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一口气接不上来,几乎被口中茶水给呛死,直咳得惊天动地,玉颊飞霞。 陵越素知方兰生贪玩好耍,行事偶有荒唐,可扮做女儿家纠缠百里屠苏? 陵越真的觉得,自己,想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 百里屠苏也是满心无奈,他被陵清他们诓骗着,怀揣袖珍小人儿欧阳少恭,同陵清一道在山下悠游。 其实,百里屠苏也很是好奇这繁华红尘是如何模样,才会被陵清三言两语说动心,乘着俩位师兄不在,在凡尘偷玩。 只是,仙门弟子,离山后一切食宿自理,住的地方到有陵端的宫殿在,并无难处,可这吃,却委实有些难了,他们可都辟不了谷。 商议之后,陵清领着几个小弟子街上给人算命测字去,百里屠苏带着欧阳.小.少恭去给人当护卫,有欧阳少恭在,他也吃不了亏。 不想,百里屠苏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就是护送扮了女郎的方兰生出逃,还好巧不巧,被正用玄光镜查看四周的陵端,给看个正着。 “胡闹!” 陵越又好气又好笑,清俊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他素知方兰生是爱闹的,却没想到,这猴儿会胡闹到如此地步。 就为能逃家去玩,他是什么都敢做! 陵越回目望向陵端,却见他微垂凤眸,正在专心饮酒,那广袖微褪间,露出玉凝月白的手腕,指透微光,宛若无瑕美玉雕琢而成。 清削透玉手指,被青玉酒盏衬得越发晶莹美丽,让人忍不住为其所惑,舍不得移开目光。 陵越心神一阵恍惚,忙别开头去,神使对自家所奉神祇,天然有一种痴迷,他纵不排斥这神使的身份,却不想让陵端因此轻了自己。 说到底,陵越终是个自傲的,纵居人下,却不甘奴颜。 陵端亦无折辱之意,否则陵越早被折损傲骨,沦落入尘。 “木头,你到说句话,理我一下啊!好歹,我也是付你银子的雇主好吧!” 方兰生绕着百里屠苏左右转圈的走,他不晕,躲在百里怀里偷看的欧阳少恭都快晕了。 偏生方兰生还边绕着,嘴里还“叭叭”的说个不停,呱噪得堪比一百只麻雀在吱喳: “你又不是哑巴,干嘛不说话?不说话,你长嘴干嘛,光吃饭?那不成猪了? 喂,你到吱一声,理我一下呀!” 被方兰生缠得烦了的百里屠苏也绝,冷冷盯了他半晌,口中“吱”了一声,抬腿就走,把个方兰生也闹得呆了呆,几乎没回过神来。 而看到这一切的陵越,也没料到百里屠苏有此一着,也是惊愕之后竟笑开来: “这俩孩子,皮得有一拼。” “所以,这俩只调皮蛋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陵端轻轻挑眉,那双乌眸流转之间,慵懒而魅惑,他越来越似昔年那已登仙途恣意妄为的陵端,而不再是天墉城的二师兄陵端。 陵越看着陵端,眼中光华柔柔,象在看一只慵懒顽皮的小狐,伸着胖胖小毛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被按爪下的玩偶,那般满眸狡黠,却又貌似乖顺。 陵越垂眸浅笑,云淡风轻,他与陵端两世兄弟,这顽皮孩子何般性情又如何不知? 随手递过一盏灵茶,移开陵端欲伸手相取的青玉酒盏,温言道: “别老喝酒,喝盏茶吧!掌教真人虽不禁你的酒,可端儿还是不可太过贪杯才是。 