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文缛节之后,尘埃落定。 老皇帝也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先祖朱标寿数绵长,熬走了兄弟,也让下一代边王格外老实。如今自己也算守住了江山,未起边藩反骨之祸。 他心知肚明,自己唯一的子嗣,太子朱祖淳不够优秀资质平庸,但有留下的互相牵制的辅政之臣作为班底,朱祖淳继位后做个守成之主应该无虞。 禁军统领毛修曾驻守边关为将,他的独女毛筱咏即为新任太子妃。连结为姻亲既不会成外戚之祸,又能忠心耿耿的辅佐。 风烛残年的老皇帝撑到现在也开始极速的枯萎,等到无可奈何的迎接死亡留有遗言时,多言几句也就是让朱祖淳在物质上尽量满足长公主。国政的事情则都随他自己历练执掌,至于藩王世子之流怎么处理,别过于明显直接闹出人命落天下话柄就都行。 朱祖淳登基之后,终于再无顾忌。新帝对外宣布:宁王与燕王世子自幼得蒙圣恩教养于宫中,得先帝于膝下照拂,诚孝至极自请继续留守京中守丧尽孝道。 朝野和民间不是没有议论,两位被留在宫中有几年了,难不成要留一辈子吗?可就算朱厚照与朱宸濠也是心知肚明,此时被戴上了高帽又有的反抗和拒绝吗? 公主则进阶为嘉柔长公主,封号中暗含警告,需得老实。 父皇驾崩,关系不睦的异母哥哥即位,她已失了依仗。对着新帝,她未提出什么奢靡要求,只要了只番邦小犬起名为“松花”以作陪伴。 只是御膳房诸处发现,如果宁王和燕王世子待遇太过恶劣时,公主也会因松花的供养向各处训斥刁难。 表面上两件事无任何联系,这种情况也无法向皇帝告黑状。底下人只能默认对宁王和燕王世子的份例维持在一个微妙的供应量。 朱祖淳事事如意,偶尔想到揽月阁里的两人,觉得已经被自己磋磨着骄傲,打碎了未来。 他本该养出两个极毒的蛊物,狡诈又残忍。 但是朱宸濠朱厚照是两块璞玉。 在宫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敢真正放松警惕,他每一次的出招都打磨着雕琢出真正的玉质。 【📢作者有话说】 ————— 进度飞快的一章,快点长大吧!写了六章,下一章年龄就终于不是小天才电话手表的阶段了!! 毛筱咏——毛大勇(巫敌)。机灵小不懂里面何中华那个角色的…同作用性转版。 松花之名取自 清阴长日偃虬龙,晴雪纷纷扫更浓。 一自六朝金粉尽,坐看三岛玉尘封。 仙真服饵黏圭七,松鼠窥人印尾踪。 高枕卧来黄石没,紫苔增厚绿蒙茸。 7 ☪ 龙潜于渊 ◎“你我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二日宁王在不算陌生的寝殿内醒来,一瞬间他警觉的绷紧身体,不自觉的提防着任何攻势立刻会反击。可这里又有一种让他放松的感觉在无形中环绕,朱宸濠盯着朱厚照毫无防备的后背有些怔愣,待回过神来才略有迟钝的起身。 时辰不早,日光已渗漏进室内,连空气中游离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从前的阳光有这么明亮吗? 世间万物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自己的观感却因为心境而变化。 经过了这段时日里一场难得的好眠,朱宸濠坐了许久,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突然摇头失笑。朱厚照啊朱厚照,我的阳光普照。自己看着朱厚照才是鲜活的,只有相拥在一起才是温暖的。 他轻轻推醒还在睡梦中的自家‘小糖糕’,俊美面庞上带着不自知的笑意,朱厚照翻过身来眼前就是恢复到往日温润表象的皇酥,但他还是犹豫的拽了拽眼前人的衣袖,使劲注视着飞扬的凤眸,试图看进眼底深处探寻一二。 朱宸濠这次并未避开对视,反而因他这幅谨小慎微的样子笑容绽放的更大。朱厚照才像终于确认了什么,彻底放心,相似的笑容也随之出现在他的脸上。 宁王觉得最明亮的不是太阳,是朱厚照的眼睛,虽然漆黑深邃如同幽深的潭水,但望向自己时,神采灵动宛如地平线的曙光。 第二日夜间就寝时,朱宸濠却独宿自己寝殿,并未移步共眠。但这可难不住朱厚照,他连被褥都不带,就直接跑去宁王寝殿,理直气壮地钻进被窝。他这才发觉皇酥体温总是低过常人,不单单只是前段时间悲伤和辛劳的缘故,于是更名正言顺的搂住宁王取暖。朱宸濠无奈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被中冒出头的少年,他还满脸求夸奖赞许的自得,毫不犹豫的蚕食着自己与宁王之间那微乎其微的边界感。 于是寝殿的主人只能‘被迫’去唤飞花和叶子,将朱厚照寝殿内的用度等物都再挪来。两个女孩子虽是要多劳累一次,但脸上都掩不住笑意,心甘情愿的被驱使。 连日以来笼罩在主上心中的阴霾,已经被这个猛如虎的初生牛犊击碎打散了。 也从那年起,朱厚照都将自己份例里的夏日冰冬日碳与皇酥合用,除了酷暑和寒冬,寻常节气他也时不时的造访,并乐此不疲。 两个相互依靠,被从野外捉到牢笼惨兮兮的幼兽。捕捉者忌惮他们总有亮出利齿和爪牙的那天,但又一直抱有驯服的幻想。 朱宸濠彻底肩负王府责任,新任宁王之令可通过宫中暗桩传递到千里之外,先宁王遗留的旧部忠心耿耿执行,暗中联络了一些蒙古与大明边境的部落。朵颜三卫跨越多年再度与宁王府有了默契,他们时不时分散各处去扰乱瓦剌鞑靼,打完游击战就跑;大明宁王府驻守范围内也常受些小规模‘滋扰’,但暂无人员伤亡。 