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温暖如春,酒香四溢,营帐中央铺着一块硕大的、极具异域风情的地毯,厚厚的地毯上面,身着艳丽春衫的赤脚舞姬正随着欢快的鼓乐跳舞。她们笑靥如花,媚眼如丝,见田启云引着东方不败进账,纷纷围过来。 东方不败脸上立刻闪过一丝不悦,田启云见状,马上挡在东方不败身前,将这群舞姬斥退,转而向东方不败道:“她们向来这样,老弟可别介怀。”田启云说完,还飞快地瞥一眼萧一山。 舞姬见无趣可寻,也就悻悻后退,又纷纷转向萧一山。 萧一山面无表情,怔怔立在那里,悄悄瞟了一眼东方不败,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时,张楚昱恰巧进来,他扫视一周,很快就明白此刻的状况,只见他展颜一笑,将距离萧一山最近的舞姬拉到自己怀里,调笑一句,其余舞姬见状,也纷纷涌向他。 田启云忙拉着东方不败入座,侍女陆续端上菜肴。 酒还没有温好,东方不败这才得空看向那位文官张楚昱,他其貌不扬,一双细狭的眼睛却闪着精光,年纪轻轻,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老练世故。又见田启云对他的态度颇为尊敬,便知他实非水师营一个小小的文官如此简单。东方不败思量着,随后定要派人查一查他的底细。 不多时,美酒已温好,田启云从侍女手里接过酒壶,走到东方不败身旁,亲自为他斟上酒,道:“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敬你,感谢老弟将剿灭雾隐雷藏的功劳都让给我,顾长风将军人虽远在琉球,也托我向你敬酒,是以,这第二杯酒仍是由我来敬。” 田启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满第二杯,待东方不败将他手中的第一杯酒饮完,田启云紧接着又为他斟满,两人一碰酒杯,相视而饮。侍女已为萧一山、张楚昱等人斟上酒,田启云又举起第三杯酒,与众人同饮尽。 鼓乐声停,丝竹声起。方才的舞姬退出,紧接着进来数十位金发碧眼的异族美女,她们随着弦乐笑着、跳着。 酒过三巡,田启云吩咐助兴的舞姬、乐师全部退下,朝东方不败举起酒杯,道:“话本里将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们今日也是煮酒论英雄,英雄生、英雄死,只有这片浩瀚无际的海洋亘古未变。传说中的海王也好,汪直也罢,乃至不久之前的慕斯、雾隐雷藏,今时今日的古烈、佩雷斯,乃至你、我,别说数百年,单说数十年后都难料是何种情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如归去、不如醉去。” “一代有一代之英雄,一代有一代之豪杰,往事不可追,来事难料想,且醉今朝!”东方不败不由得叹道,“干杯!” 田启云见东方不败今日丝毫没有往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漠然,又惊且喜,于是将温酒的侍女屏退,非要拉着东方不败亲自煮酒,以论英雄。 东方不败竟真随田启云起身温酒,其间借机问起古烈其人其事,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古烈这个人,我是非常不喜欢的,他做什么事都太过狠厉,也不知当年崔安庆是着了他什么魔,给他开出那么优越的通商互惠文书条款。”田启云摸着下巴,摇头说道。 “佩雷斯等人都没有这样的文书条款吗?”东方不败盯着火炉里淡黄色的焰火问,“据我所知,他在这里经商的时间要比古烈久吧?” “说也奇怪,古烈只是特例,除他之外,其余如佩雷斯、慕斯等异国亦商亦将者,皆没有获得官方文书,福建承宣布政使司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加干涉罢。”田启云将温好的佳酿倒进东方不败杯中,清香四溢,醉人心脾,他又问道:“既然老弟问起古烈,莫不是老弟又有什么想法?” 田启云也给自己斟满酒,举杯邀东方不败同饮。 “田兄何出此言?”东方不败玩弄着手中精致的玉杯,高深莫测地一笑,“这次反倒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古烈他有什么想法啊。” 田启云听出东方不败话里的深意,难以置信,道:“我可不认为古烈有这个能力招惹日月神教啊。”他边说边看向张楚昱,后者怀抱美姬、品着美酒,对田启云的眼神视若无睹。 萧一山此刻也察觉到张楚昱这种与他官职身份不相匹配的清高孤傲,意识到他在田启云心中、在水师营中的地位绝非像普通文官那样可有可无。 田启云原以为张楚昱会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于是等了良久,但张楚昱装傻充愣,只顾酒色。 于是,东方不败接过话道:“古烈是没有这个能力,但他却有这个胆子怂恿佩雷斯来对付我日月神教。” 众人皆不语,东方不败冷笑一声,又道:“可惜他们各怀鬼胎,佩雷斯却想假借我手除掉古烈,于是他将古烈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总管。”萧一山适时地点头以表此言不虚。 田启云假意惊讶,匆匆将酒壶递给侍女,负手走来走去,道:“真有此事?这古烈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竟敢招惹日月神教?倒是佩雷斯识大体,看得清局势。” 东方不败刚想说话,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嗤笑。 这笑声正是来自张楚昱。 “楚昱为何发笑,你是有什么想法吗?”田启云并未觉得张楚昱有失体统,反而甚为诚恳地发问。 “楚昱不敢,请大人和教主见谅。”张楚昱弹了一下怀中美姬的眉心,“方才素素讲了个笑话,卑职忍不住笑出声,还请大人和教主勿怪。” 东方不败看了一眼张楚昱的神情,知道他已然看透佩雷斯的用心,虽然对他发出嗤笑不满,却也没生气。 张楚昱推开怀中美姬,仰视着东方不败,见他不气不恼,也觉自己笑得太过不合时宜,于是说道:“雾隐雷藏一死,古烈当然倍感不安,必有异动,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田大人,您看如何?”他说完又刻意看了一眼东方不败。 此言甚合东方不败之意,东方不败自然也顺着说下去,尽管他不明白张楚昱为何要帮他说话。 既然是张楚昱提出来的建议,田启云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与东方不败商定如何上奏撤掉古烈的通商文书,以及如何排挤掉他在东南海域的势力。 东方不败的目的既已达成,余后相谈甚欢。 ----
