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雪寒的民宿,他本人正在窗户下喝奶茶,一边擦着店里用作装饰的各种银质器具。不过我没有过去与他搭话的想法,他的人生本就足够精彩了。 胖子倒很热情,凑过去跟陈雪寒聊天,我偷听几句,发现他只是在探讨民宿经营方面的问题。 我打量四周简陋的环境,以及惨淡的客流量,觉得胖子找错人了。 第97章 97 出乎意料,胖子跟陈雪寒很合得来,可能因为都是民宿老板。不过胖子还是从各方面打听到了闷油瓶的消息,下午他就带着我们回喇嘛庙看那副画,我跟在他们身后,有些无奈。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么多,本来计划让高阳找几个兵,由我带队进康巴洛,胖子小花他们在墨脱好好旅游就够了。但事关闷油瓶,我们的态度是一样的,没有谁能够真正置身事外。 我心里有些复杂,说到底,如果刚才胖子他们由我去,没偷偷跟在后边,没准我跟高阳真的会被汪家人绑走。 众人拍板,说得去一趟康巴洛,看看闷油瓶笔记里的喇嘛庙。 我们讨论这些时没有避开高阳,他表现得很纠结,但显然经过良好教育,必须等长官发言结束才能提建议。 我们商量完,准备分配工作时,高阳拦住准备出门找向导的胖子,“那里很危险,十几年前有支驻藏部队进山查探居民,结果没一个人回来。” 小花看了看黑瞎子,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他们的态度很明显,主要看我和胖子的决定。 我还没说话,胖子唉了声,“没办法,得救兄弟。” 高阳疑惑地追问,“你们的朋友在康巴洛的山里?” 我站起身,抓着背包下楼买点干粮,“他在一个没人能进去的地方。” 高阳不放心,还是叫了两名小兵,又申请了一辆军车。军车可比我们这些普通越野强多了,踏水过山,如履平地。 胖子眼馋想上手开开,“小阳同志退伍后还这么牛批,随随便便就能搞一辆?” 高阳耐心地解释,让小兵把钥匙扔给胖子,“墨脱这边挺平和,除了特殊事件,一般用不着军车。不过待会上路了,还是让专业的司机来开吧,这玩意跟藏獒一样,不好训。” 胖子笑着说好叻,在一个小兵的陪同下,把车开到县城外的停车场去遛了圈。 我抱着一堆干饼和干耗牛肉,往自己那辆路虎后备箱里塞,出于所需考虑,把黄鹤楼拆了一条,装进铁皮烟盒放进背包,没了这东西,我可能没法活。 临近傍晚,我们准备出发,有两队人却从旁边一家旅馆走出来,拦在我们的车队前。 我跳下车准备问咋回事,就看到张海客那张笑眯眯的脸晃过来,“我□□祖宗,玩跟踪是吧?” 站在张海客旁边的,不是张海杏还能是谁。 我抓着他走到一边,“你确定要带着她?” 张海客拍了拍我的手,让我松开别紧张,“我觉得可以反向利用她,给汪家送点假情报之类的,对你也有好处。” 我复杂地打量他一眼,“本以为你会大义灭亲,结果还是低估你了。” 而另一队,则是小马和矮子冯,小马笑着朝我挥挥手,说了句又见面啦,吴老板。 我不知道张海客私底下有没有跟德国那边达成什么协议,这个人倔得出奇,为了张家复兴,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眼前到了这里,不带上,他们也会跟踪,如果半路偷袭可就难办了。 好在他们有自己的装备,我调整了队伍,高阳的军车在前面开路,我和胖子他们挤在一辆上,负责断后,把张海客和矮子冯的车堵在中间,即便他们要搞事,也处于弱势地位。 胖子跟黑瞎子吹嘘那辆军车的手感多好,油门轰起来绝对秒潮,顺溜得跟摸小姑娘的手一样。 我听到这话笑了声,“你这属于霸王硬上弓。” 胖子满足地摸摸自己的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他好像在某个时刻也讲过这句话,但具体怎样我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很合理,这话从胖子嘴里冒出来,再合理不过了。 小花有些疲倦,不太适应陈雪寒民宿里的简陋床板,戴上耳机后歪着脑袋睡觉去了。胖子讲了几句也便停下,翻出一本从墨脱小书店里买的《今古传奇》看起来。 我想起以前没事也常看这个杂志,武侠江湖,年轻人都幻想。后来就不大接触这种虚构小说了,随着经历增多,我才真正明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句话的含义。 第98章 98 晚上9点,我们在米林县住下。 旅馆三层楼,最高层跟邻居屋顶牵着长线,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风马旗,风把小旗吹得呼呼响,小彩灯一闪一闪,美得难以描述。胖子下车看到店门口插的两根金边红旗,哟呵一声,指着招牌说就住这家,有头有脸,也沾沾光。 办好入住,高阳找当地的部队接洽,询问山路的积雪情况。我爬上屋顶,坐在天台边抽烟,风有些大,我把冲锋衣的帽子扣上,脸埋在里面还挺暖和。 胖子在楼下抢老板儿子的小滑板玩,但动作不大利索,摔了好几跤。 不远处就是宽阔的雅鲁藏布江,黑暗中看不清江面,我闭上眼,在喧闹中寻找水流,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洗礼,整个人也静下来,西藏的神奇就在这些山水之中,罪恶的宗教文明另说,但大自然中,总有些静悄悄的神秘力量能安抚人。 我睁开眼看着胖子,他终于成功踏上滑板,往前蹬了几米,滑到头不会转弯,又摔了。他拍拍屁股上的灰,抬头看到我,朝我挥挥手,我笑了笑。 饭菜上桌,老板招呼分散的众人吃饭,胖子挨着我坐下,小声说,“我刚才看你坐在屋顶那样子,差点以为看到了小哥。” 