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站起身,往院外走去,“我有房子,你跟过来看看。” 张海楼探去厨房道,“云彩,你看好琪悦姐姐,我去看看大张哥的楼,一会儿就回来。” 阿贵家距张起灵住的地方不远,三五分钟的路便到了。上楼,钥匙放在窗框一角,用搪瓷杯盖着。进门,不过是几间普通的屋子,卧室,客房,小客厅,空荡荡的屋里倒也放着标志性的器具,如木床木桌木椅,大都落一层厚灰,掩盖了原本的木头颜色,变得灰白。 张海楼随手捡了张布片盖在椅子上,才愿坐下,“你这怎么看都不像住着人。” 张起灵道,“经常出门而已。” 张海楼望了望墙面,上面只挂着两把生锈的镰刀,“我跟海琪找了你很久,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跟张家没有关系的忙。” 张起灵看着他,等待他的讲述。 张海楼叹了口气,“1945年我们分开之后,我一直在南洋各地辗转,中间发生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迫于压力,我只能一直待在马来西亚。等国内的事情结束后,我再回来,发现原设立的张家联络点已全部被毁,我连一个张家人也找不到。我是1979年回来的,找到张海琪是1985年。一开始我没觉出不对劲,直到我们一起训练刀法,她的动作比以前慢很多,我这才发现她身体出现的异常。总的来说,张海琪体内的血液开始弱化,这种退化会让阻断的衰老一步步再现,我前几天在她头上发现了白头发。” 张起灵问道,“你想进楼找相关记载救她?” 张海楼点头,无奈道,“我已经用尽了能用的办法,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张起灵问道,“你说你叫齐空空?” 张海楼一愣,颇有趣味地打量他几眼,“用了别人的名字,我叫张海楼。” “我记不起你说的这些人。” 张海楼无奈,“你现在失去了记忆,我说什么都会让你怀疑。你如果不相信,可以等下去,看看张海琪到底会不会变老,我只希望你能尽快信任我们,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张起灵点头道,“我知道。” 看起来他愿意帮忙,张海楼放松了些,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打趣屋内陈设简单,没有一丁点人味。张起灵并不在意这些,他将至今疑惑的问题全抛给张海楼,让他给予解释,比如张家,比如疗养院。 张海楼听罢,再联系先前查阅的资料,只觉自家族长真是个愣头青。 “张启山虽然也算半个张家人,你怎么着也得有点提防心吧?” 张起灵道,“太麻烦了。” 张海楼颇为无力,“倒不是说给你添麻烦,你也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你忘了,我可以给你讲,那个叫齐空空的小孩,我们当时信错了人,那个叛徒将联络点供给了日军,齐空空在联络点等着我们,却被日军抢先了。之后他吃了多少苦头,估计现在的你也没什么概念。” 张起灵问道,“他现在呢?” 张海楼叹道,“你进去把他给救出来了,现在吗?被送出国后,我跟他也失了联络,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张家人管着他,生活美滋滋。” “那就好。” 张海楼又问,“疗养院?他们抽过你的血?” 张起灵回忆片刻,点头说抽过,还不少。 张海楼心下一惊,他可能知道张海琪的血液退化是怎么回事了。 严格来说,张海琪是被人丢到他住处门口的。他走访附近居民,没有目击者。张海琪就像突然被送到这里,带着一身伤口,昏迷不醒。直到三天后,她才醒来,问发生了什么,她只说正在吉林长白山,遇上雪崩,不慎失足滚下山后,醒来就在北京了。这番说辞显然难以让人相信,但正因为假,才更显得真。张海琪随手便能捏造一些假话糊弄,但她讲了真话,张海楼不得不信。期间他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假扮,但这个张海琪与他认识的一模一样,偶尔提起旧事,她也能毫无差错地说出详情,就连他们三人在广州玩乐倒霉的事都记得。 如果真的是某个人将张海琪送到他这里,目的是什么?张海楼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张起灵,答案很明显了。只有他和张海琪能找到张起灵,那个人的目的是张起灵?不,这跟张海琪的血液退化无关,或者只能是其中一个目的。如果某人根据张启山的研究,炮制出克制甚至消解张家血液的药剂,将其注进张海琪体内,进而逼迫他们寻找张起灵,并进入张家楼。那个人的目的是张家楼!他想进张家楼干什么?张家楼里包含的信息太多,实在无法猜到那人是为了哪一个。不过毫无疑问,他肯定一直跟在身边,他是谁?汪家?张启山?上峰? 张海楼揉揉太阳穴,“太复杂了,谁都有这个可能。” 张起灵问道,“怎么了?” 张海楼扭开头,道无事。别开头那刻,他的后脖子上闪过一点针尖大的红光。 张起灵按住他的脑袋,往下一压,“别动!” 短袖的后标有两层,在这两层之间有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小铁皮。 张起灵抓来纸笔,在纸上写下“衣服脱了”张海楼不疑有他,将短袖脱下来。