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桑低垂睫羽,面色从容,虽兄弟重见,可自家知晓自家事,他终不再是那个追鸟画扇少年郎了。 “怀桑,你的刀呢?!” 聂明玦轻喃如叹,他如何不知怀桑心中所思为何?但他还是要对怀桑说出自己之所想: “怀桑,你可知晓,在金麟台上,我但凡还能举刀,一定会把金光瑶斩于刀下。 不是恼恨他算计了我,也不是担心不净世败落,而是恐他伤害了你。 所以,大哥不会觉得你满心算计,更不会厌了你,因为是大哥太过无能不够果决,才会让你困于群狼环伺的险地。 早在歧山,我就该了结了那厮,而不是碍于同蓝氏的结盟对之留情,也不会给了有乘之机让他算计了不净世。” 怀桑迎上聂明玦心疼的目光,面上的云淡风轻化为了少年的明朗,语声平静中却又带着一丝哽咽: “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从前种种都缘于我的轻信与怯懦,以为不去面对就不会发生,大哥也会长长久久的陪着我,却不知世间皆以利为先,人心易变的道理。 一切都是我的错,才让……,幸好,幸得遇柏麟,才得机缘有今朝你我兄弟之见。 大哥,从前我总说要去寻仙,你看,今日我也是仙了……” 聂明玦用力点头,双目蕴泪,却未许其落,他扬起个明朗笑脸,道: “大哥从来都知晓怀桑不逊他人,什么蓝氏双璧,什么泽芜、含光,他们皆不及怀桑的灵秀……” ——仙凡有别,虽是亲人,却也隔天渊。 仙人不得插手人间事,不得滞留凡尘,这点天律规法,聂明玦还是知晓的。 不过这次聂明玦猜错了,怀桑为让柏麟更清楚的看清人心诡谲,可更近天道一步,是花了大力气的,所以并不会似他所想那般仅一面之缘。 故,此时聂明玦又庆幸自家是个凡人,凡人的一生在仙者眼中极短,也因此可以得更多光阴与怀桑共聚。 就在聂明玦且悲且喜之时,聂怀桑同璇玑一道,正在暮溪山中,钓龟玩。 ——倒霉的屠戮玄武,这次真的是霉运当头了。 关于小璇玑和聂怀桑这对组合,当真只能说是天命了。逃家的聂怀桑追着只红羽金尾的彩雀跑,和同样看着那彩雀稀罕想抓来玩耍的小璇玑撞上,俩调皮蛋一拍即合,就这么混在一起了。 那只彩雀也被小璇玑抓到了手,俩人逗玩了一路后,又失了兴趣,便放了生,转头去寻其他乐子。 此时,原是云深不知处蓝老先生开讲之日,仙门百家子弟多往姑苏求学,唯聂怀桑得了聂明玦的允诺,无须理会这些,可以凭他的性子行事,故才能四下玩耍。 暮溪山是小璇玑在经过云萍时偶听人言,说是传闻山中有凶兽噬生,俩淘气不嫌事大的,就这么因路人的几句闲言跑了过来。 也是缘此,小璇玑才知晓,这面容清秀稚嫩,同自家老爹(怀桑)象了九成的家伙并非传言中那般修为平平,不善武功,而是象老爹一样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且手中那柄看似平常的折扇实为仙器,恢复原形,就是柄不过尺许长短,薄若蝉翼,却锋利无此的短刀。 ——难怪了,这家伙从不在人前露武,甚至佩刀,因为他的刀从来就没离过手。