第79章 【风云卷】以彼之道 欲废除古烈与大明朝廷的通商文书,必须抓住他违反文书条款的行为,在张楚昱的带领下,水师营中的文官集中精力对文书进行全面而彻底的梳理审查,结果发现许多问题,其中以龙骨草贩运最为严重。 文书所规定的贸易货物范围并不包括各种药材,但长期以来,古烈收购、贩运大量龙骨草,作为香料运往西方,而龙骨草正是《药典》中收录的名贵药材。仅此一项,若运作得当,即可顺利废除古烈的通商资格。 张楚昱将这一发现禀告田启云,田启云随后就告知东方不败,两人商议过后,紧接着田启云前往福州,游说布政使司,同时飞书至京城,安排同党京官上书圣上,大书特书龙骨草之事。 与此同时,东方不败加派人手监视古烈的一举一动,将所有涉及龙骨草之事都详细记录下来。 佩雷斯很快就得到消息,东方不败已经将矛头对准古烈,他心中暗喜。 又者,先前日月神教订购的那批佛朗机炮与弹药已过南洋即将到达泉州,使他更加有恃无恐,光明正大出现在泉州城,频繁出入南郊庄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与日月神教结成同盟。 东方不败、萧一山对佩雷斯自然热情相待。 这日,佩雷斯只带着他的阿拉伯通事加麦尔步履匆匆地走进南郊庄园。 东方不败正在修炼内功心法,不便中断。萧一山代为在笑戍阁接待佩雷斯和加麦尔,倾眉紧随在萧一山身侧,以备不时之需。 笑戍阁四面临风,极其不易被窃听,适合商谈要事,东方不败向来在此处与佩雷斯会见。 萧一山走进笑戍阁的时候,佩雷斯正焦急地朝门口张望,萧一山从来没有见过佩雷斯如此焦虑不安,他不由得皱眉,心道:难道哪里出了差错?他怎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佩雷斯见萧一山进来,神色稍见缓和,等倾眉进来后,他又向门外张望,却不见东方不败,他的神情又焦虑起来。如佩雷斯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竟然会难以掩饰自己的焦虑,事态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偏偏日月神教暂时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萧一山既不安,又要装做一副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模样。 佩雷斯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加麦尔立刻翻译道:“佩雷斯将军问怎么不见贵教的东方教主?难道他得到消息后不肯再见佩雷斯将军吗?” 倾眉看向萧一山,见萧一山点头,她便开口向佩雷斯解释道:“东方教主正在处理紧急要务,暂时脱不开身,还请佩雷斯将军勿怪。请将军先用茶,或与萧总管相商,东方教主随后就到。” 萧一山坐定后,见佩雷斯的焦虑丝毫没有减缓,又注意到他方才的话里有深意,于是授意倾眉问他:“佩雷斯将军方才所言,东方教主得到消息后不肯再见您,您这是何出此言呢?无论如何,东方教主对您都不会避而不见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佩雷斯长吁一口气,“田启云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讯息,在船队刚刚抵达泉州港的时候,就派出水师营将船队团团围住,扣押下船只,真是厉害,我先前真是小瞧田启云和他的水师了。” 萧一山敏锐地捕捉到佩雷斯言谈间的讯息,如果因为田启云突袭被扣押的是古烈的船只,那么佩雷斯应该按耐不住欣喜才对,由此可见,被水师扣押下的正是佩雷斯的船只。他的船只运输的货物被扣押,有可能惹得东方不败不愿见他,除那批佛朗机炮外,再无其他。 佩雷斯见萧一山不再说话,眉毛拧到其,沉不住气,道:“坊间传闻,东方教主和田启云私交甚笃,甚至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就看田启云肯不肯卖给东方教主的面子。” “佩雷斯将军先莫着急,你我同在一条船,我们教主自然会全力以赴,唯恐传言有误,等东方教主来后,还请将军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明,再商议对策不迟。”萧一山语气笃定,浑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息。 萧一山的这番话使佩雷斯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他直到此刻才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咕咚咕咚如牛饮。 萧一山说起古烈的近况,佩雷斯也知无不言。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仍不见东方不败出现,佩雷斯又开始表现出些许暴躁。他先是频繁地捋着他浓密而扎眼的红胡子,接着握住茶盅来来回回地磕碰桌面,尔后,他瞪了一眼萧一山,开始骂骂咧咧说些什么。 佩雷斯说得很快,嗓音也无意识地拔高许多。加麦尔起先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佩雷斯,仔细听他说话的内容,以备接下来的翻译。随着佩雷斯的神情举止越来越激烈,加麦尔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不知所措,难堪地看向萧一山,又看向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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