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王真是年少英才!” “有大将军王此番连胜,可保边境安稳数载!” 朱厚照尚且入不了座,就被团团围住敬酒,还真是时移世易,再不是当年那入京时能悄然隐在宴席角落的世子了。 只是今日的皇帝,会不会也留下自己‘小住’。 朱厚照心有灵犀的望向高座之上的朱宸濠,重逢后还没机会独处叙话,顺德帝不怒自威并不多言,表情晦涩难辨,实在令人焦心不已。 21 ☪ 猜心迷局 ◎你是皇帝,可以直接赐死我;以你的武功,也可以瞬息间杀了我。但是你舍◎ 于是宴席的两位主角,谁也没有心情在庆典上多待,酒过几巡,席间气氛热烈,顺德帝和大将军王也顺势离席,将热闹的欢庆留给群臣同乐。 “甚好。”同行时顺德帝亲切的捏了捏大将军王的肩膀,像是在夸他的战功,也像是在夸他的更为结实臂膀。 “先跟我回乾清宫。” 他们再也不会是当年身边时而随从都无的落魄世子了,回寝殿的路上数位内侍在旁伺候,更有侍从在前引路。朱厚照略落一步以表敬慕,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朱宸濠的身后,只走了几步就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口轻轻喊着:“小皇酥,小皇酥。” 顺德帝一路走的极快,眸光热切的盯着前进的方向,并没回应这亲昵的称呼。 朱厚照略撇了撇嘴角,心知肚明皇叔素来端方,人前不喜嬉闹,如今身份不同更要维持帝王的威严。可干巴巴一言不发的行路,又如何能让他忍住调皮的性子,朱厚照按捺不住与皇叔亲近的迫切心情,玩笑般的扬声喊了一句: “皇上!” 朱宸濠这才停下步伐,凤眸横扫了沿途跪地迎接的内侍,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一步之遥的朱厚照,他笑容满面一脸乖巧。 顺德帝剑眉微皱,难得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哪来那么多话,无事不得打扰。” 朱宸濠转身的瞬间,朱厚照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抿着唇心情低落,两个人就在宫人的簇拥下,沉默着直至一前一后的踏入乾清宫。不知顺德帝低声嘱咐了什么,掌事太监终于带着其余宫人如潮水般退下。 朱厚照见终于可以独处,也卸下了大将军王的威武气场,专属的一人的小糖糕委屈巴巴的喊着:“小皇酥,你怎么不理我啊。” 顺德帝却似无动于衷,朱厚照想从身后拦腰抱住他,却不料入殿之后皇叔走得更快,朱厚照的手只撩到了袍角,无缘将人入怀。 这下朱厚照有些不解,直接停在原地,憋足了力气大喊: “小…皇!酥…” 朱宸濠脸色不佳的回头,一记眼刀剜向宫门口,却意外的没看到任何折返的宫人。他转头看向朱厚照,温柔的一笑,双眸含情,不是面向敌人的轻蔑,也不是乾坤在握的意气风发,笑意如同火种点亮了神邸的生命力,不是高高在上的顺德帝,是最纯粹的朱宸濠。 朱厚照在望到他冷硬的面色时,心一下子就沉入谷底,怒火与怨气也已经烧得很旺了。他转头看着侧向,错过了皇酥只为他展现的专属微笑。 天天只顾得上打理国事了吧,旁人不了解或许看不出,可皇叔的憔悴怎能瞒得过我,朱厚照仍在气头上但还是心疼皇叔的辛劳,却又直观的觉得皇叔对自己态度跟以前截然不同。 朱厚照负气地想着,是不是我不改口叫皇上,皇叔就不理我了?随即堵气的磨了磨牙,中气十足地正对着朱宸濠拱手称道: “拜见皇上!” 顺德帝略偏头侧耳朝向大将军王,脸色随即一沉,狭长的凤眸微眯,不满的上下打量着朱厚照,心里在想: 一战成名,你跟我也要生分了? 你跟我结盟,你说要成就我,所以一切只需要听我的安排。 面对朱厚照,朱宸濠总是分外自信,没细思他的反常,就拉住大将军王的手腕开口讲起了朝政。大局初定,洪涝频发,你既已大胜归来,短期内就不要回到苦寒塞外,我也只放心你去做一些事,不如修养过后就去河南视察平患。 几经艰辛重逢独处,不相互依扶聊慰相思之情,却这般声音低沉的讲着家国大事,皇叔莫非此时还不忘做足了威势摆出皇帝架子,朱厚照莫名烦躁,又不能误了大事,只得认真听着。 顺德帝见他专注,抬手想理顺他的墨发,动作一起又转而拿出室内桌案上备好的锦盒,郑重的放进大将军王掌中打开给他一观。 是天下兵符,足以笼络住任何武将的忠诚。 他笃定朱厚照必然喜出望外,恣意张扬的笑容更盛,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不是吐露心声情话,却继续说着朝中局势,还有大将军王新封地的定夺。 朱争强好胜建功立业的心一直都在,可声望民心等事日后缓缓分说即可,今日良宵怎么全都要浪费于此吗。但朱宸濠口说悬河字字珠玑,谈起江山帝业就起了兴致,朱厚照听着南京大宁等地只觉得头痛,被忽视的情感需求在这一刻积压成疾,恨不得喷薄而出。 他打断了兴致勃勃的皇叔,慢声说道:“你我之间就只是要说这些吗?那别说话了。” “何出此言?”朱宸濠有些不悦,却发现眼前的朱厚照难得的严肃。 “故意让我去出征,你坐守京城,从那时起就布好了局,对吗?” “步步为营有何不可,我就是想当皇帝,你本要和我争吗?