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自来默认人若辞后魂散天地,若执念不消便化邪祟,所以世家子弟幼行安魂礼,就是为了不化鬼魅邪祟为祸于世。 但,今闻聂怀桑可启幽冥,加之其人素来深沉,不免连蓝曦臣也动了念,毕竟,谁都知晓魏无羡是夷陵老祖素擅鬼道,忘机又与之牵绊甚深,难免…… 不得不说,蓝曦臣对魏无羡也是知之甚深。 可,蓝曦臣却再看不透聂怀桑,从何时起那个视他如兄的单纯快乐少年郎,却成了今日连他也须畏之的人? 恨意,果然是世上最不堪的利刃。 尽管心知渺茫,可是蓝曦臣还是合手施下大礼,对聂怀桑道: “怀桑,便算有千错,也是错在我身,与忘机无涉,我唯求他能有来世可为……” “泽芜君,你可知,我大哥他已永无来世?” 聂怀桑手中折扇陡展,半掩住面上痛楚,语声幽冷得象万载不化冰川般,轻轻响起: “方才泽芜君问我,恨吗?而今,我也有一言相问泽芜君,你痛吗? 当日眼见兄长残躯,我心如刀绞,却还要装痴扮傻嘻笑人前,连祖茔祭刀堂都让人拆了,我还不能说半个‘不’字,泽芜君可知我何感? 今日,泽芜君与我所处之境虽不同,却有通,可心痛否?”
第三章 世上总是聪明人多些,有的话说得太直白就没意思了,何况若是撕破了脸,以今时今日不净世在仙门百家中的地位,及聂怀桑对于仙门百家的威慑力,云深不知处势必退避三舍。 此言非虚,蓝湛之所以会接仙督之职,就是看清了聂怀桑对仙门百家的掌控,表面上观音庙一事是因魏无羡的揭发,可事实暗中全是聂怀桑的布局,包括那些仙门世家子弟的出没,背后全是聂怀桑的手笔。 当日蓝湛正是想清楚这一点,才会出任仙督,以护云深不知处与魏无羡,还任由魏无羡在山门家规石壁处试探聂怀桑的。 可是,大家也都明白,若非是聂怀桑看不上那位置,蓝湛只怕也未必能坐上去,这十年来更是如履薄冰,当真是呕心沥血。 故,蓝曦臣只能以旧谊言语来动聂怀桑之心,却未敢有一丝相挟之意流露,否则等着云深不知处的,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躲在外面的魏无羡原本是想等聂怀桑出来,以旧时情谊以动其心,讨个复生蓝湛之法,却不想听到如此大事。 身为创立鬼道之人,魏无羡比常人更清楚轮回是怎样于众生是不可求之好事,他也更清楚的知道,聂怀桑有多恨蓝曦臣。 ——聂明玦被斩下首级,封了七窍,身死魂散,这一切皆与蓝曦臣信重金光瑶有关,而聂明玦是聂怀桑“长兄如父”的兄长,蓝湛是蓝曦臣“视如亲子”的弟弟。 魏无羡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他已预见结果,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蓝曦臣之所求,都不会成功。 痛吗?痛呀! 因为聂怀桑曾经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过,所以,今日他也要让可算始作俑者的蓝曦臣与他一样,承受那剜心之痛。 魏无羡自认聪明,可此时他却想不出一点法子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怀桑头也不回的离开云深不知处,而守在灵前的蓝曦臣痴痴坐在地上,双眼血红,却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来。 