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声响起,出来的却不是意料中的那个人,而是两个。 一个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外国老头,一个推轮椅的性感美女。 梁湾转过身,佯装路过。 她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骂自己一时忘了,这间屋子本就不是普通患者能住进来的。那种身份上的巨大差异,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她骂了句傻逼。 也不知道是骂张海客,还是骂自己。 从那天起,她再没去过6层,再也没见过张海客。 随着工作转正,事情慢慢多起来,每天在医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手下的患者越来越多,她逐渐忘了这个人,和那间621病房。直到8月11号,那个叫吴邪的人出院,医院门口停了辆看着就很贵的车,她正好吃完饭回来,看到有个胖子拎着包,张海客跟吴邪站着,在跟驾驶员对话,有说有笑,然后驾驶位下来个男人,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车很快便没了影。 后来梁湾见识了些东西,知道那种车叫凯迪拉克,04年售价5万美元。能认出车的时候,她已经看开很多事,只会笑着骂一句有钱人真是狗日的会作。 她离得不远,内容都听去了。 她听到,那个司机把张海客叫小三爷。 她还听到,他们明天要去广西,模糊中,她还听到一个词语,张起灵。 是名字还是词语,她不太清楚,只是感慨时过境迁,该走的总得走。 她咬着棒棒糖走进医院。 后来有一年,医院实行全面电子归档,外科主任让她录入下6层的资料,说精神科主任离职突然,来不及补上,6层资料没人管,新来的靠不过。梁湾心里沉了沉,还是答应下来。外科主任让她别急,这事慢慢做。 她果真慢慢做着,这种慢带着一丝刻意,她知道自己在试图为几年前的事做解释。终于,她在一堆病历里找到一张身份证的扫描件。 上面是张海客的脸,姓名那一栏,却写着吴邪。 她瘫坐在资料室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患者说的话慢慢浮现。 “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起作用。” 她腿一软,瘫坐到地板。她相信,这一屋子档案里,还有些别的东西,有人通过这种方式,在引她参与某件事。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她后背那个纹身,就像她那看似亲生的父母,身份的谜题伴随着对别人的疑惑,一起浮现出来。 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顺利毕业,工作也不错,总算摆脱了家庭的某些束缚,生活平淡如水,偶尔交交长相不错的男朋友,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但这一天还是来了。未来会是怎样,她一点都不清楚,但是此刻,她体会到了一种莫大的绝望。 好似你翻开一本厚厚的小说,它却只让你看到书页角落支离破碎的名字。 这书太厚了,翻不完的。 她抱着膝盖小声哭起来。 那一刻,梁湾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玩完了。 第32章 32 32 出租车转进郎屏路,没开几分钟,便在一片矮崖的尾巴处停下。 一个头发微卷的青年拉开门踏上人行道。如果细看,不难发现,青年的腿在轻轻颤抖。 青年付过钱,用粤语说了多谢。 司机点点手里的票子,放进钱包后转头嘱咐道,“呢块地方邪门,祠多碑多,晚黑少出门,容易碰到小鬼。” 吴邪扶着车窗堪堪站稳,“师傅留个电话,方便联系?” 司机掏出张破破烂烂的纸条,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呢个系我哋的士兄弟帮嘅电话,任何时候,只要你开价,随叫随到。” 吴邪把纸条塞进上衣口袋,朝司机挥挥手,沿着一段泥土坡慢慢往上走。 两侧都是空地,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雨,也没能冲走这块地的泥土味,一路走来,除了杂草,只有几个用水泥和沙石圈出来的停车场,按汽车新旧程度做了分类。这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属于豪又愚蠢的做法。 这点路很快走到头,是个不太明显的分叉口,吴邪回忆着路线,走向右手边那条看起来像窄巷的石板路。头顶是一条高架电车线,如果没记错,是屯马线。吴邪走到一个水泥柱下,避开正午的太阳,就地择了块干净的石板坐着,掏出烟点上。 他选的位置很特别,能以一种极为放松的方式看全左右两侧的小道。 过了十分钟,右边的长阶梯上缓缓走来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这个女人很漂亮,而且那股自信的气质让这种漂亮多了几分不普通的攻击性,有征服欲的男人很吃这一套。不过可惜,他不是这种人。 吴邪朝她笑笑,“你好啊。” 女人睨了一眼,再三打量吴邪,为了确认眼前人是不是本人。她没讲话,审视结束后,转身往阶梯上走。样子傲得像根掰不断的筷子。 吴邪跟上去,问她,“你腿不酸吗?” 女人没好气地说,“酸个屁,这点路就乱叫,真不知道你是被哪个蠢货安排来的。” 吴邪回想了半秒,昨晚坐飞机到广州,坐了轮渡,又打车到屏山,起码有二十多个小时都是坐姿,再硬的筷子也得被座椅掰弯。 “姑奶奶,你身板硬得跟铁一样,我哪能跟你比。” 