叶子在这几年间数度私联暗桩,已做的稀松平常,这日回到揽月阁见宁王手中捧着朱厚照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带好的手炉,她心中隐隐担忧,但还是先汇报完藩地进度,再关心主上身体。 先宁王死讯传来时,朱宸濠惊悲过度,而他年少就已在武学上有了不俗的造诣,因情绪巨大波动一时内力翻涌冲击了经脉,所以连日以来体温都低于常人。所幸及时调息归于稳定,在守丧期借机闭门不出,又有飞花叶子一直为他输送内力调养,这才没什么大碍,只是持续的保养不能疏忽,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听完藩地进展一切顺利,宁王面色依旧冷峻,他令叶子退下,独处于室思量。因孝期守丧的缘故,皇室内不少小辈的婚事都耽搁了,在京中的就譬如长公主以及宁王,年过十五还未有婚配人选。朱宸濠有鸿鹄之志,对此毫不介意,少一个牵绊耽搁,就不用拖泥带水,配合着朱祖淳的刻意忽视,实打实的耽误了正好,彻底不考虑王妃之事。 宫中的一切表面上风平浪静,朝堂上却有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少师应墨林的幼子应子衍年少有为,已入朝为官,在早朝时公然上书旧事重提称:“几年前山东饥荒时太子亲去祭孔却没任何作为,而且官员粉饰太平,反而加重剥削,让百姓出钱出粮供太子出行。 实应追责严惩!” 百姓民生艰难,边关战败,大明已有沉疴积弊。应子衍翻出旧事为开端想要涤荡痼疾、扫除积弊,实在太过书生意气了。 这件事牵涉一些媚上欺下的官员,但实质太扫皇帝面子,以当今的气量绝对不能忍。 果然,朱祖淳面色一沉,叱责道:“国事就是朕的家事,朕管自己的家,需要你来多嘴?” 应子衍便以妖言惑众犯上作乱的罪名,当众被拖走关押下狱了。 长公主受过应墨林师恩,又牵心家国未来,不忍见此祸事,装作只是倾慕应子衍的容貌的羞涩情态,难得温言软语想要求情救人,却罕见的在朱尊淳面前有点露馅。 “朱八妞,你怎么如此关心朝堂大事?” 这是他最厌恶的妹妹,所以无事也要生事,更何况她此刻有求于己。朱芯董引起朱祖淳的怀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先帝临终的遗嘱保不住一个被认为‘心有不臣’的公主。 却在此时,沉寂多日守孝的宁王朱宸濠面见皇上,二人在书房密谈几个时辰,之后便有旨意传出。 皇帝赐婚长公主与应子衍,长公主身份尊贵,驸马专心敬侍,除一切职务,无须参政。公主守孝以日为月,很快就可以出孝完婚,但驸马不敬之罪未免,婚后还需发往边关服役,待刑满之日回京。 此举引来朝野议论纷纷,私下分析揣测都以为是宁王投诚献计,入京多年果然彻底被皇帝降服。 同时应墨林以退为进,自认教子无方,辞官去江南开起了学塾,彻底退隐。教书育人,眼光要长远,功在将来。 长公主独自在京中,就要担负起维持应家往日交好的老文臣之间的交际。 而驸马应子衍被发配前往之地,恰巧是毛皇后的外祖家所在之地,皇后的外祖父也是驻守边关的武将,当年毛修就是在驻边之时与夫人相知相恋。因而两人的女儿,就是一派英姿飒爽的巾帼风范。 ‘可惜’皇帝喜欢弱柳扶风的柔媚佳人,对毛皇后情分了了,只当是装饰摆设,并不多踏足坤宁宫。 长公主虽然成亲了,但是时常进宫找皇后聊天请求照拂,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就开启了志同道合的聊天生活。 顺便也帮忙一些‘别有他用’的通信,还能聚拢一帮忠心报国的人。 完全置身事外的宁王不查不问,此番因应大人和长公主双重因素才出手相帮,日后的超额回报才是他要收取的‘酬劳’。 应子衍走前,曾被赠以良言指明,文无以救国,如今武将无人,不如习武,方有来日。 军事,官员,宫中,一切都开始运作了。 “朱宸濠,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皇帝在折磨人方面天赋过人,唯独在政治上缺乏敏锐。但朱厚照可不是能被糊弄过去的,宁王的动作,还有燕王暗桩探知到的各路消息,联系起来简直不敢深想。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冲到宁王寝殿,还不忘让飞花叶子出殿警戒防备偷听,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迫切的问道。 看着眼前都要跟自己一样高的少年,朱宸濠的浅瞳仿佛有摄人的魔力,他头一次在朱厚照面前显示出了压迫感,往日包容亲近的皇酥其实是冷漠傲气的,就像高于凡人一个层次的神祇,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跟从追随。 “你都知道了。 你不会阻止我,不会告发我,但这远远不够。 我要你与我走到一路。” 朱厚照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但甩甩头摆脱了那种被诱惑的状态,又突如其来的很是暴躁焦虑:“皇酥你太残忍,要我陪着你去赌的,是整个燕王府的命!” 朱宸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无法否认朱厚照的说法,但听他亲口说出对自己的这种抱怨,如遭重击也很是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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