳞,刘瑾才知君权从来只掌在一人手中。 “活剜了他! 凌迟处死!”连刀剑工具都不算,仅如孩童丢弃腻味的玩具般毫不留情,厌之欲其惨死。 想当年汉武帝灯影招魂,不过一出皮影戏,难得糊涂一场。既明知有这典故,刘瑾还敢来类似的一幕,就彻底绝了朱厚照装傻充愣自欺欺人念想。 简直可恶。 而今大明,更无神物怀梦草,朱厚照就连梦中也无从得见故人。 一个不喜刻板陈规懒得应卯的皇帝,完成任务就不要耽误享受生活专研兴趣。如此行径,哪里像个勤政爱民的明君,不免要背上恶名与非议。谣言渐起,便如后世讥讽纨绔膏肓,嘲他于国于家无望,无能第一,不肖无双。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皇帝招来的奇人异士中反而能者辈出,终于顺着线索在南海找到了燃之能通鬼的生犀角,自此生犀角成为供品,源源不断地送入乾清宫。 而阴阳隔绝,强行破界,需要付出等量交换的代价。细作探子们冷眼旁观这朱厚照似痴如狂,相思成灰,似是把这气运提早丧尽。 乾清宫终日有淡淡烟雾缭绕,夜如白昼、白昼如夜,人鬼之界限逐渐模糊,魂兮归来。 为什么背会理解了功课,还要困在书房里温书?朱厚照想不通这则规矩,完成课业就溜出去玩闹,攀在树上拿着望远镜看向宫墙外。 少年宁王受命去找这过份顽劣的小太子,老远看到他猴精一样站在树杈上,便感叹让他研读帝王之学还真是浪费了。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宁王在树下对小太子张开怀抱,同时面容严厉的问道。 朱厚照撇撇嘴,这样昼夜无休进取上进,分明只有小皇叔自己。 但还是揽住小皇叔脖子,又乖乖回答: *“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这么长一串说来说去还不是德行、修行、学问、知识、品性,朱厚照暗自腹诽,简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宁王把朱厚照稳妥地放在地上,蹲下视线齐平严肃告诫。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实乃金玉良言,就看小太子能不能听得进。 而在那金銮殿内逼宫之后,朱厚照却还给他一句话。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把握时机,当仁不让,为所当为,不要犹豫,否则反会遭受祸殃 。 小皇叔,谁说你没有仁心,你留手的仁慈也太多了吧? 有因缘纠葛,恩义亏欠分不清,召唤方能至,有恩报恩,有怨说怨,有仇不成仇。 魂牵梦萦的金色朝服反着磷光,一只手轻轻搭在皇帝的发顶,朱厚照闪电般的扣住了这虚无之际伸出的手腕。 “你这是何苦呢。”只余一声叹息。 辗转数日后,朱厚照自封“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 他自陈已练就光明想,开启阴阳眼乃至天眼,能见所想众生。 于是皇帝怪诞暴戾、疯迷无度的流言也甚嚣尘上。朱厚照牢牢掌握局势权力,只作不理,乾清宫还是终日烟雾缭绕,似是要燃尽犀角。 人没死自然是招不到魂的。 江西宁王府的死士甚是得力,虽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救人于法场,但是在牢狱中偷天换日再伪造现场还是轻而易举。 早就身处南海的宁王玉面如初、风姿不改。此时此刻安坐于华盖下,接到探子最新情报挥扇轻笑。 江西萧明举得罪了刘瑾后投奔满剌加国,于是刘党一众便裁减江西乡试五十个名额。 竟敢公然如此见罪于江西,当街凌迟还算是便宜他了。 毕竟那江西宁王府里养的奇人异士更多,譬如那香料里面再加点好料熏制,再燃吸时就能进入如梦似幻的状态,在清明梦中见到心中所想。平日里消遣一次倒也罢,但若吸的多了上瘾迷惑人心,耽声好色可就不妙。 那刘瑾得了一片便想借机做那鹬蚌相争时得利的渔翁,结局却沦为神仙斗法时的炮灰,还成了皇帝寻生犀的引子,可笑至极。 贤侄,不,如今改称痴儿才对,皇叔已迫不及待要与你相见了。 可疯子能做出什么事,谁又说得准呢? “快要找到了。” 乾清宫的库房里生犀角堆成了小山,一块也未曾缺失。正德帝手中转着已盘摸到润泽起荧的佛珠默念,香炉内檀香燃烧升起线烟。 檀香气息宁静、圣洁而内敛,最是驱恶辟邪、消除业障、使人心神安乐。独处于室的正德帝心平气和,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就在冥想间已进入祥和平静的状态,追寻那玄之又玄的意念幻境。 亢龙有悔,戒骄戒躁。皇叔的教导,朱厚照不敢忘,唯有谨慎再小心。只是对你思之如狂,不得不在幻想中聊以□□。 若宁王再度起势北上,与这荒唐皇帝相见,他必定佯狂以处宸濠,到时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再神机妙算的人也无法预料。 【📢作者有话说】 — *引用自周易 灵异设定来源中国众多古早志怪猎奇传闻,无法一一列举。 神神叨叨的发疯文学。 他逃,他追,宁王插翅而飞~ 跑了还要给小朱挖坑。 小朱装作被坑,等着宁王摸回来收猎物时,拽住一起躺坑。 其实最后想化用唐寅的事来着,“遂佯狂以处。宸濠遣人馈物,则倮形箕踞,以手弄其人道。”不过想想太猥琐了,不符合小朱,遂舍弃不用。 没有后续,如果有那就当这是分支if线,继续毒素延迟反应导致眼盲进入并肩HE故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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