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让出身旁的位置,“别以为老娘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像个男人。” 吴邪笑道说哪敢哪敢。 走过一条暗路,四周突然多了很多高大的常绿林,道路两旁是一个个一层楼高的黑铁皮屋子,怪的是,在香港这种多雨的地方,这些铁皮竟然没有丝毫起锈的痕迹。样式像仓库,连个窗户都没有。而且,这段路,从刚才到现在,连个放屁的人都没有。难不成张家人把名器放在这些仓库里?看着也没人守,安全系数这么低,果然是香港狂傲张。 女人冷冷道,“拿我们的东西得看福气,福气不重,是受不住的。” 很经典的发言,能让你找到,拿到,但是绝对不会让你带出去。 吴邪突然有些想念胖子,如果胖子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怼一句,“我知道里面装着老太婆积攒百年的宝贝裤衩子,谁稀罕啊。” 吴邪想了下说出这句话的后果,还是安安静静闭嘴了。 女人突然停下,说到了。 吴邪左右打量,发现唯一可以当做屋子的,是身后一间公厕。吴邪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女人,“张海客这么高雅?” 女人揪着他的胳膊指了指公厕旁边一条更小的路,“他娘的快滚。” 吴邪诶诶两声,走上道没注意石头上的青苔,不慎滑了步,回头看过去,公厕面前已没有了女人的身影。吴邪揉了揉腿,嘀咕道,“尿急得说,我又不是不能等。” 这条小道简直不能称其为小道,反而像常年往一个地方倒水,冲出来的小沟渠。 就是撒的尿也比这粗。 吴邪登上一个露天平台,跟眼前的宽阔大路比,刚才那条道确实是沟渠。 露台有处斜坡,整个斜坡都是路,大大咧咧躺在眼前,被林子灌木挡住了,估摸往公厕前面再走一分钟就能看到。 张家人,一个个都为老不尊。 露台是一栋别墅的外坝,吴邪走进大开的大门,一个拳头招呼上来。 吴邪狠狠抓住那只手,往一个方向一拧,用了死劲。手的主人却早料到了这招式,身体跟着一转,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站住。 吴邪松开手,“你们都这么跟朋友打招呼?一个喜欢捏人脖子,一个喜欢拳头招呼。手厉害了不起啊?” 张海客笑着说,“哪能啊,总比抓着人就喂尸丹变禁婆的礼貌。” 吴邪也跟着笑笑,“你知道那尸丹是谁想出来的法子不?” 张海客脸色僵了僵,很快反应过来,“跟香港张家可没关系,我也瞧不上那些下三滥的手脚。” 吴邪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开门给拳头,正大光明,牛逼!” 二人在一间封闭的小黑屋里坐住,一个老太太贴心地送来茶水,配了碟精致的茶点。虽然在吴邪眼里,就是填肚子的,他吃过两个后,还是依礼貌慢慢品味起来。 张海客仰到沙发上,“说吧,找我啥事。我倒纳闷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吴邪喝了口茶,努力咽了咽干巴的点心,“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们的户外训练营为什么叫绿色家园?” 张海客愣了愣,哈哈笑了两声,“你得去问我妹妹,这是她的主意。” 吴邪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张起灵在我手里。” 张海客脸上的笑扭曲了一秒,很快回归原样。 吴邪却看出来了,他在愤怒,但一种扭曲的礼节克制了这种愤怒。 但是吴邪知道,他忍不了多久。 毕竟张海客扮演的是26岁的自己。 张海客蹭地站起来,想揪住吴邪的衣领。 吴邪握住他的手腕,“他很安全。” 头一次,张海客面对吴邪竟生出一种恐惧感,即使经验告诉自己,吴邪不会做出伤害族长的事,但此时此刻,看着那双眼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经验。 这个人很陌生。 如果说,这十几年来都是他的伪装,连自己都被他蒙骗了。张海客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的伪装再厉害,也只是伪装。本能的东西会在细节里暴露,比如吴邪的这双眼睛,它暴露出主人是个内心偏执到几乎疯狂的疯子。 除了疯子,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你想要什么?” 吴邪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张海客看了看他,笑起来,“你专门来找我帮忙,说明你也觉得我装得不错,比外面那些冒牌货好多了。” 吴邪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眼睛尤其精彩。 那是他的眼睛,他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自己了。 第33章 33 33 张海客跟吴邪抵达北京时,已是深夜10点。 解雨臣安排的接应人早早等在机场停车场门口,看到两个身高长相一样的人走来,司机显得很冷静。吴邪将其归于见惯了解家人的脸皮变来变去。 车还是那个车,凯迪拉克。 吴邪都开始怀疑解雨臣是不是有凯迪拉克收藏癖,若说他家只有这一辆豪车,吴邪是万万不敢信的,但如果都是同一个样子的,吴邪更是万万不敢信的。解雨臣那一衣柜的粉衬衫都按照色板排出了渐变,一定有不同。 所以,此时此刻,解家人正好在场,吴邪便问了嘴。 司机沉声道,“花爷说,让你折腾坏了再换新的。” 张海客说,这就是你在香港拒绝我的专车,要打一个出租车兄弟帮电话的原因吗?谢谢你为张家考虑,但也不必客气,几万美金而已,我们还是能随便拿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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