师兄知晓,你最是喜欢热闹,不如也随这俩猴儿身后,看看他们在闹什么鬼,如何?” “还是师兄知我!” 陵端斜过身子,靠近陵越,那双凤眸深处如寒泉冰凝,却又春波轻荡,那种温柔与冷酷的交汇融合带来的夺人心魄的美,让人痴迷。 陵越心中轻叹,这个陵端呀,永远是那么惑人,纵是他欺负了你,也会让你恨不起来。 昔时百里屠苏那般吃尽陵端的苦头,可在自闲山庄的幻阵之中,却依然心心念念想着陵端,想与他交好。 ——即使,陵端昔时,从不曾善待予他。 陵端与陵越隐了身形,跟在百里屠苏与方兰生身后,这俩只却犹不知,还在斗口耍乐。 方兰生当真是只猴儿变的,蹦蹦跳跳的没个闲时,他见百里屠苏不爱说话,为了逗他,那张嘴就没个停,连穿着女衣也阻不住。 东边采花,道旁摘草,方兰生跳来跳去象只小蚱蜢,口中还说个不停: “嗯,这朵漂亮,咦,那朵也不错……,木头,你看,这花环可还好看吗?你说,如果我把它送给我二姐,二姐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喂,你想闷死我是不是?说句话呀!不许再‘吱’,‘吱’的是耗子。” 百里屠苏终于知晓,比起一百只麻雀更吵的是,方兰生! “这只猴儿,还是如此的呱噪,也亏得屠苏能忍得他。” 陵越在他二人身后摇头轻叹,回目望向陵端时,却见陵端眉宇轻蹙似有所疑,修长白皙手指飞快掐算着什么,一种不祥之兆笼上心头: “怎么了,有何不对么?” “这里地气凝结,山势凶险,有妖是一定的,但这妖气之中又掺和着几许半人半鬼的气息,到真是奇怪。” 陵端似玉指尖淡带清光,随着他的推演,而渐渐在他面前变化出奇特卦象,陵越是看不明白,陵端却收手一笑: “原来如此,我到忘了,昔年方兰生曾说过,此处有玉衡的碎片,难怪气息如此古怪。” “兰生?” 陵越看了眼前方那正扯了百里屠苏衣袖做怪的方兰生,不由低眉淡笑出声: “看来,后来在琴川,你们相处甚好。” “如果把他供我药食,又贬我为仆,相互口角争风叫好,我们确也相处得不错。” 陵端斜睨陵越一眼,轻轻抬手一抛,方才把玩掌中的一朵梨花正正抛在陵越脸上,而后抬腿就走。 陵越没料到,陵端居然会有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微愕之下被那梨花在额上轻扑,淡香盈鼻而来,勾起一缕浅笑,轻喃: “端儿还是这般小性儿,也难怪,连师尊也怕了你。” 百里屠苏虽然警觉,但旁边有个活猴子方兰生在吵闹,而陵端与陵越也确非他所能敌,自是难知身后还跟着人。 但,百里屠苏终于受教于剑仙紫胤真人,又得陵越悉心教导,陵端点拨开悟,这修为上自是不差。 方才风中隐约有琴声传来,还伴着女子之声,在这般荒野之地,百里屠苏不警惕也难。 方兰生却毫无心机,听闻琴语,便觅声而去,全不知前方危险。 方兰生好歹也是出银子的雇主,自是不能不管。 原本百里屠苏虽知蹊跷,但毕竟闻得女声,他身为男儿总要避讳一二,故想着另寻他法查看,却不想方兰生一头撞去,自也无奈相随。 琴声所在之处,乃一僻静小竹楼,楼下有二女,一者抚琴,一者起舞,还有几个男女席地而坐,纵酒为乐。 见得百里屠苏与方兰生前来,起舞女子停舞相迎,言笑亲近: “好一双璧人!二位闻音而来当是有缘,知音难求,请入座高坐,待我姐妹为各位良朋仙侣歌舞一曲,以贺今朝之相见。” 不由分说,便将二人安入席中,殷勤以待奉以美酒美食,伴着这四下花落缤纷,悠然琴语起舞,果真是奉宾以上。 