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泉晴治带着一杯果汁回到了河畔边。 他的妻子还坐在一片树荫下,挥舞着手中的炭铅,远处轻轻展翅的天鹅被她刻画的栩栩如生。 “要不要歇一会?这里提供午餐服务的。”他走到女人身后,“昨天在师娘家没有休息好吧?” “没事。”今泉怜纱摇摇头,目光仍然停留在前方的绘本上。 “这是取材的好机会,这些画面以后都可以作为素材用在漫画里。”她平静地说。 今泉晴治没再说话。 今天一大早,天边刚刚蒙蒙亮,他就带着妻子尽快离开了那栋房子。 他同妻子闭口不提任何有关宫野仁香的事情,只说原定19日要来见师娘,但是现在计划有变,他们今天可以去其他地方逛一逛。 今泉怜纱脱口而出动物园。 她说她打算之后有机会就连载一部子供向作品,趁机来小孩子都喜欢的户外环境看看,说不定可以体味到不一样的氛围。 “对了,晴治。”画好了手头的天鹅速写后,女人轻缓地抬起头。 她凝视着站在她身侧的男子,目光如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今泉怜纱总会在某些时刻展露出令人悚然的敏锐感。 男人几乎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扬起嘴角,“你是指哪方面的,怜纱?” “师娘的事情。”她开始收拾手边的画具,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一直在极力避免提起师娘。离开的时候,也没和师娘打招呼,走得很决绝。” 她把绘本合上,暂时夹在了手臂下方,目光游移向笑容越发无力的丈夫身上。 “昨晚你下楼倒水时,到底发生什么了,晴君?”女人站起身。 然而她刚刚直起背脊,眼前的画面却突然一暗! 模糊的视线中,今泉怜纱看见了丈夫惊愕瞪大的双眼,而脚下却不受控地一个趔趄—— “怜纱!!!” “掉下去了!!”克丽丝大叫了一声。 “那个阿姨掉下去了!”女孩慌忙地指向河畔。 只见那名身着长裙的女子不知为何,从板凳站起时突然身形一晃,接近着毫无征兆地跌向了后方的长河—— 而和她同行的眼镜男子则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外衣,迅速翻身,直接跳进了河中。 克丽丝刚刚收回视线,却见站在她身后的青年也在脱外套。 “你在做什么,舅舅!?” 今泉昇焦急地回应:“他们两个都不会游泳!在这等我,不要乱走!” 他面色苍白地丢掉外套,随即迈着大步朝河边奔去—— “噗通——”又是一个人冲进了河里。 只是此人入水的姿势很是标准,几乎没有溅起水花。 这一幕频频引发周围游客的惊呼,场面一度陷于混乱。 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河畔边,有人在喊叫,也有人拿着救生圈和长绳跑了过来,加入了救援行动。 只见那名黑发青年抓起被抛到河面的救生圈,飞快地游向了落水的亚洲夫妇。 他将救生圈套向了陷入昏迷的女士,另一手搀扶起即将沉入水中的男人,以惊人的力量带着二人向岸边游去。 救援过程顺利而精彩。 围在岸边的群众,毫不吝啬地鼓起双手,响亮的掌声和喝彩直冲天际。 此时途经的一位记者停驻下来。 他望向河畔边的人群,又将目光聚焦在还在向岸边凑近的三人。 接着,他抬起挂在脖间的相机,将镜头朝向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咔嚓。” 施予他人救援的青年脸孔,清晰地倒映在相机之中。
第158章 “真是帮大忙了, 纪田君咳咳……” “没想到、咳咳,竟然会在动物园里见到你……” 伦敦动物园的临时医务室外,今泉晴治正坐在长椅处, 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说话之余还会不受控制地咳嗽几声。 “不用客气。”今泉昇低头看了看肩膀在抖动的男人, 目光随之一转:“我去问问工作人员有没有毛毯。” 虽然现在处于夏季, 但今天阴云密布,半点阳光都难以窥见。 河水没能受到日光的照射, 因而温度低得惊人。今泉昇刚跳进去的一瞬间,就被冰的头皮发麻, 困倦和睡意被水花蓦地冲散。 “叩叩——” 他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里面很快便有医生打开了门。 不慎晕倒的今泉怜纱此刻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 双眼紧闭。所幸救援及时, 即便她无意识地跌入了河水中, 肺部也并无积水。 医生经过一番检测过后给出的说法是:这位女士疲劳过度致使出现了昏迷现象。但还是建议等这位女士清醒过来后, 再带她去正规医院看一看。 今泉昇看向还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的黑发女子,不由得放缓声音:“请问有毛毯或者被褥吗?外面那位先生浑身湿透了,一直在发抖。” 医务室内的医生点了点头,直接从柜子里翻出了两张轻薄的被子。 今泉昇愣了愣,只见那位又医生补充了一句:“拿去吧,你身上也湿透了。” 他立即道谢。 出了医务室后, 今泉昇回到了长椅处, 直接将被子披在了今泉晴治的肩头。 “谢谢。”坐在长椅上的男人抬起头,朝他微笑。 从这个视角来看, 父亲的模样甚至可以称之为“狼狈”。 尽管狼狈, 但今泉昇完全没有产生在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 多半都会出现的“我的父母也不过如此”的嘲弄之心。 父母离世的太早,以至于今泉昇模糊的记忆里,个子小小的他总是在仰望着父母。 