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清咬牙咬得唇边沁出一缕血丝,狠狠抬手抹去,“呸”了一口,眼中犹若燃着一团火,就这般望向陵端: “师兄,我不想救,怎么办?” “不想救,就不救。” 陵端凤眸轻挑,反手间,玉白手掌轻舒,金红似莲的火焰在他掌中跃动,语声清冷,若寂夜寒泉中细细碎碎的浮冰相击,冷冽却又清悦动人: “红莲业火,可焚尽世间一切的恶业,荡尽一切怨力,若身负孽债自是形魂尽灭。 然,善德之人沾身,不仅无损,反而有益。” 陵清眉宇轻轩,斜目这天地黑雪轻絮,那边不安村人,冷笑勾唇,向陵端持礼而言: “陵清大胆,请师兄赐下红莲业火,荡浊扬清。” “陵端不要,” 陵越不待陵端应声,便已神色大变,抢身上前,急声道: “红莲业火亦可焚尽苍生,你轻降业火,乃是欺天大罪,绝对,不可为之!”
第三十章 陵越因心下着紧,气息一时不稳,被冲入口的凉风呛得咳嗽起来,原被养出几分血色的脸又现苍白。 百里屠苏也顾不得装鹌鹑,忙扶了自家师兄,急急拍着陵越脊背为他顺气。 “屠苏,你再拍,师兄非被你拍晕过去!那是大师兄,不是你叫师弟们起床敲的鼓,真的,用不着那么大力。” 陵端玉凝月华般的手掌一收,那红莲业火也尽无踪,轻勾唇角,面带无奈的看着讪讪收回手掌藏于身后的屠苏,轻轻摇头失笑。 欧阳少恭坐在小白鼠头上嗤笑,他对百里屠苏这欲盖弥彰的蠢样极是兴味,轻语: “还是这般蠢,真是枉费幼时的一番劫难,看来你的师尊与师兄们,这些年真是把你得养太好。” “小不点儿,你废话太多,我家师尊与师兄们如何处事,你有何能置喙?还是想想,自家几时才修得百万功德,长个个儿吧!” 陵清伸手连欧阳少恭带小鼠一起拈起,放在手心里,轻戳欧阳少恭的小脑袋,戳得欧阳少恭摇头晕脑的,语声轻快带笑: “小不点儿,你再闹妖,惹师兄着恼,你就只能做一辈子袖珍小儿,再小下去,连这小鼠也骑不得,就只能骑跳蚤了。” 骑跳蚤?欧阳少恭不禁一阵恶寒,抖了抖身子,小小手指在唇上一划,闭口不言,以做封印,样子么,确够逗趣。 天墉城弟子们似在瞬间忘了方才的愤愤,竟随意说笑起来,在这一刻心境似有提升。 陵端亦有所觉,干脆掐诀施法,天起异光,一阵金雨光华降下,将一众师兄弟笼罩住,将他们立时引入顿悟之境。 陵越因已复旧忆,这灵雨于他作用不大,不过数息便已回神,移步陵端身畔,轻声耳语: “陵端,你休任性,那红莲业火乃是天下真火之最,乃有焚尽天下之力,但凡失控便是浩劫。 端儿,你信我,师兄不会害你,这事胡来不得。” “我说师兄,在你眼中,陵端就是这般无脑胡闹之辈么?” 陵端斜睨陵越一眼,见陵越满面忧色,虽口中调笑,却也知陵越乃是真心为他,便也不再多言。 自从陵越回复旧忆,对着陵端便有些气弱,言谈之间自是有些低声下气,到不似往日霁月风光肃冷稳重的,天墉城大师兄。 “端儿……” 陵越语声轻弱,隐带几分乞求之意,眉间郁色浓浓,让人总觉心中不忍。 “我说师兄,我有这么小气得让你这般不信么?” 陵端轻轻摇头,抬手将枚丹药拍入陵越口中,再一盏桃花酿给他灌入腹中化开药力,势若流水行云,很是顺手。 陵越近日也是苦逼,陵端但凡不想听他废话说理,便是一枚灵药一盏佳酿将之放倒。 陵端做得极顺手,陵越也领教得极熟悉,便只觉唇中忽有一物,而后便是酒香袭鼻而来,方感微醺,便已沉醉。 陵清与百里屠苏根骨皆属上佳,自然体悟亦深,醒得也快,正见陵越被陵端放倒。 这俩出手如电互捂对方的嘴,还不忘将欧阳少恭与小鼠用空茶壶给装了,飞快远避。 陵端爱享受也不是一日两日,他的心境乃以逍遥为主,肆意霸道,虽喜享受却不重享受,原是合天道自然之理,故身边也准备齐全。 反掌之间,一座微型宫殿落地速涨,须臾之间便已立起一座占地极广的宫殿,将天墉城所有弟子尽纳其中。 那些蠢蠢欲动的村人见天降仙宫,先是惊惧,后现贪婪,欲仗人多冲入这精美绝纶的宫殿。 ——反正,这些仙人也只会驱赶他们,却不会有所伤害。 只是,陵端素来性子刁毒,连与他数世兄弟情谊的陵越得罪他,也被各种收拾,又何况一群不放在他眼中的村人? 当先数人原就是刁顽之徒,抢步也先,但身方近那宫殿,便见一阵华光泛起,那数人不及闪避,连叫也没叫得一声,便化为劫灰湮灭。 这世间,恶人之所以逞凶,皆缘善者之忍让,只要让其见识比他尽凶残的手段,其实这恶人之胆,亦与鼠辈无异。 陵端所居之所,凡心存恶念者欲强闯,其实身化劫尘乃是最轻,也得亏村人是凡夫,否则他们得见仙家手段,才会方知“凶残”二字何意。 尽管如此,也尽够吓破这些人的胆,有时血腥手段,比善言相劝,要好用得多。 村人惊惶退去,比之等死的煎熬,这般死得灰飞烟灭,更可怕。 陵端的宫殿乃是以他为尊,一个动念,已将师弟们尽数安排好,可保护他们的体悟顺利,不被外物惊扰。 醉得双颊飞霞的陵越,也被陵端安放房中好好休息,而陵端则掩门出房,来寻陵清。 