离开云深不知处的聂怀桑,转眼间出现在座白玉亭中,亭外幽蓝的若水灵芙花叶田田,阵阵浅香让他有些浮动的心绪静了下来,亭中白衣玉冠的天人将酒注入白玉杯中,浅笑温言: “你来啦!来,尝尝这新酿的灵芙清露,可还能入口。” “帝君的手艺,怀桑一向信得过,此酒定然不凡。” 聂怀桑一笑伸手,举杯尽饮,但觉入口清冽,微有灵芙浅香,随之入喉入腹生出一缕暖意,似涤尽尘烦,让人浑身一清,甚是极妙。 白玉亭中白衣天人,便是聂怀桑的仙缘,也是他能掌控幽冥,开启轮回的因由所在。 白衣天人乃是天界之尊,帝君柏麟,之所以能同聂怀桑扯上关系,原是因怀桑不甘兄长魂散其躯还化凶煞被镇,私取了薛洋炼的半块阴虎符来研究之故。 许是薛洋炼不得法,又被怀桑另设法阵,结果阴虎符异变,把聂怀桑直接甩入这方天界,且在落地时踢了个修罗入水,据说是什么来天界参拜天帝的,叫什么名字?哦,好象是,罗睺计都? 别管怎么说吧,反正聂怀桑是被当时正泛舟若水的柏麟帝君给救起,这位帝君别看已有近千寿,却仅是人间十二三岁少年,且并无仙人高傲清冷,很喜欢聂怀桑这个朋友。 缘此,聂怀桑方知,炼成阴虎符的阴铁非是什么阴铁,而原是灵宝,乃是开启冥土之钥,因薛重亥不知所用,妄以人为牲胡乱炼制,才成了阴煞邪物。 柏麟帮忙将之以鸿蒙熔炉中造化万物的大日金炎炼制过后,将阴虎符化为了聂怀桑的本命法宝造化笔,不仅可启轮回,还可录世间功过。 而聂怀桑也同柏麟约定,定会飞升为仙,在柏麟座下效力。 同时,聂怀桑也总算知道了夷陵乱葬岗中的血池是何物,那是世间邪祟的起源,是被薛重亥误打误撞弄出来的邪魔诞生之处,也亏得发现得还算不迟,否则整个世间都将受影响化为邪地,再无凡人生息之处。 柏麟帝君虽为天界一方尊主,可此时的天界尚算太平,自有许多空闲邀约聂怀桑一起玩乐,又缘着聂怀桑这朋友好酒,他也习惯了与之对饮和酿酒,每有佳酿,总是要让好友品评。 因此,聂怀桑与柏麟掌中各烙下一半金印,合在一处乃是同生之契,用来找寻对方,最是方便不过。 “今日我往云深不知处送别故人,才发现世事千变,故人已远,我、也该放下了。” 聂怀桑取出一个青瓷瓶,笑着对少年帝君道: “这是西风醉,我酿了已然十载,埋在桃木根下,只为同君共饮。” 少年帝君清俊面容上带着欢喜,并不嫌弃这是凡间之物,于他看来,友人之赠远胜琼浆玉液,小心揭开封泥,道: “今日我与怀桑便不醉不归,诶~,我们何不往星海深处去,共饮美酒以游星海,到也是桩妙事。” 聂怀桑自无不可,他如今已然不算凡人,星海自也是去得的。 追星逐月,是凡人之心念,而真置身星海时,却只会为星海瀚宇所动心神皆摇,少年帝君浅饮一口西风醉,但觉一线灼热入喉,身似入洪炉,有种特别的热血汹涌升起,确是好酒。 “怀桑酿此酒时,心中当是别有所念,酒中所藏哀、怒之气甚重,还揉合了炎阳之气。 怀桑,你今日取酒与我共醉,是已释怀?!” 少年帝君轻挽广袖,脂玉似的手探入星海中,取来星辉凝露加入酒中以增其香,方为聂怀桑添上一杯,浅笑温柔: “醇酒凛冽,怀桑今尚未证仙,还是少饮些蕴含哀、怒的酒,恐伤损神魂,得不偿失。” 聂怀桑含笑接过杯去,少年帝君的好意,他自当领受,且今日云深不知处之行,也算前缘了断,自此之后才真的是爱恨入土,不复再言。 狠?不过是你刀我剑罢了,何况蓝湛之逝原与聂氏无关。