你不想当大将军了?” “我从来没想过做皇帝,只想做大将军。” “大将军不够,大将军王才衬得上你。” “一个虚名就能了却?你在防备我,所以让我错过你的登基大典?” “不知所谓!皇位有能者居之,他朱祖淳荒诞无道根本就是个祸害,我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边塞的朔风淬炼出了战神,至死不渝的完成着二人共同的梦想。他却看不透眼前人的玲珑心窍,顺德帝字字句句,都在凌迟敏感脆弱的心。 我永远不会变,你呢? 你是天生的帝王,蛰伏时引而不发,时机成熟一击必中。 需要时可以利用诱骗,将权柄尽握,好处全占;要除掉时手段狠辣果决,不留一线生机。 那你是不是也身具有帝王的无情绝情,我于你,究竟算是什么。 凯旋的大将军王看着顺德帝,蓦然觉得有些陌生,胸口也泛起隐痛。朱宸濠见他忽得唇色发白,心中警钟大作,下意识的攥住他的双臂,面对面说话不容逃开。 “我们一起不就是为了今天的局面吗?你生什么气? 你又不想当皇帝,我坐镇京师,你四处征战,天下无人能挡,我们合力岂不快哉。 男子汉大丈夫的情怀,当然是家国情怀,何况家国里有我有你,我们就是心意相通…” 随后朱宸濠恍然大悟,颇具促狭的了然一笑: “大将军王,独一份的特殊,还不够吗? 那朕只能……” 以身相偿?思及此处,顺德帝不禁抿唇憋住笑声,只是他素来口舌锐利,话不说尽,倒像是嘲讽。 两个人思路各异,朱厚照气结,只觉话题越扯越远答非所问,以为皇叔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再也不想再被皇叔转移打岔,随手就将兵符掷于地上,力道之大砸出了几个坑,兵符也飞出去不知所踪。 寒意再度袭身,就如伏击瓦剌的最终之战,朱厚照曾在雪夜中埋伏了许久,满天的飞絮,他心中的热意却难消。一是为战事激动,二是为即将到手的战果而兴奋。 天下之大,已尽在我们手中。而唯有敌人不瞑目的头颅,才算得上送予皇叔的豪礼。 可皇叔也不是那个需要藏拙的王爷了,他今日虽没穿朝服,帝皇常服依旧是耀目的辉煌。亮片刺绣珍珠边中衣,绣花水晶吊坠腰封,双龙戏珠样式的黄翡红翡组佩,天子之用度,臣子再无礼品可进献匹配。烛火下朱宸濠周身泛着朦胧晕彩,衣衫上所饰的都是滚圆无暇的南海金珠,珠光润泽起荧,一颗就已价值连城,以四境之内全幅珍奇供养,才衬得起他如玉的容颜。 现在朱厚照惊觉自己兴冲冲带回的礼物过于粗鄙了,敌寇的残肢哪里配被陛下赏玩,干涸的血块会不会弄脏他华丽精致的高贵衣衫? 朱厚照颓然开口:“皇上不必了,臣即刻写折子归还所有封地,自请去大宁驻守边疆,不再回来。” “朕不允!” 见朱厚照抛却兵符,又如此意气用事,朱宸濠也气到凤眸瞪圆,绝美的容貌出众的风姿都被破坏,他今日难得不顾形象,伸手就要扯住不逊的侄子来教训。 朱厚照听得他终于在言辞里用了皇帝身份下令,却惨笑着摇头倒退了一步。 小皇酥小糖糕,难道就是旧时光里的残影吗? 现在当面对质的,仅仅是顺德帝和大将军王。 “连这都要疑心我吗,那我就去更边缘的江西。” “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来问我!” 顺德帝也气喘不顺,正面相峙过后,他自认无话可说,转身向内室龙床走去。 大业是什么?大业是大明江山永固。 大事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平安归来。 朱厚照见皇叔动了真气,心下难安,立刻黏糊着从背后接近,跟他说话皇叔却置若罔闻,朱厚照气的两手大力扳着他肩膀,想要寻求目光接触,再不探究他的眼底还是否留有一丝情意,朱厚照只怕会发疯。 朱宸濠正急于打开床上暗格,骤然受袭惯性出手反制,一把将身后人摔到床边。朱厚照对皇叔可是毫无防备,更不成想他会对自己动手,松懈之下甚至来不及做自保动作,后脑结结实实受了重创,磕的钝痛阵阵,徒劳的撑起身子,也是头晕目眩,一时听不清朱宸濠在说些什么。 他心中的委屈、不甘和多日的思念都汇合化为了愤怒,你怎会舍得如此对我。 朱厚照皱眉回瞪,明亮的虎目罕见地带着气恼望向自己,朱宸濠见势不妙连忙伸手去扶,刚触到朱厚照,就被怒气冲冲地挥开了双臂。 “你这是……” 话音未落,掌风来袭,朱宸濠闪身避开回掌相对,虽都没用内力,也震的掌心发麻。 顺德帝与大将军王就势而在寝殿里动起了手,宝剑宝刀都在殿内摆在架上,触手可及却无人动用,只以肉搏招招针对,大将军王拳脚以硬派见长,碰上力大无穷的顺德帝也极难应对,二人打得酣畅淋漓,见招拆招难分胜负,朱厚照几次以手锁向关节,意图控制住朱宸濠的动作。 “真的自信拳脚能比过朕吗?” 朱宸濠许久没动真格的与人切磋,朱厚照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经过军中艰苦历练更是纯熟,敌过皇叔应不成问题。 意想不到的是,若都不下杀手,功力招数不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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