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车驾,我回堂口,你去班家。”还没到与景睿相见的时候,回避一下也好,梅长苏揉着手指轻声说,“你办完事,就去汇香楼买些点心,送去给义诊的大夫们,等义诊结束与晏大夫一起回来。” “是,宗主。”黎纲松了口气,朝飞流看了眼,道,“飞流,回去后记得要守在宗主身边啊。” “嗯。吃饭,喝药,睡觉。”飞流用力点头。 梅长苏无奈地叹声,思索着回去后用什么办法将飞流打发去玩,让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事情。 比如,回金陵的布局。 比如,如何接近景睿,如何让景睿带他回金陵。 若是可以,把豫津也捎上。 设法入住谢府,和谢玉照面。 要用什么办法让太子和誉王注意到他, 要用什么办法让谢玉身败名裂, 要用什么办法让景睿不受伤害, 要用什么办法让萧选注意到景琰, 要用什么办法让景琰相信他, 要用什么办法…… 朝堂不比江湖,有太多的事情不受他控制。 且,这几年周遭诸国朝野更替,有太多不确定的外界因素,他不能因私怨而…… 对了,霓凰,穆青。 穆青马上成年了,届时就能继承王位,萧选会怎么对待霓凰? 和亲? 蔺晨曾说北齐的三皇子想要迎娶霓凰。 怎么可能? 以萧选的性情怎么可能。 不过,倒是能利用北齐和亲的念头来造势。梅长苏沉下脸,击掌示意。 少时,一影卫出现在梅长苏面前。 “我要知道,周遭诸国各位王储的谋士及亲卫有哪些。”梅长苏低声道,“以及他们的喜好和擅长。” “是。”影卫应道,随即告退。 梅长苏扬眉而笑,他要把身板养好些,来年…… 嗯? 突然起来的疼痛,让梅长苏皱起眉头。 背疼? 一向都是胸疼啊,怎么会背疼了? 受凉了?背过手,梅长苏揉着脖颈,转头看到了飞流:“飞流,来给苏哥哥捶捶背。” “好。”飞流放下手中的笔墨,快步跑来,坏人就喜欢使唤他揉肩捶背,太坏了。不过,是苏哥哥的话,多少次也没关系。 飞流想着,快步走进里屋,见梅长苏捂着胸口,禁不住问:“苏哥哥!” 疼痛从后背蔓延至后肩,又从后肩蔓延至前胸,那种压在心头的疼痛让梅长苏说不出话来。他捂着胸,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什么东西泛上喉间,那东西又甜又腥,他想咽下去,可更多的痛感和呕吐感袭向他。一张口,地上多了一摊刺目的红。 从没见过梅长苏这番模样的飞流惊恐地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 院内留守的侍卫听到呼叫声冲了进来,见到眼前情状,忙冲上前去扶起梅长苏,却被飞流一把推开。 “快将宗主抱到床上,把他怀里玉瓷瓶内的药丸倒出一粒,用水化了给宗主服下。”那侍卫跟了梅长苏许久,闲时也会和飞流过招,因此飞流下手并不重,他退后三步、接着说,“待宗主服下药后,你用煦阳诀稳住宗主的心脉,我去找人来帮忙。” “晏大夫。”稳住心脉难不倒飞流,这种事情飞流已做了多次,“义诊。” “对,晏大夫今天在尚春堂义诊,我……”侍卫的话说至一半,就见飞流起身向他走来。 “你,这里!我去!”飞流指指床上的梅长苏,一字一顿地说。 语毕,飞流将侍卫往梅长苏床旁一推,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侍卫眼中。 侍卫愕然,他不晓得在琅琊山上,梅长苏为了这事儿和蔺晨大吵三天,最终梅长苏让步。 用装病来测试飞流的反应,训练飞流知晓怎么样让梅长苏在昏迷的情况下服下丹药,知晓如何用最快的办法去找大夫。 于是晏平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飞流扛上肩头…… 等在一旁的黎纲见状,心知是梅长苏出了状况,连忙上前招呼道:“各位父老乡亲,失礼了,晏大夫忘了给宗主做艾灸的时辰,宗主的小护卫生气了……” “哈哈哈,飞流好样的。”有人笑说。 “黎舵主,宗主在廊州啊!”有人试探地问。 “在啊,只不过……”黎纲装出为难的样子,“过几日北方的江湖人士来廊州,宗主会很忙呢。” “北方来的客人?是巨擘帮吗?”有人问。 黎纲一惊,眼眸触及到尚春堂柜手的笑容,心微微定了定,应道:“是啊,是北方来的,至于是不是巨擘帮,哈哈哈……” “哦,估计又是来找班家麻烦的,毕竟班家小子成婚,巨擘帮想来却没来成。”说这话的是尚春堂的药童。 “嘿嘿,去年巨擘帮出了内乱,还是梅宗主找江湖朋友去支援的,班家也派了人去。”尚春堂柜手边说边道。 黎纲颔首而笑:“每一位江湖朋友来到江左,江左盟都会以诚相待。但凡求助到江左,只要能帮上的,总会相帮。” “那是,那是啊。”人群中有人接口。 “我记得巨擘帮的帮主曾说,再来江左时想要沿汾江而下、饱览江左的美景。” “难道……” 黎纲笑而不答,趁着药童将晏平山诊位前的人分流至其他诊位时,行至柜手身侧,悄声道:“李柜手,谢过。” “黎舵主。”李柜手轻声说,“若有需要,可随时上门。” “谢过!”黎纲拱手道,与尚春堂的恩情是宗主和蔺公子之间的事儿,而他把人情记下就好。 江左堂口 被人抬进最近的堂口,梅长苏的院落灯火通明。 晏平山一回来就开始忙活,针灸、拔罐、推拿、按摩,将毕生所学皆用上后,对匆匆赶来的喜长老和宋雅琴道:“宗主的情况不太好,需联系蔺家父子。” “很严重吗?”