我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找到话说的时候胖子已经去抓肉吃了。我只能猜测,可能因为戴着兜帽,昏暗里确实很容易产生错觉。 途中我们歇息了几站,时间不急,便带着旅游的心态走完这一路。跟着的那两个小兵不习惯这种懒散做任务的态度,追着高阳问了好几次,他们是不是来陪玩的。高阳只能苦笑道,“可能真的是吧。” 好玩的是中途我们在山南市伐木场停了几小时,高阳跟伐木场的负责人好像是老熟人,两人吵了一架,吃饭完给钱,那负责人不收,我们不得不帮忙搬木头抵债。高阳惭愧地在一旁道歉,说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没想到能碰到那个怂包。 干苦力的同时,我们乐得听了一段部队里的传奇故事,这里便不再赘述,总之,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难忘的经历,无论是好是坏,走在故事里的始终都是人。 两天后,我们顺利抵达康巴洛村。这里居民不是很多,大都分散在周围各种山岗上,为了放牛羊,特意划分过各家各户的疆域,常因为领地问题产生纠纷。解决民事纠纷,便成了当地小驻队的日常工作。 车开到一座叫加拉的山脚停下,能走车的路到这里彻底断了,后面只能步行爬山。 胖子找来的向导看到面前的高山,彻底明白了此行目的,他有些犹豫,闹着说不去了。 胖子按了按他的肩膀,“放心,咱们带着人民子弟兵,怕个屁。” 向导是藏民,听不懂普通话,胖子便让小兵给他翻译,那小兵翻译屁这个词时,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黑瞎子偷偷在旁边吐槽,“这些兵啊,在队伍里不知道荤成啥样,一接触人民就清纯得像棵小白菜。” 胖子又加了两万佣金,向导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去拿背包。 我眼观这一切,只觉得有些荒凉和无奈。 爬雪山的经历多得不能再多,我改变了策略,两两一组用绳子绑在一起,每个人手里单独拽着同一根绳子,这样即便散开,也能有个照应,同时又不至于全军覆没。我跟胖子绑在一根绳上,他走得慢,我走一会便停下来等他,如此爬了好几个小时,都累得不行。 原地歇了一小时,吃过热食后,我们只能继续前进。在露天雪山里休息,无异于自杀。 以前我在西藏待了一整年,就是为了学习当地人标记位置的方法,这些山脉的走向和名字死死映在我的脑子里,是费尽力气也要记住的保命信息。爬到天黑,正好到了我之前找到的一个岩洞。 刨开积雪和堵洞的石头,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孔洞,地面有烧过的煤灰。胖子喜欢四处观察,他在最里面发现了两具尸体,搬出来翻身上的资料一看,是高阳口中那支部队的成员。高阳把二人的胸牌拿走,尸体放回原位。 死在这种地方,也不能想着有人收尸了。 睡到第二天中午,太阳出来那时,我们继续前进。保持着这样的速度,习惯后也没有很累,胖子已经开始跟我扯闲话,一边骂喇嘛一边骂张家。张海杏跟他对骂,话里话外都是姑奶奶,我看戏看的蛮乐呵。 这段路程过于枯燥,便不再多言,八天后,我们顺利到了那条铁索桥那里,积雪已经高到腰部,行走艰难,我在最前面带路,紧紧抓着手里的绳子,不时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跟紧。 这条横跨两座山的桥很长,低温让腿部几乎麻木,但我知道,不能停下。 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停下。 第99章 99 我没有使巧劲拔脚,而是用整个身体当铲子,走过的路段会有一条干净的空白,他们走在我身后,几乎没有与积雪接触。脚踩上厚实的冰原,坚持在这时彻底溃败。 我蹲下来抱着腿,麻木的腿经过动作,像被硬生生折断,旧伤带着寒意,慢慢往上身爬。我调节好呼吸,从兜里摸出烧酒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很快在身体里烧起来,这才觉得有一些暖和。 胖子点了个炉子放到我脚边,我把手贴上去,却觉得像在摸冰块。 长途跋涉,队伍决定在此修整几小时。我叮嘱他们千万不能踏上湖面,下面全是会致幻的青铜铃铛。张海杏听到这话看了我一眼,好像在怀疑真假,我拉了拉张海客,“看好你妹妹,别让她惹事。待会她要是裸奔,我可不负责。” 黑瞎子过来给我揉腿,还别说,这盲人按摩的感觉还真不错,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经常光顾他的生意。 “徒弟,你这样搞得我们像废物。” 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待会是你们出力的时候。” 休息够了,我们沿着湖边往对面走,队伍前进速度慢了很多,在刻意照顾我的腿。四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峡谷口,如果高原有春天,这里应该是一处很不错的小瀑布景观,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隐约看得到冰层下的流水。我们提前准备了橡胶板,坐在板上一推,就能借着地势向下滑,很快便抵达只能步行的谷底,途中路过冰下的木栅栏,我特意仔细看了几眼,这次没有什么外国人的尸体,我心里放松了不少,少死一个就等于多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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