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你离开哥谭了?怎么——金并的人到处在找你,蝙蝠说你和红头罩一起消失了,你到底去哪儿了?给我回消息,凯伦和弗吉也都很担心你,请别再生我的气了。” “好吧,我目前能确认的有关于你的事就只有你一定是气疯了。我也快疯了,菲斯克出狱住进了豪华酒店,凯伦执意要去报道相关的新闻——她以前可没有这么高的工作热情,看来她真的喜欢记者这份职业而不是律所的助理。弗吉……弗吉打算去竞争地检官,哇,我身边又多了一个跳进枪口范围的人。而你甚至不乐意给我发条消息来证明我不需要为你准备悼词——你真是最差劲的男朋友,尼诺。” “我活着,混蛋。” “我对我说的全部话感到抱歉,我那时神志不清,亲爱的。” “哈。” 尼诺不该在入睡前打开他的语音信箱,那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马特的留言。 这让他做了噩梦。 很简单的噩梦,这些天他一直在做,这些梦魔渗进他生活的角角落落,在他困倦时,发呆时,洗澡后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时,尼诺甚至起了疑心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一个驱魔仪式。 他再次梦见了马特的死亡。 写着马修·默多克的棺材摆在他面前,他是抬棺的人,他当然是,毕竟马特很难凑够四个成年男性朋友。葬礼选择在马特长大的教堂举办,要尼诺说,这是个糟糕透顶的决定,让从小抚养你长大的亲人见证你的死亡是个坏到底的主意。 更坏的主意只有所有人一致决定要尼诺来负责马特葬礼上的悼词。 谁他妈想出的这个天才主意!尼诺下定决心要让那人下地狱! 他该说什么呢?他能说什么呢? 悼词不是读给已经长眠的人听的,悼词是给活下来的人安慰,而尼诺不想要什么安慰,他的世界已经毁掉了,他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该死的教堂——他甚至都不是天主教徒,然后回到哥谭,用眼泪和酒精淹死自己。 况且尼诺真的没什么话想说,说马特留下的那点可怜的存款全部捐给孤儿院?说夜魔侠的服装已经妥善地销毁,但尼诺还是自己偷偷留了一件最丑的?还是他只能斥责马特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夜魔侠甚至还没还完他的大学贷款,长此以往下去美国又要陷入金融危机了! 尼诺严词拒绝,可梦的逻辑并不由他决定,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手捧一束白玫瑰,穿着黑西装往人前走去。他没有一点准备,过于起伏的情绪让他的胃部翻江倒海,再这样他就得吐在马特葬礼上!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手上的玫瑰越来越重,几乎不像是花朵能拥有的重量—— 他醒了。 “操。”短暂的迷茫过后,尼诺脸色难看,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他沉睡的时候,往他手上塞了一个装满炸药沉甸甸的头罩,头罩上画上了滑稽的表情。 “拿回去!”他把头罩丢给一旁窃笑的罗伊,“不然我就现在引爆它!” 下次再有当事人抱怨他的态度不好,他就把对方介绍给“雇只蝙蝠”。 “心情不好?”坐在他旁边座位的女人开口问他。 尼诺几乎心生钦佩起来,要是互换位置,他绝对没有信心能做到像凡妮莎·菲斯克一样冷静淡然。无论是尼诺还是法外者都没有虐待人质的喜好,所以她只是坐在尼诺身边,举止得体,精致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有余力假意关心尼诺。 “是啊,”尼诺回以假笑,“梦见菲斯克死了。” 女人精致的面具摇摇欲坠,罗伊·哈珀在他们前面的座位上缩了缩,为尼诺的刻薄摇头。 “那一定是很糟糕的死亡。”凡妮莎轻声说。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亲爱的,这是种非常体面的死法了,”尼诺咧开嘴,他甚至朝凡妮莎那边弯下了身子,“——我砍下了他的头。” 凡妮莎动也不动,她平和地注视尼诺:“假如夜魔侠,或者说马修·默多克是我了解的那种人的话,佩蒂特先生,你不会有砍下我丈夫脑袋的机会,所以那只是梦。” 尼诺的笑容收敛起来,他沉默地和女人对视,片刻后他点点头,“您说的没错,可我保证他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 飞船停在半空,杰森·陶德从驾驶舱出来,凡妮莎被尼诺拽至一旁,他丢给女人一件救生衣。 一侧的舱门开启,露出外面看似平静的海面,尼诺掏出手机简单点击消息发送,深吸一口气,望向凡妮莎:“女士优先。” 凡妮莎若有所思:“你想让我活着回到纽约,你们甚至没对我用刑,你想让我完好无损——佩蒂特,你想让我去起诉我的丈夫。” 尼诺的手不经意地放在女人的脖颈上,“嘘,”他微笑着威胁,“别太聪明了。” “五分钟,菲斯克的追兵就要来了,”杰森靠在一旁催促道,“他找来了丧钟!要甩开他可很不容易——” “我就知道当初该雇佣斯莱德!”尼诺大叫。 “我会替你转告丧钟你对他业务能力的认可。” “好吧,好吧。”尼诺揉了揉脸,伴随着女人的尖叫,他拉着凡妮莎纵身一跃,跳入无边的大海中。 * 作为一个哥谭人,尼诺一直认为活到他这个年纪,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再真正震撼到他。 但今天他认为,真爱这种只频繁出现于影视作品里的东西,最近在他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有些过高。 凡妮莎脱下了救生衣。 