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人心,往往比鬼神更为可怕,为他好,成年前就留在云深不知处吧!” 青衡君一语而定,这次,聂嘲风没有开口反对。 蓝启仁不想多提此事,心塞得跟吞了石头似的,只板着脸木然看向青衡君: “我们这里,‘那人’封印犹在,应不妨事。不净世的防备也尚算了得。金家豪富,轻易招惹不起,怕是云梦江/氏,日后有难了。” “江/氏与金家有姻亲之谊,短时到也无妨,怕就怕……,那金家小公子,可是个爱美之人。” 青衡君微微摇头,若有朝小儿女的姻缘都同家族兴衰扯上关系时,这家族离败落灭亡,也是不远了。 青衡君这些大人们烦得脑袋上长包,那群小皮猴却在后山撒欢放野胡闹。 因怀桑几只都是养在云深不知处,早被默认为蓝家人,所以大家都是清一色云纹抹额,素锦勾云纹白衣,连最皮的魏婴也是如此装束。 故此溪中淘气被一起被卷入寒洞后,并不曾发现此地有结界,亦未受结界攻击。 顽皮的小东西们见洞中居然有兔子,自然是追逐着小兔而去,全不觉在他们走后,有道身影渐渐现形,一声幽叹在洞中传荡: “稚子童心,真好啊!”
第四章 “我就说嘛,这里是有人在的。” 幽叹未绝,便被堵在嗓子眼儿,蓝翼看着冒出来的一个个小皮猴子,那口气不上不下,终变成了声低笑。 这世间啊,果然不止一个聪明人。 孟瑶上前施礼,蓝湛与魏婴亦同,就聂怀桑歪个小脑袋打量着蓝翼,一双浸水黑晶似的大眼中全是难言兴味,在孟瑶来拉他之时语出惊人: “蓝氏女家主,那位做错事,让大太长老气得胡子都揪断过的蓝翼前辈,对吗?” “前辈恕罪,小桑他无意冒犯。” 孟瑶眼见蓝翼双眸生寒,吓得一把就将小怀桑塞进蓝湛怀里,魏婴伸手就捂了自家与怀桑的嘴,而孟瑶小脸雪白,却坚定的把三只小的护在身后。 “小伤?抱山的小字也叫小伤,伤心的伤,这孩子也是?” 蓝翼却不曾动作,只弯腰抱起只小兔在怀,语声似隐有笑意。 “桑梓之桑。” 蓝湛年岁虽小,且清冷寡言,却也觉出蓝翼并无恶意,于是开言: “小桑没恶意。” “就是嘴巴比脑袋快。” 魏婴也放下手接了句,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女子并不会伤害他们。 蓝翼轻笑,看着犹自似母鸡护小鸡似,张手把三人拦身后的孟瑶,面上笑意更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重情护幼,你很好。” 随之看向蓝湛与魏婴,也是含笑颔首: “敏而慧,你二人的前程不可限量。” 独对着聂怀桑时,蓝翼却神色有些凄然,轻叹: “慧极必伤,终是少用些心才是。这世间万法何是你一个孩子能算尽?若都让你扛着,那些大人便当去死。 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让他们来见我。” 言罢,自地上轻捉起几只肥圆粉白似雪团的小兔,一人塞了一只,便将几个小东西送出洞去。 回身跌坐琴台之旁,眼中惊澜,心中怒涛,那阴铁互有感应,可方才那叫“小桑”的孩子欺近时,蓝翼才隐约感觉到些许波动,且非怨气,而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 再观之时,这孩子虽灵秀可爱,但以其面相命理之法来观,分明是早夭已亡之相,却又在其中现着福泽绵长之态。 面相命理之法,蓝翼虽是自抱山之处习得,但早经她自行研习至通达,如此明显的异状又如何不见? 强行续命,还是以阴铁吸灵来续命,更要紧的是,那阴灵之中的怨煞之气居然全消,竟尽数化为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 蓝翼不得不承认,这世间造物的奇妙与强大,稚子童心,居然能把阴铁净化,那她修行何来?所思何来? 当日一心壮大蓝氏,却成自家困死之局,又何来? 蓝翼灵识的波动让青衡君等也有所觉,再见四个小皮蛋抱着戴抹额的兔子来时,青衡君与蓝启仁的脸色就更难看。 而原本还乐呵呵的聂嘲风,听得孟瑶转诉蓝翼对怀桑的评定之时,那脸也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 三人把小皮猴哄着去明嫣处后,便齐往后山,为能见蓝翼不受阻,聂嘲风也破天荒扎了根蓝家的抹额。 别说,只要他不开口,配上那皮相,还真有几分蓝家人清逸出尘的风华,惹来一路蓝启仁的暗中侧目。 蓝翼一见三人,也不废话,直接开言: “那四个孩子自明日起,由你们亲自接送到这里来,我要教他们一些东西。 同时,那叫小桑的孩子以后就移居后山,我要传他抚灵镇魂之术,无论他是不是蓝家嫡系,甚至无论他是不是蓝家人,他都是我蓝翼的弟子。” “他是清河聂氏的嫡幼子,我聂嘲风的儿子。” 聂嘲风沉下脸,他无视蓝启仁轻扯他衣角的手,也无视青衡君对他递来的眼色,看着蓝翼目光如电,语声冷沉: “他是我聂家的掌中宝,不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就算你是前辈高人,也休想。” “利用?” 蓝翼轻嘲的低笑,看着聂嘲风摇头轻叹: “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能利用,又敢利用那孩子? 