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下墓是必然。就像小花,就像秀秀。无论他们保护得再好,我总会踏进局中,爷爷只是希望我日后遇上难关,能有一线生机。 五月中旬,霍老太因突发心脏病离世。 吴家前去吊唁,我站在人群中,看到秀秀跪在堂下,头戴白孝,脸上哀伤夹杂坚定,慢慢见得霍家当家人的风范。出殡那天,霍宅门口红色的火炮纸堆了厚厚一条街,红旗停满两道,围观群众不少。我坐上去墓园的车,看了眼一片晴朗的初夏天。 九门老一辈的历史彻底结束了。 第87章 87 “徒弟,你真的想好了?” 这间地下室位于北京一个老胡同的四合院里,我走上楼梯,笑话这算违规建筑,被发现了得坐牢。 黑瞎子摆摆手,“通缉令上的男人,无所畏惧,犯法犯到底。” 我脱掉上衣,躺上灯床塔围出的手术床,黑瞎子拿着检测仪器的电极片往我身体上贴,然后面带笑意盖了一条烫满烟疤的无菌手术布,我看一眼,靠近肩膀的部分孔洞尤其多,“这是有菌布吧。” 黑瞎子嘿嘿一笑,“别介啊,来我这的不是通缉犯,就是预备通缉犯,素质不高,见谅见谅。” 不过他身上那件外科手术衣倒是新的,也按步骤老老实实洗手消毒了。我无话可说,任人摆布。他翻动着铝盘中浸在消毒水里的手术钳,动静搞得很大,哗啦哗啦响。 “我会翻起你的上嘴唇,从牙龈的根部下刀,然后翻起你的面皮,暴露你的鼻腔……” 又是这句话,他娘的,只要做手术,他就一定要强调过程。 我叹了口气,“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 黑瞎子拿起麻醉剂注射泵,对准我的胳膊,推针前看了我一眼,“徒弟,你真的想好了?” 我呸了一口,“屁话多。” 一点细小的刺痛过后,意识还清醒,什么都不能看,只能盯着灯床塔上的小圆灯出神,白光慢慢涣散,这种感觉像刚读费洛蒙的时候,从胳膊处开始慢慢麻木,直到思维停滞,我闭上眼。 术后几天只能喝粥,上牙龈根部多了一条缝合线,我老是控制不住想舔。胖子说我这个动作看起来特别白痴,贼他妈欠揍。伤口愈合后,缝合线自动脱落,好几次都是在我刷牙的时候,一没注意就吞下去好几节,黑瞎子说这东西会被排泄出来,让我别担心,实在不放心,每天拉屎可以刨开看看。 我便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彻底愈合的那天,终于可以摆脱清淡寡味,当晚我就拽着胖子杀进一家湘菜馆。最后一道辣椒小炒肉上桌后,我还是什么也没闻到,但味觉还在,起码能尝出些麻辣,这顿饭还是吃得很开心。 回到朝阳区的住处,我开始联系考古队。 03年,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下属田野队成立了内蒙古第二工作队,带队的是一个姓王的主任,今年年底,这组工作队将陪同国家博物馆遥感与航空摄影考古中心的队伍,深入巴丹吉林,活动目的是配合遥感技术探寻蒙古地区古文明遗迹。 我通过文博的主编联系上王主任,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加入队伍,不过装备只能自己负责,王主任说资金拨得不多,多一个人就得多花好几万。 买装备的事当然得交给小花,但有些特殊用品小花追求高规格,派人去国外采购,等我准备好一切,开着路虎跟考古队在阿拉善右旗碰面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冬天来沙漠的好处是不会热,但是夜晚气温更低,我带了两件冲锋衣内胆,在零下的夜晚才觉得暖和。 考古队开的是带卫星遥感的移动通讯车,民宿门口停着三辆,王主任站在旅馆门口抽烟,看到我过来,笑了笑,“关同志,你好你好。”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一看就是老党员,我肃然起敬,伸手跟他重重一握,“王同志好。” 王主任扫了眼路虎,拍了拍我的肩,“你小子有钱啊,不早说。”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找朋友借的,不算我的。” 王主任带着我去茶室。 蒙古包风格的屋子摆着很多银质壶具,两盏白炽灯照得昏暗暗,墙上挂了一张大挂毯,是最常见的犄角形卷曲纹样,蒙古语又称为乌嘎拉吉。正中央有一座柴火炉,二氧化碳都通过排气管排到室外,屋里暖烘烘的,有几个年轻气盛的汉子脱了衣服,穿着短袖挤在一起打扑克。女同志在旁边打起台灯翻资料,调试设备。 我在炉子边坐下,烤了烤手,一边打量这些人。有几张脸很眼熟,之前队伍中的也是他们。 王主任拍了拍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次的顾问,关根同志,是文博的特约供稿作者。大家好好接触哈。” 王主任是个四川人,说话带着口音,特别有意思。有几个人过来跟我握了握手,问了几句文博杂志社的情况,被问到短处,我只能摇头说,“特约供稿的其实不算职工,是个闲散人员,往俗了说是无业游民。” 有个叫杨林的男同志也跟着笑笑,“文博杂志我还订阅了,上期那篇宁夏火葬,是你写的吧?感觉像小说。” 又被戳到痛楚,我无奈道,“你这句话我的编辑也说过,你们俩一定认识。” 杨林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很喜欢那篇文章,风格不错。这次出巴丹吉林,记得再写一篇游记。” 我点点头,倒了杯奶茶喝下,体内的寒气才彻底散尽。 