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皮阿四便是唯一一个拥有整条交易链的控水。据说他不是广西本地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等他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之后,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人敢质疑他,也没有人再提起陈皮阿四这个名字,现在他是四阿公。四阿公的发家史同诸多背夫哥一样,都是凭借出色的侦察力和狠劲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其中有太多波澜壮阔的故事,巴乃村不过是一个指甲盖。 陈皮那会儿只是一个背夫哥,手下带着两百多号人,经过走访,他选中了巴乃村,打算开辟这条线路,带着几十个手下进山,两周后,却只有他一个人落魄而归,全身都是伤口,像狗咬挖的。这是巴乃村的村民们第一次知道黑皮子。后来陈皮像记恨上巴乃一样,每年总会派人来巡逻几次,他的目的很简单,不是为了开辟线路,而是控制线路,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拥有。 阿贵道,“当然咯,四阿公死犟是一回事,也有人说山里藏着金银珠宝,不过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听人说过。即便有,谁敢进去啊?” 张海楼道,“巴乃村的村民岂不是没有做背夫?” 阿贵叹道,“你是上头派来的,本不该给你说这些,不过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看得多了也会知道,所以先给你说一声也不过分。不过你别写进笔记本,当个传闻听听就好了,我也怕报复。” 张海楼应下,“我知道这个理的,不会乱讲。” 阿贵松了口气,放下腰间的竹篓,找了条倒木坐下,点了锅烟抽。 “巴乃村的人不靠这些违法的事,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当年知青下乡我家住了两个年轻人,他们讲了好些东西,我知道毒品害人,走私买卖对不起国家,所以我不干这些事。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有钱不赚是傻子。即便巴乃村没有路线,其他村子总有,他们会去其他地方接活。” “这么说起来,巴乃村要是能开一条线路倒也不错,有钱不赚确实是傻子。” 阿贵看了张海楼一眼,笑道,“我就觉得小兄弟不简单,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不就是只黑皮子吗?盘马一个人不行,咱们一起上总没问题。” 张海楼看向营地的方向,担心道,“这次还不能抓,云彩太小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一个小孩子很不安全。” 阿贵赞同道,“你那个同事也是女孩子,怪危险的,还是把她们送回去之后,我们三个人再上山吧。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一直忘了问个名字。” 张海楼道,“我叫齐空空,她叫董琪悦。阿贵哥,你叫我小齐就行了。” “看起来你才二十出头,小董年纪比你大吧?女大三抱金砖,你可得好好加油。” 张海楼无奈道,“她眼光高,看不上我,没办法咯。” 阿贵略微恍惚,感慨道,“云彩娘也是整个上思县最漂亮的姑娘,年轻的时候比小董还美。你看我,普普通通,还不是追到手了,小伙子努力啊。” 张海楼想解释两句,又放弃了。他应了两声,安静坐着等待阿贵抽完那杆烟,手偷偷地在倒木侧面刻下一串符文。等在巴乃村稳定下来,他们有必要单独进山探个究竟。 两人忙到正午,准备回营地吃饭,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营地的方向传来一阵咕咕咕类似鸽子的叫声,紧接着一阵动物在树林中快速奔跑的窸窣。阿贵闻之脸色一变,连竹篓都不顾,拔腿就往那边跑。张海楼不得已,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奔跑带动树枝哗啦,其中又传来两声巨响,阿贵暗自加快了速度。等二人抵达营地,却见空地上一片狼藉,帐篷已经垮塌,火堆熄灭,煮好的米饭倒了一地。圈在竹框里的野鸡没有丢失,唯独不见任何人。 张海楼喘着粗气,克制着音量问道,“怎么回事?” 阿贵嘘了声,仔细听起周围的动静,见再无声音之后,才低声道,“是黑皮子。他们每次袭击之前都会有这种咕咕咕的声音,应该是山里的鸟被吓着了。” 张海楼眼尖地发现用作帐篷支柱的木头上刻着符文,是张海琪留下的信息,大致含义为他们在盘马的带领下准备退出山。在这串符文旁边,张海琪还留了一个代表质疑的符号。 突然,又一阵窸窣,阿贵紧张地摸向腿上绑的匕首。张海楼左看右看,从地上抠了块石头抱在怀里,阿贵看见他这般怂样,无奈摇头笑了下。 “放下,怎么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顶多回去躺两天。” 张海楼笑而不语,将石头掰碎了揣进口袋。声音很快越来越小,像已经离开了。静谧之中只有静谧,刚才那一阵响动结束,连鸟也被惊吓得失语,山野之中一派诡异的安宁。阿贵等待几分钟后,攥着匕首往营地走去,张海楼与他背靠背,两人慢慢朝帐篷移动。 阿贵小心地掀开篷布,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用来装猎物的竹篾框和□□。他松了口气,捡起□□,把子弹塞到裤兜,安抚道,“盘马已经带他们先走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 张海楼指了指竹筐里的野鸡,“这些呢?” 阿贵无奈道,“找到人再说,黑皮子只吃人肉。” 张海楼显然不信阿贵这话。按照村民描述,山里的黑皮子约有二十只,这么多的野狗,如果只吃人肉,恐怕整个巴乃村的人都不够喂。