天生仙骨灵胎,本是必死夭亡之相,却又生生转化为福泽绵长之数,这样的命格与那孩子天生气运,你以为是我辈玄门手段可以控吗? 无非两利,我传他以衣钵,他承我以情谊,可助蓝氏净化阴铁怨煞,也能为他多添几分福报。” “福报?” 聂嘲风眼眸一闪,他忽地似想到什么。 聂氏先祖虽是出身市井,却是个无奇不闻,无异不知的人物,聂家之传,虽是书文典章不及旁家,可那些“左道旁门”之术及逸闻奇书绝对是别家所不及。 因此,聂嘲风极快的抓到自家想知的信息,便在须臾之间由只威猛霸道似将择人而噬的凶兽,变成位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整衣退步合手长揖: “多谢前辈对小儿的看重,聂锋在此谢过。” “巧言令色之徒。” 蓝启仁暗啐一口,他虽没给聂嘲风好脸,可方才也是提着颗心的,待见无事方才松下。 青衡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向蓝翼施礼告辞,把二人领出寒洞离开后山,便着手准备安排小家伙们往后山习艺。 蓝氏中人善琴喜音律,可专门习练这个的并无多少,天下仙门公推以剑修为正道,余者皆视之为小术,或是左道旁门。 蓝翼专修琴技,自创弦杀术,却也因其乃为女儿身,剑道之术又偏灵巧诡谲而多受诟病。 因此当年才会为证明自家虽是女子,却不输男儿,动了阴铁的主意,闯大下祸。 故,蓝翼虽口中说得不容拒绝,心里却还是担心聂嘲风不会让孩子承她衣钵。 只是不曾料到,此代聂氏家主居然是个不循常途的人物,他不仅让其子承她衣钵,并承诺日后其子可任蓝氏外姓长老,并让那孩子正式拜蓝启仁为义父,允其在蓝家唤名“蓝玹”。 蓝翼从不曾见过这种人物,这般行事,虽为仙门长者,也闹个瞪目结舌,不知所措。 自此,云深不知处的后山禁地,便成几个小皮猴进学之所在。 山间泉流之处,时闻丝桐之声,长笛之音,先时不显,还有几分刺耳难听,而后便渐入佳境,连蓝家的长老也会时有近前倾听之雅兴。 四人习艺,蓝湛与孟瑶的问灵及弦杀术习得最好,魏婴以长笛吹奏的《离怨》能控灵杀生,只怀桑所习乃是抚灵与镇魂之术,于生杀上无用,仅可安灵渡化而已。 为此,孟瑶三人都表示会尽全力保护怀桑,谁让四人中这小子武力最低,所习所修也尽为音律、符箓、法阵。 至于剑术或刀法? 只看聂明玦每次来看怀桑,走时都会黑着张脸,鼻中也似将喷火,便知道了。 当然,除了音律等,怀桑于书画一道上的天赋也是出奇高,他与人斗狠自然不成,可不代表他不能收拾别人。 怀桑心思缜密又素有巧思,非相熟之人,并不能知他把符箓法阵之道溶入书画,那成日把玩手中的玄铁扇,扇面展开后,被他以灵力催动,便是一个个法阵,随他心意而发。 所以,谁要拿他当可以任意拿捏摆弄的包子,就得当心崩掉自家满口牙。 当然,这些也仅是身边亲近之人才知。 在外人眼中,聂怀桑就是个在云深不知处连考九次也通不过的小废物,除了捉鸟画扇摸鱼打瞌睡,什么都不会。 “蓝湛、蓝湛,快、接着。” 魏婴就跟个驮满货物的老牛一样,一步一喘的挪进芝兰苑,这是他们四人独占的居处,所以,在这里大家也不会拘束。 蓝湛面上声色不动,目中却是明晃晃的嫌弃,也不起身,语声清冷: “放下便是。” “我说,从小到大你就话少,如今说话更少,是想修成个哑巴神仙不成?” 魏婴恨恨的白他一眼,认命的把身上挂的一堆东西放下,左右打量后又问: “阿瑶哥和怀桑呢?不是说阿瑶哥陪怀桑先回来了,怎么看不到人呢?不会是,又被先生叫去教训了吧!” “怀桑回来时在天泉镇遇到百鬼为阵的邪祟,除崇时耗力太多伤了元气,先生把他送到师尊那里调养去了。” 孟瑶缓步而入,蹲下身收拾魏婴丢得满地的东西,轻笑道: “婴是把彩衣镇的天子笑全给搬了回来吗?小桑给你足足十个储物袋,你不会全用来装酒,以至魏叔父与叔母让你带的东西,只能这么扛回来的吧! 你怎生如此胡闹,这么多东西就这么生扛回来,也不怕压坏自己,好歹传讯我们,去接你呀!” “还是阿瑶哥心疼我,蓝湛连个好脸也不给人看。” 魏婴撒娇似的欠身趴在孟瑶背上,嘟着嘴有些小委屈的吸吸鼻子轻语: “你不知道,那里头有块木头,是阿娘夜猎时在处寒潭泉眼里发现的,色泽一半乌黑,一半朱红,扣之清越,正适做琴。 阿娘将之托人炼制成两张琴,让我带回给阿瑶哥你和蓝湛,我是怕碰坏了才……” 蓝湛抄书的手微顿,抬起头,有些歉然的轻语: “魏婴,对不住。” “没事、没事,反正我皮厚肉粗耐得住磨。” 蓝湛开口道歉,反让魏婴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家后脑勺,笑得脸上生晕,为掩窘态,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阿瑶哥,我方才上山时,见到云梦江家的那对姐弟,那江大小姐看上去好温柔,她笑起来的模样和阿瑶哥好象,都是那么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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