第九章 屠戮玄武并不是真的玄武,而是有一丝玄武血脉的旋龟,其项如蛇,其甲不平,身硕而可负千斤,形陋性凶。 然,落在小璇玑和聂怀桑手里,这家伙可是吃了大苦头。 先是小璇玑不愿意钻山洞,引来天雷直接炸穿山,把屠戮玄武从潭底给炸上平地,还是以一种肚皮向天的姿势,而凡为龟者都有一短处就是,翻身很是件难事,特别是屠戮玄武这种重量的,就更尴尬了。 于是,堂堂凶兽,就这么首爪尾徒劳乱舞的在小璇玑与聂怀桑的围观中,身不由己的晒太阳起来。 虽说俩小孩儿看着也觉新鲜,可架不住屠戮玄武口气太臭,于是聂怀桑出主意给它灌些花瓣水洗漱一下,这下屠戮玄武可算知晓那花儿是什么滋味了。 春时山中百花齐放,小璇玑施法用风卷来许多香香花瓣,加水用风搅成深绯浓香的花水,施法用风卷了给屠戮玄武强行洗牙舌肠胃,虽说花香浓郁,可屠戮玄武在薛重玄时便是以人为血食,口舌肠胃之中腐臭得甚厉害,再被花水这么一洗,翻肠倒胃呛呕出来,立时逆风臭十里,连山中蛇虫也立时逃之夭夭。 亏得聂怀桑有先知之明,让小璇玑布了结界,他们到是没臭到,就觉得有些个恶心,而也因此让小璇玑发了性儿,先一把真火将秽物尽焚,再召来清泉香花,誓要将这千年臭龟洗干净。 可怜屠戮玄武落小璇玑手里就跟面团似的,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被花水洗得满口利齿都平了不说,连龟壳龟身乃至短尾巴尖上都不沾一尘,它肚里此时更是除了香花水,什么都没了。 ——阴铁剑吐出来后,被小璇玑的真火给一烧,烧尽阴煞怨气后,就剩了不到巴掌大的块通透银亮的灵铁,被小丫头拿了准备给聂怀桑炼柄短刀用。 小姑娘对自家小伙伴儿挺好,主要是小伙伴儿跟老爹长得那么象,还连名字也一样。 此时屠戮玄武两眼冒金星,打嗝都是浓浓的花香,身上的皮也白了,壳也平了,连牙也仅能啃豆腐了,最悲哀的是,它还是白肚向天,没翻过来。 小璇玑则拍拍手觉得顺眼了些,可聂怀桑却摇着扇子左右打量了一下后,道: “璇玑,这家伙这么大个儿,我们好不容易把它打理干净又放回去,是不是有点儿亏?听说神兽都能大小随心,你说这家伙,能吗?” 屠戮玄武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它可记得就是这家伙先前嫌弃它太脏还臭,小丫头才那么折腾它的,天呀,还来?! 小璇玑对聂怀桑的话从无异议,听罢点点头,道: “这家伙已活千岁,若非嗜生早可修成玄武,只是这因果要落在它的前主人身上,因此到可以天雷为其洗业炼血一番,应该能化玄武。” 说做就做,小璇玑先为自家与聂怀桑布上重重结界后,便布下天雷洗业阵,把泪汪汪的屠戮玄武给丢在阵中,也不理它都哭出嘤嘤之声,就掐诀施法,召来天雷。 天雷洗业阵是针对被动承受恶业的天生地养之灵的法阵,也最镇邪恶涤业力,所以凶猛异常,只一击下来,屠戮玄武的壳就焦脆成渣,它伸长脖子嘤嘤惨叫,却为雷龙电网所罩,唯有拼死承受而已。 一记记的雷光电火中,屠戮玄武的身形在变小,脑袋上的疙瘩也渐渐变平滑,连蛇项也的回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可可怜怜的小声呜咽,当最后一记紫电落下后,天边悬挂着一道彩烟,灵雨轻洒,被雷电轰得售土片片的大地得到润泽,立时恢复了生机,绿草茵茵,山花烂漫。 铜钱大小的小乌龟伸长脖子去嗅花香,此时小家伙已非什么屠戮玄武而算是真的玄武了,天雷不仅洗尽恶业,重铸血脉,还让它开启灵智化尽横骨可以修炼了。 如此, 这个因果可就大了。 