阿贵意在恐吓吓退,是什么让他佯装同意合作,又反水拒绝呢?或者说,他只是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张海楼抓住阿贵的袖子,“你先别急,我跟小琪有秘密信号,这是我们在出版社参加越野想的法子。” 张海楼把一只手圈成圈放到嘴边,打出一连串咯咯咯,尖锐而辽远,极具穿透力。很快,不远处传来一阵回应,不过声音并非来自下山的路。阿贵意识到这点后,方才的自信瞬间消失,脸上只剩慌乱。他左右探望,试图找到他认为应该出现的声源方向。张海楼又打了一串咯咯咯,张海琪的回应速度更快,距离更远了。不过,那串声音的来源确实是更深处,而不是下山途中。 阿贵茫然地望着张海楼,“这,盘马不可能带他们进山啊!” 张海楼面色凝重,看来盘马果然有问题。他看了看木头上的留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阿贵,但最终他放弃了。这时候解释密语,无疑是马后炮,连自己听见这种迟来的补充都会觉得说话人脑子有病,更别说才认识两天的阿贵。 阿贵往下山的小路走去,“不可能,盘马不可能进去,我们分两路,我碰到他们就放枪,你碰到他们就像刚才那样咯咯叫几声。” 张海楼咧嘴一笑,揪住阿贵的衣领,拖到垮塌的帐篷处。阿贵挣扎两下,试图取下□□反击,但张海楼已经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松软的泥地里,笑眯眯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阿贵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别开头,哂笑两声,“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他们可能走散了。” 张海楼松开手,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往深山走去。阿贵唤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伴随着树叶摩擦,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咯咯咯。 第189章 【番外】《明月千里寄相思》 9 没有外人,张海楼不再隐藏实力。借着张海琪留下各种标记方向的符号,只肖二十分钟脚力,他已寻到两人。她正跟云彩坐在一片广阔的湖边,湖面平静毫无波澜,云彩偶尔扔两块石头,激出一圈圈水纹。张海琪搂着云彩,看向张海楼隐藏的树丛,“云彩,傻子哥哥来啦!” 张海楼无奈,一边注意四周,一边朝他们靠近。张海琪抓起一堆小石头塞到云彩手中,“云彩,你会玩打水漂吗?” 巴乃村内有一片大湖,临村一条小河,再往下便是大江。毋庸置疑,如此丰水的环境下长成的孩子自然擅水。云彩水性极好,闲暇常跟伙伴们玩水漂竞赛,每每都是她博得头筹。云彩不屑道,“我是巴乃村第一名,给你示范示范!” 张海琪指了指脚边的水域,“你先练练手,待会傻子哥哥跟你比赛,好不好?” 云彩虽然年幼,但此时的情景她见过好几回,小孩子避让,说明他们要说悄悄话,而悄悄话是两个人讲给彼此的话,如果被第三个人听见了,悄悄话就会变成悄悄悄话。她乖巧地抱着一堆小石头走得远远的,连头都没回。 张海楼挨着张海琪坐下,“小姑娘还蛮懂事的。” 张海琪看向湖面,“盘马不会莫名其妙把带我们带进山里,他知道我们的身份,或者知道一些。是谁告诉他的?” 张海楼想起在阿贵家察觉出的被监视感觉,“阿贵也有问题,他跟盘马之间一定有某些交易,再严重点,整个巴乃村都跟盘马有某种交易。” “村民只能依靠盘马进山,这也算一种交易。整个链条里,除了盘马,应该还有一位神秘人物,这个人只有盘马认识。” 张海楼补充道,“不一定,可能阿贵也认识,极大可能这个人就住在阿贵家。” 张海琪一口否定,“我已经查过阿贵家所有的房间,并没有多余的人居住。” 张海楼看向正在扔石头的云彩,“你可以跟她多接触,看看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也行。当务之急是抓一条黑皮子。” 张海楼眼前闪过一个人的面孔,“吴老狗能训练狗来对付黑飞子,黑飞子是汪家训练出来的,有没有一种可能,黑皮子也是人为训练的?” 张海琪笑了笑,“也许正是偷窥你的那位。” 张海楼呸了嘴,“真恶心,怎么跟汪狗一个德行。” 张海琪睨了他一眼,摇头道,“别乱骂,我们以前也干过这种事。” “盘马呢?你把他绑哪去了?” 张海琪低头看着手心,惨白,毫无血色,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看到这只手掌,都会惊叹这具身体缺氧的程度。走到这里已属不易,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处理一个成年男人了。一年前到现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体的变化,不过是逐渐无力的掩饰。张海楼一定发现了,但是他也在配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难怪强者会选择在巅峰时退隐,英雄暮年令人悲哀,这是人世常理。自己也走到暮年了吗?面对这个问题,她选择结束这部分毫无意义的遐想。 “盘马溜掉了。” 张海楼哦了声,从兜里摸出两个脏乎乎的饼,“凑合吃点,从营地翻出来的。” 张海琪接过饼,招呼云彩过来。小姑娘饿极了,将水漂比赛抛之脑后,她嚼着饼,指着湖面含糊不清地对二人道,“阿爹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你们要听吗?” 张海琪道,“你先吃完再讲,小心噎着。” 干粮很干,咽下去擦得喉咙痛,但肚子里像装了个不吐东西的聚宝盆,什么进去都消失了。小孩吃得狠,看起来面目狰狞。小哥子递给小孩一壶水,“小心噎着,吃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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