母亲待他很严格,虽然和他如今目睹到的形象有所出入,但她一贯展露出的都是自身的强势和冷静;父亲则是在扮演着更为柔和的角色中和着整个家庭,看似没有母亲起眼,却是那个真正引导着家庭航线的重要船锚。 只是他现在和父亲的年龄近似,从一个同龄人的角度来说,他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这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里,父亲究竟攀越过了多少道难以触及的高墙。 今泉昇不仅知道他的父母不会游泳,他还知道他的父亲惧水——但他眼看着妻子跌入水中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入。 那个记忆中尤为高大、需要他仰头去看的身影,在他的心中依旧伟岸庄重。 这是今泉昇第二次发自内心地感谢,自己可以来到这个时代。 “纪田君。”今泉晴治将双手交叠起来,轻搭在腿上。 他犹豫了一小会,眼镜下和蔼的眉眼微微蹙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奇怪。” 今泉昇收回思绪,应道:“什么问题?” “假设……这既不是某人的幻觉,也不是癔症。你觉得一个人的大脑里,可能会住进什么东西吗?” 噗通! 心脏在一瞬沉重地收缩,丧失了原本规整的律动。 今泉昇缓缓地抬起头,额顶的灯光亮洁的刺目,以至于他再次看向身侧的男子时,眼前的视线都在归于混沌。 一个人的大脑里,可能会住进什么东西吗? 可以,当然可以。 弹窗,不就是一直以这种形式,寄宿在他的大脑中吗? 和他对话,提供有效的情报,并在必要时刻钻入其他计算机中编写代码…… 但是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该从今泉晴治的口中问出。 今泉昇深吸了一口气,他竭力保持着笑容不变,但陡然沙哑的嗓音还是宣召了他不再平静的心绪:“为什么要……这么问?” “啊……”只见戴着眼镜的男人眨了眨眼镜,甚至有些抱歉地挠了挠脸颊。 “不好意思,问了你这么奇怪的话……请忘掉它吧,纪田君。” “不,お、今泉先生——”他差点脱口一句“父亲”。 青年挺直了腰背,目光越发凌厉。 “我是说,关于你刚才谈起的事情,其实我刚好有一些了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 8月19日 15:10 “现在进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课。” “今天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和办理走读的同学一起跑出来了。” 今泉昇从车里翻出儿童书包,站在校门口的克丽丝不情不愿地张开了胳膊,背包肩带被顺势挂在了她细长的手臂。 金发绿眸的女孩不满地吐了吐舌头:“我要是真的想出来的话,肯定没人拦得住我——” “我知道你可以。”青年平淡地回应,“但我已经履行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所以你也应该说话算话——你说过今天玩够了就会回学校的。”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缓慢地瞥向女孩,在阴暗的天际下几乎泛出清澈的淡金。 “而且我不能保证你每次跑去酒店都能见到我。你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会碰见心地善良的司机——” 今泉昇后来才知道,克丽丝手上的那点零花钱根本不够她坐出租车直达泰维斯酒店。想必是那位司机见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才没有计较。 “最近伦敦出了拐卖儿童的贩子,这几天多了不少失踪儿童,报纸上刚刊登过这件事。”他的神色很是认真,“如果你又偷偷跑出去,还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话,我和莎朗可都没办法赶过去保护你。” 克丽丝努了努嘴,水绿色瞳眸在眼眶中缓慢打转,不知道正在酝酿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 但她还是故作乖巧地应了一句:“我知道啦。” 直到目送着女孩走进了学校,校园的的拦门被门卫再度闭合,今泉昇才叹了口气,抬步离开。 今天是8月19日。 距离伊拉斯特举办画展,还有十日时间。 而那场在泰维斯酒店莫名燃起的熊熊烈火……就在四天之后。 今泉昇一开始把目光都聚焦在了父亲送去参选的画上。 毕竟无论是白石正千仁经由多年调查后的得出结论,还是父母的老师死亡过后画作被意外焚烧一事,好似都在指向着致使他们死去的原因——是他们带来伦敦的两幅画。 但是不对……调查方向很有可能是错的。 “我的一位长辈……前些日子给我寄送了信件,她说她总觉得自己的大脑中进入了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正在控制她的思想、占据她的躯体。” “老实说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我更倾向于这是某种病症致使她出现了幻听幻视,精神疾病患者往往会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这一点也与她描述的情况吻合。” 数小时前在伦敦动物园的医务室外,今泉晴治以这种方式脱出了郁结在他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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