她没法杀掉尼诺,她是个养尊处优的艺术家,或许人生中和运动挂钩的项目就只有健身房和马场,即使尼诺同样不善于近身搏斗,可他好歹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 于是女人当机立断放弃这项不可能的计划,转而专注于将她自己淹死在海底。 尼诺死死抓住她的臂膀,只可惜在这片海域,他的优势同样不多。他不会游泳,海底的暗流让他仅仅钳住凡妮莎的臂膀都费劲—— “佩蒂特,我很好奇一件事,”凡妮莎,尼诺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金并会对她着迷,要找到这样一个美丽聪明危险同时还深爱他的女人可不容易,“倘若我死在这里——” “我拥有你的灵魂!”尼诺厉声道。 “倘若我死在这里,我的丈夫会不计一切代价为我复仇,”女人接着说下去,海浪让尼诺的手臂发酸,“他会杀掉你所有在意的人,而即使你把我的灵魂日夜置于地狱之火上焚烧,我也不会求饶。” 她望着尼诺的眼神带着尼诺最恶心的那种怜悯,“那么,佩蒂特,我保证我也会为我的丈夫做同样的事——马修·默多克会为你做吗?” 尼诺的血液冷了下来。 “假使你死在我的丈夫手下,”她轻声问道,“夜魔侠会为你复仇吗?他会为你杀人吗?” “我想我们都清楚答案,对吗?你的死代表不了什么。” 这都是她自找的,尼诺想。 他松开了手。 女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惊恐,随后又归于平缓,在她被海浪卷入海底前,眼前那个有着清秀面容的男人的声音透过海浪。 “哦,凡妮莎,真的,我希望我母亲当初也像你一样聪明,这真的会避免她很多的苦难,譬如说生下我,”他笑着打趣,“但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以为死亡会摆脱我的魔法?得了吧,亲爱的,这是你自己自己签订的合同,即使你到了路西法的手上,你的灵魂也归我所有。” 凡妮莎漂亮的面容沉入海底,尼诺低下头来,看着她的脸孔逐渐转向狰狞,没人能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保持体面。 “不必替我操心我的复仇了,女士,我即使沦落到要和路西法交易,我也会从坟墓里爬起来拖着你丈夫一起下地狱——”尼诺撕破了他那张一直伪装的面具,康斯坦丁把他教成了一个骗子,但他在遇见康斯坦丁之前就动过了杀心。 “我会提取你全部的记忆,凡妮莎,我会找出金并最隐秘的弱点,我要让他失去所有最宝贵的东西,日日看着你的灵魂煎熬——你们怎么敢对我的爱人下手!”尼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哪怕他清楚沉入水底的凡妮莎并不一定能听清他的话。 女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太好了,看来灵魂的契约有隔着距离送达他的威胁。 他在海面上狼狈地蹬着腿,喘着粗气,嘴里尝出了咸味,不知道是他的眼泪还是海水。放眼望去四周是茫茫的大海,他在海面上孤身一人,像他小时候坐在哥谭的房顶上那样孤独,身下有个不那么无辜的女人正在缓缓死去。 凡妮莎·菲斯克该死吗? 尼诺能毫不犹豫地回答该死,她见证了威尔逊·菲斯克最阴暗的一面,她清楚菲斯克想杀了马特却依旧无动于衷,她是最能影响金并状态的女人。尼诺有办法把她的灵魂利用得和生前一样好。 她不该死吗? 她没有亲身参加任何犯罪活动,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爱她的艺术工作,人生唯一的岔道就是品味奇差地爱上了威尔逊·菲斯克。 愧疚是世界上最有效果的毒药,它能让一个男人穿起蝙蝠的战衣成为哥谭的西西弗斯,能让盲人时隔多年依旧为没能实现的正义痛苦,它能让最高傲的战士下跪,能让最善变的小人勇敢。 尼诺飘在海面上,他是个有工作的成年男人了,但这时还是想嚎啕大哭——为摇摆不定他自己,为那颗被愧疚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 蝙蝠把他拉进风险名单是对的,给他摆放的位置也是对的,他狠不下心当个恶人,永远在软弱中犹豫,冲人刺去的刀子总会砍在自己身上,这辈子只配当个和风筝人齐名的小角色。 他也没法当个好人,他做不成英雄,蝙蝠侠的相救,康斯坦丁的教导,马特的爱意,杰森·陶德遭遇非人对待后依旧想要拯救别人,而尼诺在经历这一切后依旧坚定地把凡妮莎置于死地—— 他烂透了。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谁会看透后还爱着这样的人? 尼诺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到那儿渗出血丝来混杂着脸上的泪水,他痛苦极了,这样下去等不到救援他就会先脱水。可他还是抖着手解开了自己的救生衣,胡乱在海面上划动四肢——他看不见凡妮莎! 灵魂链接越来越微弱,尼诺的神色也越来越惊恐,他犹豫太久,海底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漩涡和暗流可能把人拖向任何方向。他深吸一大口气,钻进海面之下,水流带走了他指缝拽着的救生衣—— 一道黑影划过。 那是个巨大、凶猛的野兽,有着噬人的巨口和人类的躯干,像是神话显现在眼前,古神的血脉,夏威夷鲨鱼神卡莫的长子游荡在深海里。 鲨鱼王,纳纳赛。 黑影将他托起,一艘小船发出响亮的鸣笛声,康斯坦丁垮着脸,在寒冷的海风中裹着他那件脏兮兮的长风衣。尼诺内心百感交集,一时想要为康斯坦丁搭救松上一口气,一时想要疯狂质问男人复杂的感情关系,一时又有点为趴在鲨鱼王身上害怕——说真的,鲨鱼吃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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