方兰生乃是凡人看不透,百里屠苏修为不达也仅隐有所觉,隐身不远处的陵越与陵端却看得分明。 这哪里是盛宴迎客,佳人弄琴,美女起舞? 那席上美食,尽数乃虫蚁烂泥腐叶所化,美酒却是迷魂汤水。 宾朋全是吸去灵魄的行尸走肉,起舞娇娥乃是具森森白骨,抚琴佳人,却是只堪堪可窥人形的,石精而已。 方兰生的确有些被保护过头的天真,可百里屠苏不是,自从能下山后,师兄弟们一起也经历不少。 荒郊野外,歌舞乐饮。 百里屠苏都奇怪,这些妖精鬼怪们的套路,怎么左右都是这老三样:酒、色、财? 方兰生虽不知,但不防碍他趋吉避凶,因为,他的一小块大腿肉,正掐在百里屠苏藏在肘下的指间。 欧阳少恭躲在百里屠苏的怀里,正用手费力的在百里屠苏肚子上写字,提醒百里屠苏小心那些看似活人的行尸走肉。 起舞的白骨之女,那舞姿还是有些看头的,少了肌肤皮肉的阻碍,许多凡女舞者都做不到的舞姿,于它极易,故也算得妙绝。 而石妖的琴声也甚美妙,可百里屠苏怀里揣着上古乐神的仙灵,虽仅一半,那造诣也不是区区石妖可比。 在 “手法不对”、“宫弦松了”、“此处当以揉法方对”的评论声中,要想沉迷,委实有些难。 这石妖骨精原欲以声色酒气相迷,却不想,这座中二人,一个是不精音律,心思单纯的跳脱少年,一个是道心坚定,身揣“乐神”的道子。 迷魂汤摆不平人,乐舞皮相又惑不得人,这二妖,便欲硬来。 弦音一变,白骨之女做天魔之舞,利爪尖尖,直袭百里屠苏的头面而来,至于方兰生这猴儿,这俩还不曾放在心上。 修仙道子灵力精纯,向为妖邪所觊觎,为此天墉城方才有规定,不经师门大比考核的弟子,不得下山。 反而言之,天墉城能下山的弟子,都不是庸者。 何况落在陵端手里教出的师弟,一个不比一个走寻常路,别说同阶相争稳胜,纵是越阶相杀,也是能取他人性命后自家也逃得一命。 如此凶悍的教导之下,百里屠苏要连区区白骨与笨拙石妖也打不过的话,等着他的便是暗无天日的试练与修行。 飞剑出鞘,刃泛炎红,回身腾转之间,百里屠苏已将被琴音所惑,呆立不动的方兰生给丢上了竹楼房顶。 “曜日炎火!” 百里屠苏掐诀施术,剑起指旋之时,赤红如火的剑影如飞蝗扑火将骨女石妖淹灭。 白骨之女其性阴邪,这般炎阳正气的法术正是其剋星,一招之下化为劫灰,就连那一拥而上的行尸走肉也灭了个干净。 然,那石妖却仅现了青石妖形,身形滞缓了一下,便又挥动巨石之臂攻向百里屠苏。 陵越对百里屠苏的相护早已深刻骨髓,铭刻在神魂中,虽明知百里屠苏不会有事,却终是出了手。 清冷如水剑光划过,似秋水横波,但其势凛冽,仅一击之下,那石妖已碎成无数石块石粉,拼都拼不起来。 在满地碎石中,陵越心绪纷乱的拾起绿光莹莹的玉衡碎片,一缕苦笑泛开唇边。
第三十三章 陵越看着手中玉衡碎片,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他们师兄弟之所以有后来的生死离别,永不相见,全与一人一物有关。 ——欧阳少恭,与这玉衡,龙渊一族的铸魂石。 百里屠苏怀里的欧阳少恭也在叹息,他曾在蓬莱古籍中看到过玉衡引灵之功,也曾有意寻找过此物,想借以炼制丹药续命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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