第四章 自仙督蓝湛仙游,夷陵老祖魏无羡为其守灵三日后羽化,身躯成朽,仅余陈情同蓝湛一起入棺,泽芜君昏沉终日,再开口时,却问门人: “怀桑今日偷饮被罚,可是与忘机一道往冷泉疗伤去了?” 门人惊愕,请出蓝启仁老先生应对,静室之内深谈半日后,泽芜君自此闭关不出,云深不知处重由蓝老先生主持大局。 彼时,云深不知处已现颓势,兰陵、云梦也是日见衰败,唯不净世似是不争不抢,实却尽掌大势,隐然成为仙门百家之首,再无人可争锋。 此后数十年间,聂氏创出了御灵之法,以刀灵立阵守护一方,且聂氏老家主藏锋尊聂怀桑更是授下秘法,不仅净化夷陵乱葬岗中血池,重现昔年仙山风貌,更求得仙人开启轮回六道,一扫世间妖氛邪气。 自此,天下邪祟少生,还了世间太平,那些想走捷径修诡道的也没了出头日,渐渐的除了少数仙门世家还在执念修仙外,许多小门派都渐融入凡世另寻他路。 ——没了邪祟,自然就不会有百姓奉上金银财物,再不另择他路,还等着饿死吗? 传承?要有命活,才谈得上其他吧! 当邪祟妖魔成了话本传说,仙门似成绝响时,聂氏老祖聂怀桑,他在一个风雷交加之日,飞升了。 只是,似乎飞升得有些个偏,还小小的捅了个娄子。 ——把来参加天帝迎娶天妃的修罗魔煞星,给砸中,直接将元神与心魂砸了出来落入忘川,由度厄道往人世轮回去了。 恰也在此时,天现异象,九曜之中的黄旙(罗睺)与豹尾(计都)二星同时闪耀,且移动于天机宫位,即南斗第六星位,也就是上生星君怀桑所主的星位之畔。 而上生星君怀桑,便是飞升的聂氏老祖,聂怀桑。 天有异兆,便是天帝也不可轻忽,于是迎娶妖族公主渺清的大典被迫停了下来,天帝亲领诸神众仙以祭天道,叩问天机,却不得解,唯悻悻而返,再无心联姻,若不是妖王舍了面皮说是女既登九重便已为天妃,只怕渺清得原轿而返。 不过,因有少年帝君柏麟私下出手遮掩天机,到无人疑上怀桑这才飞升的星君,再说南斗司自司命星君文昌始,个个不着调,却又护短,轻易也无人去招惹他们。 南斗注生,又称延寿司,谁若去惹他们,才当真是寿星公上吊。 不过,虽无人疑忌什么,可到底罗睺与计都二星移伴于天机位,怀桑又是天机宫星主,恰又时逢魔煞星罗睺计都不知何故弃了修罗之躯,入世轮回,因此怀桑受命往凡世寻罗睺与计都二星的凡世身,渡他们回归。 柏麟帝君闻听怀桑才方归星位,便要入凡渡人,恐其力有不逮,便向天帝请准,假托自家修为不稳,要下界历劫,实则是借此经度厄道下界,相助挚友。 为了此事,司命可是连忙安排,就怕有所差池,可在细心安排时,也耍了个小小心机。 ——柏麟本应饮下忘川水,降凡世三载后恢复天界记忆,司命把忘川水的剂量加大一半,要待其十岁后才解封印,恢复天界记忆,并以此为由,相托怀桑,私心里却是打算让自家帝君好好享受一下凡间孩童的快乐。 对此,怀桑却并不认同。 柏麟为天界一方尊主,道修无情,心系三界,若仅是道法精深,不谙世事,迟早为有心者乘,到不如借此红尘真正历劫修炼一番,若通了这诡谲尘世之多变,予少年帝君有益无害。 缘此,怀桑在司命做的手脚中再加封印,且暗中以自身法宝造化笔改了司命为柏麟制下的一生无忧的命数,欲借红尘俗事教会柏麟机变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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