第88章 88 晚上跟队员聊天,我所知的大都是些偏门民俗,这群学术派没听过,缠着让我说传奇故事,不得已,我只能挑一两个爷爷笔记里的故事,临场改编成小传奇。不过这群人显然接触到了喜来眠的文献,没等我开口,就拿文献里的理论来解释灵异事件,搞得像一场研讨会。聊到十一点半,王主任拍着桌子说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众人这才不情愿地散开。 回房间路上,王主任叫住我,“你家是土夫子吧?” 我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把准备好的话拿出来,“那都是我爷爷那辈的事了,赚钱的路子那么多,谁还愿意干那个。” 王主任貌似信了,点点头回他自己的屋。 每次进沙漠前,他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看穿我的身份,我搞不懂自己到底泄露了什么信息,查他的身份,是个普通研究员。后来我想起这天,才明白,一些有心事的人往往能一眼找出同类。 跟我住一间的是个德国人,负责遥感技术的外国工,跟他聊了一阵,才知道02年中德遥感技术合作,这次考古也是合作关系的再延续。好在每间屋子有两张床,第二天我起床时,他还在一边打鼾。洗漱完到一楼吃早饭,吃食特别硬,把肉配奶茶,我怕途中闹肚子,不敢多吃,找老板要了两块面包。我上楼拿背包时,其他队员才陆续下楼。 队伍配了几名研究生,有年轻人在场,气氛活跃很多。我蹲在窗下抽了两根烟,盘算着什么时候脱队行动。 杨林过来找我,拿着一张地图,“关哥,主任让我问问有没有近一点的路线。” 显然,王主任派的人有些老实,连探话都这么低级。我展开地图,指了指在建的雅山一级公路,这条路段到麻岗,有一条公路直通赛音乌苏,可以从这条路进入巴丹吉林沙漠。这也是王主任计划的路线。 我看了眼正在吃饭的王主任,“我没来过,对这里也不太了解。” 杨林有些不甘心,又问我查资料查到了些什么,可以分享交流。 我指了指桌角的相机,“门外汉能查到啥,我就是来采个风,过几年准备写一本沙漠小说。” 杨林哦了声,走回去跟队员商量了些什么。看样子,王主任趁着我下楼的时间,给他们讲了些话,不外乎是提醒着提防我。 我苦笑一下,拎起相机准备上车去等,这里人多有些闷。 半个小时后,队伍正式出发。沿着雅山一级公路开了两个小时,拐进一条北上的路,此后的风景全是大漠黄沙。我打开车载音乐放着歌,偶尔抽两根烟,也不觉得乏味,只是有些后悔怎么不带着王盟一起,有他在,我也能跟人讲讲话。 重开后,我有意让王盟远离这些事,不愿意再看到他用枪指着我的脑门,虽然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意,但被朋友威胁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偏偏他看起来还一脸委屈,搞得像我辜负了他什么。我面对小哥都他妈的不敢搞小动作,王盟咋就这么倔。 队伍开了一上午,中途停下吃了个饭,休整半天后,那个德国人跑来问我可不可以上我的车,我实在无聊得很,便答应他跟我一起。 他坐上副驾驶,看到了后座上的两把枪,只是看了几眼,也没多问一句。车开后,德国人这才开口,“吴老板,我是安静公司派来的。” 我在心里骂了句卧槽,长生问题解决了,天下是一家,真是和和美美地球村,现在派卧底都直接自报家门了。 “老板说让我来帮你,我们查过王主任的资料,各地的记载文字全是一样的,这太不合理了。” 很长一段路都是直道,照着习惯都能开,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老板是谁?” 德国人挠挠头,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联邦政府。” 我手里的方向盘一时滑了,车轮打了圈,差点蹿出公路。好在我的车在最后,前面的人没有发现。 我瞪了他几眼,看他身上带武器没,“差点吓死我了。” 德国人配合地露了露能藏东西的地方,确实什么也没有,他笑了笑,“你被吓死了,我也要死。” 第89章 89 德国人自我介绍说可以叫他小马。 冯去掉两点,就是马,跟矮子冯是一窝人。以前托公安机关的人查过德国安静公司,它出现的时机太巧,愿意接下裘德考的烂摊子,没点资本积蓄是做不到的,况且市面上德国规模大的集团也就那几家。不过因为是外国公司,国内的眼线再强也找不到有用的东西,这事很快不了了之。后来我还拜托在德国定居的同学帮忙,对方只说资料非常隐蔽,很难找到知情人。原来是联邦政府横插一脚,对政府而言,藏匿信息没什么难度。 这回技术公开,整个局面彻底乱了,中国势必会成为各国政权的关注点,毕竟连长生都能搞出来,保不准有别的秘密。但细心人肯定会察觉到,实验室建在国外,极有可能是私人团队。 路虎紧紧跟在通讯车后边,这回我可不敢再分神瞎想,再来一次方向盘手滑,路虎估计真得下公路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马关了车载CD机,打开电台切到音乐频道,正好放的是首英文歌,“裘德考那边有资料,中国境内寻找长生的组织有好几个,你们老九门是影响力很大的一支。不过我这次还真不是来跟踪你的,纯属巧合,看到你也参加,我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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