略懂医理的喜长老问。 “有股淤血积在宗主胸口,我试了很多办法,也没法让其消散。”晏平山神色凝重。 “淤血不散,会有什么后果?”喜长老轻声问。 “轻者,会使宗主昏睡不醒,重则经脉爆裂。” “若,若蔺公子在,会用什么办法?”喜长老问道。 “先以煦阳诀护着心脉,后以针刺放血。” “煦阳诀飞流也会,晏大夫何不施针放血?” “宗主气血太弱,放血宛如游走刀尖,稍有不慎……” “晏大夫谨慎行事确为应该,可宗主急症在前,是否也该冒险一试?” “这……” “以蔺公子的性子,应是直下心脉取出淤血,晏大夫可用针刺皮肉,取其经脉之血,不至于太过凶险。” “喜长老说的是,老夫当全力以赴。只是除去火寒之毒急性发作,宗主还有其他病症出现,需尽快联系蔺公子。” “可!”喜长老点头说。 “飞流,你知道放血是什么意思吗?”晏平山思索着,怎么做才能让飞流知道放血的含义。 飞流想了想,跑到自己的小床旁,从床下拖出一木箱子,从木箱里翻出一只蓝色蜡染布袋交到晏平山手里。 “放血,小针。”飞流冷声说。 “啊,这针好小。”喜长老惊呼,“蔺公子做的?” 红豆大小的针,针头仅占全针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部分是为了拿取方便而做的针杆。 “不是。”飞流摇头,“半夏。” 晏平山双眼放光,从飞流手中取过小针,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欢喜地道:“这针用来取血再合适不过了,半夏真是了不得。” “晏大夫,您不必在意宗主的病情发作。尚春堂既然是琅琊阁的暗庄,此刻应该已将消息送出。在蔺公子未到的这段时日,劳烦晏大夫多多费心。”喜长老行了个福礼道,“我与雅琴先行告退。” 晏大夫和李大夫轮番守护,用了两天时间才缓慢清除了淤血,控制了火寒毒的汹汹病势;又用了三天时间才将高热渐退。 蔺晨接到消息已是梅长苏病倒的三日后,他用一日将手中的事务处理完毕,又用了十日时间赶到了廊州。一下马就直奔梅长苏的卧房,不顾众人惊异的眼神,单手搭上了长苏的脉门,凝重的神色稍稍有了缓和,和晏大夫对视一眼后,颔首微笑道:“晏大夫,辛苦了。” “哼!你可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晏大夫白眉一挑,朝床上的人冷哼一声,端着药碗转身离去。 “蔺公子,宗主他高热已退,但夜里常起低热,人也……”黎纲絮叨道。 蔺晨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别杵在这了,去端一盆温水给这家伙擦身,我要行针。” “是。”黎纲拱手一礼,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蔺晨一转头看人已经没影了,大喊道:“再准备点热水……还有,让吉婶做碗粉子蛋!” “知道了。”门外的声音飘来。 在黎纲他们给梅长苏擦身的空隙,蔺晨拿出了药箱,净手、消毒。不一会儿十几根银针已经插满了全身,蔺晨屏息凝气,在重要的穴位上依次行针。 “疼,疼……”梅长苏喊着痛,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异服、还散发着汗味的人在拿着针扎自己,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谁?” “你个没良心的,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就不认识人了?”蔺晨直起腰撩起长发怨怼道,“我可是从西厉跑断了腿跑来的,腰也瘦了一圈,腿也瘦了一圈……阎王爷都嫌你麻烦,懒得要你……” 梅长苏的视线渐渐清晰,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阵暖意,心里想着,蔺晨你辛苦了,我又让大家担心了,嘴上却怼道:“少阁主,又白跑一趟了。” “知道我瘦了多少斤吗?”蔺晨大大咧咧地搬了张凳子坐下,闷声说,“这要吃多少才能长回来。” “不瘦怎能长肉?”梅长苏笑着反问。 “我掉几斤肉没什么,你是怎么回事?”毫不掩饰的怒目瞪向梅长苏,“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你知道的。我……”梅长苏试图辩驳,触及蔺晨含笑的眸子后,叹声道,“金陵,我肯定要回去的,很多事情要开始布局,所以……” “做你想做的事,你尽责,我尽力。其余的事由上天安排,不好吗?”蔺晨笑着,收起那人身上的银针,往他嘴里塞了个丸子,“含着,别吞下。” “什么味?”梅长苏皱着眉头问。 “酸甜苦辣咸加辛香麻涩鲜,不就是百味人生?”蔺晨嬉笑道,“对了,我还多加了点黄连。” 梅长苏没有作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蔺晨收起眉间的笑意,严肃地道:“你这一回能活过来,一分靠运气,二分靠喜长老的决断,七分靠老晏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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