化了横骨便能口吐人语,于是小家伙开开心心的冲小璇玑与聂怀桑叫道: “主人,二位主人,我能说话啦!” “小哭包,这会儿能说话了到是笑了,先前可是哭得跟要被熬成龟苓膏似的。” 小璇玑走过去拎起它放在掌心,着小家伙浑身呈暗金色,若不是那双眼乌溜溜的,便似用乌金铸成似的,不由轻笑: “瞧不出呀,你这小家伙竟是玄武一脉中最特别的金灵之属,凡人放在家中可招四方财,保三世安,难怪那个什么薛重玄把剑放你肚子里。” 小璇玑可是在怀桑处听过不少关于薛重亥的事,她最想探清楚的除了屠戮玄武,就是夷陵乱葬岗的血池了,所以,小璇玑转头就把聂怀桑拎上了自家的命剑定坤上,一路直飞夷陵。 聂怀桑到是这一路早习惯了,可好不易寻来的不净世暗卫们,则是大气都没喘匀就又苦命的追上去,这下暗卫也变了明卫。 好在怀桑也不介意,反正虽说嘴里老嚷嚷着要一个人逃家,可心里却清楚,如果不是大哥放水,他又怎离得开不净世?这跟聂明玦成天吼着要打断他双腿是一样的。 所以,明卫也好,暗卫也罢,也就是那个意思了。 不过方至夷陵乱葬岗,聂怀桑就吓了一跳,虽说他年前才跟聂明玦去了趟祭刀堂,处理了一下作乱的刀灵,收拾干净了凶尸,但象眼前这种走尸遍地,白骨露野,凶煞遮天的,着实是没见识过。 小璇玑却是不放眼中,罗睺本就是主杀的凶星,虽为紫微辅弼,却也极喜杀伐,故而这些对她不过尔尔。 小璇玑先召来天雷一洗煞气,天雷可镇凶邪,凡沾染生灵命数者尽归于尘,而后很是随手的将《度厄经》打入聂怀桑神念中,由他诵之以净怨气,再施法令白骨暴尸归之于土,灵雨轻洒之下,重现昔日仙山旧貌。 薛重亥的殿阁乃是倚山而建,所以数百年风霜雨雪也未尽毁,血池在山腹之中,依旧腥红煞重,似在言说隐藏于过往的旧事。
第十章 小金子,也就是曾经的屠戮玄武是个碎嘴子,这一路上没少吐槽自家旧主,据它所言,那阴铁原不是什么阴铁,乃是块灵璧,有吸灵纳清可助修行之功。 而薛重亥最初也不是什么以人为牲妄图飞升的恶人,而是前朝国师,专为皇室卜算吉凶的寻常道士,连仙门的边都摸不到。 怀桑常言: 世之恶源于人心,此言半点不虚。 薛重亥原也是个人品贵重,一心向恶者,便是辅弼君王事也是以天下黎庶为先,总觉百姓可怜,他在国师位上能劝君王兼济一点是一点,若世事总以善心为先,许是就没了后来的事。 自来君王都重权,因重权而望长生,所以薛重亥手中灵璧就成了祸起之因。 君王欲夺人宝物,又恐天下物议,自是另设别法巧取豪夺,故而令皇族子弟中一修仙者,引凶尸夺了薛氏满门性命,未料事机不密,被薛重亥的弟子窃知,相告薛重亥。 薛重亥先时未肯尽信,怀灵璧归家,为家人引灵相询,得知因果后大恸,却又意外发现灵璧也能吸取煞气为其所驱,更可借此控制凶尸,为报深仇,薛重亥假说为助君王长生,须以修仙皇族血脉为引,数百童男女做辅为祭。 君王昏聩,将那修仙一脉子孙及一众童男女尽予薛重亥为祭,那一脉子孙仅逃得一小童去,余者数百尽皆被诛,并被炼化为尸军,而童男女则成了屠戮玄武的口粮。 薛重亥为灭前朝,不惜倒行逆施,以人为牲,欲覆天下,而那逃出去的皇族修仙小童便是兰陵金氏先祖。 因薛重亥的嗜杀之行惹怒天下,又有金氏游说四方,才有了后来的五姓伐薛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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