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半天,都不见主角下来,正准备挨个打开车门看看,车门自己开了,一双穿着褐色小牛皮靴的脚差点就要踹上我的肩膀,我赶忙闪到一边。 车上下来个娇小的女人,她狠狠骂了我一句,“这就是你要求的回报?让我跟着一群大老爷们跑到沙漠来,老娘每个月护肤有多贵你知道吗?” 四个大老爷们的兵双双对视一眼,看起来颇为无语,但并没有说什么,想来早已习惯这位奇女子的用语。我能想到来这路上,阿透堪比我的碎嘴巴肯定把他们折磨得麻木了。 我赔着笑,指着黄严、三个沈家人道,“就是他们,辛苦辛苦。” 沈家人的面具只是为了应付下黎簇,所以不用那么精细,阿透很快完工。黄严这张要求高得多,最起码要瞒得过验尸的法医,阿透在帐篷里忙活了五六个小时,才把黄严这张完成。 我在旁边观摩,看了那么多次,还是惊叹她的手艺和天才般的记忆力,不用打草稿,看两眼样本,就开始捏。任务完成,阿透没跟我多讲话,东西撩下就坐上车,看来还在生闷气。我有些不懂女人,又庆幸还好闷油瓶没有护肤的习惯。 黄严一行人将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国防基地待上大半年,送他们上车时,我把情况大概交代了下,部队厨子的厨艺比外面好,菜也干净,天天好吃好喝舒服得很。 我问他们有没有熬夜的习惯,好在都说没有,我又补充道,“唯一的问题是,可能每天要早起跟着跑跑步。” 沈琼担心学业,有些犹豫,不想去。 我用汪家杀头来威胁她,“小心他们半夜爬进你房间偷偷抹脖子。” 小姑娘大言不惭道,“要杀要剐随便,我今年高二了,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考不上咋办?” 我感动得差点当场落泪,多么正值爱学习的好少年,一定考得比我当年好,一定是国家栋梁。哪像黎簇那小子,连南北回归线都要我给他画腰上,只能用国家歪梁来形容。 我忍住想揉揉小姑娘头顶的冲动,“放心,你找他们要老师,就说吴邪吩咐的,北大清华的教授给你补课!” 沈琼眼里噌噌亮了,期待地盯着我,“真的真的?” 在这种干净的眼神注视下,再丑陋的玩意儿都得现原形,我哪能摇头说刚才就是嘴里跑火车,随口乱编的。我强撑着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底气,“真的!” 目送军车离开,小姑娘高兴地还把身子探出车窗,笑着跟我招手,说吴叔叔再见。 我挤着笑说好,再见! 黑瞎子推了推我的肩膀,“你说谎真的不打草稿吗?” 第117章 117 我和坎肩黑瞎子把军车卸下的物品搬到遗迹的暗室里,东西还不少,杂七杂八都是些快递纸箱、塑料封带和木板一类的,坎肩问我是不是要在沙漠开快递公司,专门卖沙子。 我笑了笑,“我这是拍恐怖片用的装备,片名叫午夜快递。” 坎肩把木板放到墙角立着,那处还有一堆一米见方的石头块,上面刻着凤凰图腾,规整地一个一个排列,高度快到天花板了。他不敢乱碰东西,指着石块问我是什么, 我看了眼,是张家人研发的用来搬运黑线虫的高科技,最开始他们用人,刻意引诱黑线虫进入人体,然后封进青铜棺,从巴丹吉林运到康巴落。胖子之前卖的那艘土司船,估计是从西藏那边遗落出来的。后来张家人进行青铜技术改革,发现使用刻上特殊花纹的青铜,也能运黑线虫。这才抛弃了人体运输。 我提醒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之前见过,这东西很恐怖,你小心点别碰坏了,不然咱们都得交代了。” 坎肩诶了声,搬来几条板子,拼出一堵墙,把石块堆挡在后面。 黑瞎子抱着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体模型钻进来,看起来挺沉,“真会玩,这模型一个就得一万多吧,我看还不止,你这还是定制的,要不帮我做一个哑巴,放家里镇宅。” 我回想起去年这时候,去西城区的办公室求助,让他们按照我给的照片和身体数据,造四个假人。我的要求提得蛮高,肌肉骨骼皮肤的触感,人死后血液的状态等等细节,要跟真的没有区别,不过我并不担心他们没有这种技术。我交出的那些硬盘里,有针对人造人的内容,再过几年,没灵魂的活人都能造出来。 黄严那一具此刻正躺在解家的宅子里。 我回过神,让黑瞎子帮忙,给三个假人穿上衣服。除了没有体温,冰冰凉凉的,这些模型跟真人还真的没有区别。黑瞎子啧啧出奇,不停追问我在哪儿找的厂。 我正在给假人的脚套袜子和户外运动鞋,这假人就跟真人死了一样,关节僵硬不能弯曲,穿鞋子实在费力,我不得不松开所有鞋带给它套上,再把鞋带穿回去。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我还要重复这个工作好几次,无奈地指着地上一堆户外鞋说,“这么麻烦,你真的想要?” 黑瞎子沉思一会还是摇头拒绝,“镇宅放久了估计还有脚臭。” 我把三位沈家人的面具套在假人脸上,按照阿透教我的方法固定好。对比一看更是惊奇,虽然模型是一比一复制,但细心的人经过观察,很快就会发现这是冒牌货,暴露身份不是因为皮肤肌肉不真实,而是那张脸,没有灵魂的始终是死物。套上阿透的面具后,那些人造皮肤上,多了一丝人的神采,连眼神也有了温度。 我边看边赞叹,这是真正的魔法。这还只是阿透为了应付匆忙赶工,黄严那张该有多精细逼真,可惜,要跟着假人一起被火化。 