张起灵用小刀将后标拆开,不是小铁皮,是一个微型设备,不知道是窃听器还是定位器。他将这块黑色小片放到桌上,坐回原位盯着张海楼。 张海楼看了看小片,在纸上写道,“不是我。” “你的衣服没有拆过线的痕迹,应该是出厂时就缝进去了。这衣服是谁的?” 张海楼一愣,“张海琪买的,那天超市打折,她买了三件一模一样的。” “另外两件衣服呢?” “在行李箱里。” 张起灵站起身,径直往楼下去,“去看看。” 张海楼走了两步,又折返回去带走小片。如果那个人就在身边,暂时还不能让他察觉出事已暴露。 下楼时已近黄昏,张起灵锁上门,将钥匙放回原位。张海楼先行两步,到阿贵家时,深蓝色的夜幕中,门口的小旗子随风而动。云彩正在院里喂鸡,看见二人归来,笑着挥了挥手。 第195章 【番外】《明月千里寄相思》 15 张海琪已经下楼,坐在桌边剥豌豆。张海楼问了几句,带着张起灵上楼,顺带将小片塞到二楼护栏的木头缝里。拖出他那只箱子一看,里面只有轻便衣物,并没有身上这件短袖同款的衣服。 张海楼惊诧道,“不可能,我亲手装进来的!” 张起灵走到窗边,捻了捻窗框上的灰尘,“再等等。” “眼下看来只能这样了。”张海楼苦笑道,“你最好别相信这里的任何人,我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 张起灵不语,他望窗外探去,这间屋子正好在后院正上方,偷偷出去很方便。 “我先回去了,你让张海琪待在阿贵家,不能再让她上山了。” 张海楼送他到院门口,“有事你来找我,没别的情况我都在阿贵这里。” 张起灵想了想,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看地区号是北京。张海楼投以疑惑。 “这是解家的电话,需要帮忙可以去电。” 自这天后,生活并无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张海琪,她越来越沉默,不知道是因为血液退化加重,还是由于不满意饮食或气候。但她教云彩念书时,看起来又活泼健谈。张海楼几番想问她的身体如何,又不知如何开口。张起灵为履行承诺,每日都会来阿贵家查看张海琪的情况,除去偶尔神秘的消失几天,回村后第一件事果真如阿贵所说,一定会先到阿贵家。 张海楼无事可做,便跟着村里的人家学起了种田,锄地播种浇粪,学得有模有样。很快便到了九月秋收,云彩的暑假正式结束,要去县里继续念书。 十点到下午四点之间气温过高,所以收稻一般都在清晨或者傍晚时,有时赶急,夜里也会忙一阵。张起灵知晓这段时间农忙,将事务暂搁一阵,也被阿贵抓来收稻。下午忙到六点,云彩姐姐带着一篮子凉茶和糍粑探望。 张海楼穿的短袖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躺在桑树下乘凉,望见小路上走来一位穿裙子撑着荷叶的姑娘,打趣道,“谁家的幺妹来了?” 阿姐轻叹,哟呵一声,“乱说什么!” 吃罢茶点,张海楼问道,“琪悦呢?她今天吃得怎样?” 阿姐摇头,“还是只吃那么点,云彩也劝不动了。” 天如明净,瓦蓝的一整块,稻田一层层呈梯形,金替了绿, “云彩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潘爷爷送她去县里。” 张海楼笑道,“可得给小妮子煮些好吃的,去学校了要受苦。” 阿姐道,“肯定的,阿爹宰了羊肉,今天有口福了。” “还没问过,云彩是住校生吗?” “她住在我的朋友家里,每个月给朋友母亲一些生活费。学校宿舍怪乱的,怕影响学习。” “一个月给多少钱?” 阿姐掰指头算了一阵,“也没个确数,书,衣服,文具都算在内,大约50元。” “还挺贵,你阿爹愿意给吗?” 阿姐默了默,语气有些失落,“这两年生意不错,云彩能念书很好,不过阿爹说云彩念完初中就该嫁人了,也不打算让她继续读书。” 云彩说过她今年升到五年级,上思县的学校里,五年级收进初中部,云彩常自豪,她也半只脚踏进初中的大门了。张海琪私底下跟他说过这事,打算出钱让云彩念完初中继续往上读,最好能考个好大学。张海楼并无异议,不过他并不怎么挂心这事,发生在云彩身上的事,在广西的乡下一抓一大把,这种少数民族更为传统封闭,别说大学生,就连高中生和师范生都算稀罕。 阿贵忙的夜里那阵,这回已经起床,云彩帮衬着煮好羊肉,正在拌凉菜,筷子打着不锈钢盆,跟搅鸡蛋似的。张海琪蹲在门边看蚂蚁搬家,看了会儿,她念道,“快下雷阵雨了。” 云彩探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哪里有一丝积云,“怎么看着不像呢?” “所以才叫雷阵雨。” 阿姐跑进院里,让阿贵搬一些白酒,“齐哥说想喝点酒。” 张海琪笑了笑,“怎么着,一醉解千愁?” 阿姐看向云彩,捂着嘴笑道,“说是给云彩送个行,让她好好学习,争取过年时考个年纪第一回来。” 张海琪翻了个白眼,“酒精杀细胞,他怎么想的?” 阿姐笑道,“齐哥说了,小孩不喝酒,是他和哑巴喝,云彩不用喝。” 张海琪又道,“嚯!瞧不起谁呢?云彩你必须把他喝趴下,齐空空这家伙绝对一杯倒,你信我。” 云彩切了把细葱洒到凉拌猪肝上,将碟子放上餐桌,“我可不想当笨蛋,不过我酒量不错,琪悦姐姐你放心,我让傻子哥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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