陵清以手支头,正在逗弄小白鼠玩,欧阳少恭则在案上走来走去,想着以何法在此事中占些功德,他可不想做白工。 百里屠苏却愁眉苦脸的咬着根肉条磨牙,他真的有些担心陵越,却又怕陵端,正在发愁该如何去一探陵越的情形。 “屠苏那肉干你都嚼了半晚了,再吃下去,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陵清抬手就自屠苏手里抢了根,叼在嘴里慢慢咬着,轻叹: “大师兄和师兄也不知出了何事,看今日这架势,大师兄没少被师兄给放倒,可大师兄连半分还手之势亦无,这事儿就……” 百里屠苏也深有同感,他挠挠头皮,真是觉得极费思量,虽明知陵端不会对陵越如何,但心里终归放不下。 “不关你俩的事,少废话!此事,我自会向执剑长老交代。” 清光一闪,陵端突兀的出现二人身后,把案上踱步的欧阳少恭也吓一踉跄摔进案上砚中,洗了个墨水浴,黑乎乎爬出来,连脸前脑后也分不出来了。 而陵清一不小心将肉条一口吞下,噎得直伸脖子,百里屠苏那口方入唇的茶,也自鼻孔里呛出,二人狼狈跳开,找水的找水,咳得惊天动地的咳得惊天动地。 陵端却悠闲舒掌执盏,斜倚座中,浅饮轻啜那仙品佳酿,勾唇浅笑: “耍够宝了么?耍够了,你仨人就都把耳朵竖起来,我有事让你们去做。” 陵清忙扶了把百里屠苏,连欧阳少恭也跳进茶碗里边游水,边把耳朵竖起来。 老实说,这三只都不爽那些无义辜恩之辈,且等陵端下令收拾呢! 他们怎知?陵端是那种,让人占尽便宜,还挨人骂的货吗? 陵端反手间,一套青玉阵盘出现,陵清只看了上面一个,已然兴奋得直搓爪子,两眼放光: “心魔幻阵、诛心法阵,九幽十绝阵……,师兄,你这么弄下去,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这动静的确比红莲业火小,可这钝刀子切肉,那这功效,比一死两不知要狠呀!” “那你们,是做,还是不做?” 陵端轻挑凤眸,那微微上扬的眼尾,让他那艳若桃花的面容平添几分凌厉,却又带着无尽魅惑,让人如心揣小鹿,胸中乱撞。 “师兄~,” 陵清顽皮的一捂双眼,拖长声调撒娇似讨饶道: “您能别这样笑吗?看得人道心尽乱,都快思凡了。” “思凡?我叫你不学好……,还思凡?我打得你思不了凡!” 陵端笑得风华绝代,犹若盛开的荼靡花,有种让人惑心魅神的颓败美丽,手若玉白月华,可敲在陵清头上,虽不太重,却也不轻。 “哎哎哎~,师兄,饶命!” 陵清抱头蹲身,缩成一团,一副打不还手的赖皮模样,却也成功让陵端好气又好笑的放过了他,狠狠一戳陵清额头便收回手。 百里屠苏敛声收息,与袖珍欧阳少恭缩在一旁装死,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引起陵端的注意,那种凑上去的讨打,还是陵清自家领受吧! 陵清三人还是被陵端踢出门设阵,陵端却返身回房去看陵越,他总感觉陵越近来似有不对,却又有看不出,总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陵越醉卧未起,酡颜绯色,玉净生辉的脸上,却在额际眉间若隐若现的显出一朵艳红花色。 ——那是,陵端最喜把玩手间,红莲业火的模样。 陵端踏进房间时,正见陵越额间花色完全现形,不禁吓一跳,脱口而出道: “这?血焰之莲?师兄,你可是天墉城的下任掌教真人,不是我陵端座前神使,你怎会现此印记? 这不是,让师尊为难,让执剑长老生气,憋着劲儿,要拿着剑砍我么!” 陵端头一次觉得自己头大,往昔尽是他让人头大,如今这是,对他往昔所为的报应么? 陵端是真的,不想承认啊! 其实,陵端并不知晓,涵素真人与紫胤真人都知晓陵越的变化。 陵越与陵端也算几世纠葛,所欠因果,陵端可以不计较,可以放得下。 然,天道却不会不会计较,不做惩戒,这血焰之莲,便是天道对陵越所为做下的处置。 “陵端?” 陵越睡眼惺忪,慵慵懒懒支起身来,酒醉之后的微微无力倦乏,让他的反应有些慢,显得象只吃饱小鱼干后晒太阳的橘猫,懒洋洋的。 “师兄醒了?不再休息一下么?” 陵端欺身近前扶起陵越,看着那一闪隐灭的红莲印记,端丽清冷脸上跟啃了苦瓜似的,苦哈哈的。 “陵端,你不是不喜欢吃苦瓜吗?怎么?又被陵清坑了!” 陵越身上倦懒,也由着陵端帮他打理自己,只是见陵端皱张苦脸,心下好笑,温言低语道: “若真是他们调皮,你身为师兄,可要多担待些才是。” “那帮调皮蛋,说起来都是我教出来的,若真能坑到我,也算得陵端教导功成了。” 陵端向天一个大白眼,他是真的觉得无奈。 ——这天道,是要闹哪样!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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