忙完这里,我们仨骑着骆驼回到黑瞎子他们入住的本地民宿,途中在脸上做了点手脚,看起来像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我们踉跄着倒在民宿门口晕过去,老板跑出来说了句什么蒙古语,叫家人一起把我们扶进屋,我浑身无力,软趴趴地靠在一个小伙子身上,偷偷瞥到黑瞎子把自己装钱包的口袋捂紧了,看来以前吃过亏。 回到北京是四天后,阿透正在解宅等我,来之前我尽我所能地洗干净脸,又把胡子茬刮干净,本以为这样阿透就不会挑刺了,没想到她看到我的第一眼,还是哇哇叫了两声,嘴里啧啧嫌弃。 我叹了口气,“请原谅我这个九级残废。” 没想到,我竟然得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 阿透让我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她用热水和专用的洁面设备开始清洗我的皮肤,一边擦洗,一边挑剔说好脏,毛孔里都是沙子。我听得麻木了,嗯嗯说对对,全是沙子。 洗完脸,该戴面具了,阿透摸了摸我的脸,“不过你长得是真的不错。” 我嘴角的弧度还没扬上去,就被她带着手套的冰凉的手指按住,“别乱笑,我要给你戴面具。” 我闭上眼,等待下一次睁眼。 阿透把那句话讲出来,我静静听着,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像特别柔软的羽毛。 “我只是给你一张皮,这张面具除了戴在你的脸上,还需要戴在你的心上。” 很久以前,我也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听她讲这句话。那是最开始,我为了救闷油瓶他们,不得不装成三叔,去长沙收盘口查账,我现在只记得那时的感受是难熬,即便后来我习惯做吴小佛爷,还是不能接受那种自己加大音量说句话,下面就会有人跪的身份。拿胖子的话来说,这是社会主义社会,跪个屁啊。 第118章 118 阿透递给我一面镜子,里面是黄严的脸,太过逼真了,好像此刻站在这面镜子前的人就是他。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本能地抗拒这种认知上的违和感,又想起阿透的话,呼出口气,放轻松紧绷的肌肉,拿过镜子细细观摩起来。 阿透问我感觉怎样。 我摸了摸这张脸,温润的触感,看来材料又改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交给上面的那些技术,里面确实也有材料方面的技术改革。 “不错不错,果然厉害。” 阿透掏出POS机,在我面前挥了挥,“满意就给尾款。” 我掏出手机,打了小花的电话,刚接通,我还没开口,小花已经抢先问出嘴,“要多少?” 我听得心里软乎乎的,看向阿透,“要多少?” 阿透比划了个四,我明了,把注意力转向听筒,“要四万。” 过了半分钟,小花说已经转了,让我看短信。我刚准备挂电话,他后知后觉,突然来了一句,“你现在穷成这样了?” 我支支吾吾,尴尬笑笑,“去年到处旅游一圈,花得差不多了。吴山居的钱王盟在管,他说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一分钱都不让我乱动。” 小花在电话里笑了半分钟,哦了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撂了。 我准备按灭手机屏,一看又多了条短信,跟几秒前是同一个账号,那串数字之长,按照我现在的消费水平,我得花三辈子才花得完。 我擦擦眼角的泪光,心里很是感动,不知道该看谁,只能看向阿透。 阿透可能被我的眼神盯麻了,赶紧把我的背包塞到我手里,往门外一推,说了句快滚快滚。 我站在院子里,初夏的风吹过脸,带着面具的感受很不同,像隔着一层衣服,有人轻轻抚摸你的脸。很奇怪,我又闻到了那股气味,大脑又开始欺骗自己,但我暂时不想从这种错觉中醒来。 我还沉浸在回忆中,身旁经过一个人,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想啥呢?” 我看过去,是张日山,他也是来盖面具的,待会戴的是黎簇老爹的面具。为了贴合黎簇老爹的形象,他今天这身西装带着点没熨烫好的褶皱。 黎簇老爹的面具是最先定下的,去年冬天完工,一直放在阿透这里,目的也是检验下阿透的水准。她察觉出来后,还骂了我好几天。 张日山看了看紧闭的门,问我是不是又惹阿透生气了。 我脑子里还在齐羽的事,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齐羽身份一事,我从去年一直拖着,拖到我跟他不得不见面的时候。 张日山走过去敲敲门,叫了声阿透,“我是张日山。” 阿透把他拉进门,又死死合上。 我们只用今天一天,不需要那种维持几个月的面具,佩戴花费的时间相比而言短了很多。我还能考虑半小时,我知道,如果今天不说,以后我也没什么时间专程找他了。齐羽消失前的眼神,确实有点惨。 我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坐下开始组织语言,但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合适且不冷漠的话。好像,通知死亡这事,除了当事人及其家属,没有谁不是冷漠的。此刻,我体会到梁湾身为一名医生的难处。 半小时过得很快,张日山顶着一张黎簇老爹的脸走到我身旁,他俯瞰着我,等我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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