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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江澄准备得极是仔细，他相信，即便是此次又冒出晓星尘与宋子琛来，他江澄也能出名。 可是，当见到此番领队而往的正是晓星尘时，江澄竟也有失足踏空之感，他是再生之后变成乌鸦嘴了？ 但，怎么他骂聂怀桑时，那人啥事没有依旧活蹦乱跳得让人头大如斗？ ——总不成，聂怀桑升级，乌鸦成精了？！ 任凭江澄如何腹诽，聂怀桑依然如他所忆般“咋咋呼呼，娇弱无比”的随大家一起用传送符赶到商阳，依旧还是呼天抢地的没个正形，让江澄无端觉得胃里跟吞了石头似难受。 ——被聂怀桑气的！ 江澄实在是想不通，你说前尘魏无羡那不靠谱的交好聂怀桑就罢了，好歹魏无羡那条命也是聂怀桑捞回来的，且后来观音庙之事后，聂怀桑家主当得也不错。 可为何，今生的聂怀桑比之前尘还一无是处，不仅魏婴待之如旧，连前生清冷不近人的蓝湛也黏之得紧，就更遑论他人。 ——江澄不是选择性的忘了，怀桑弄棋天下，坑尽百家的事。他是始终不知，也不愿相信，聂怀桑有胜过他智慧与手段。 江澄思之难明，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了聂怀桑一路，全没发现，他之所为，令众世家子弟躲他能有多远有多远——堪比避忌黄鼬恶气。 江澄的做派，聂怀桑并不放心上，鲲鹏与蜉蝣不可并而论之，他也不会与个已绝仙途的伪修真计较。 只聂怀桑不放心上，不代表蓝湛、魏婴、聂明锋兄弟与温晁不计较，连晓星尘那般风清月朗的出尘人物，也暗中厌了江澄。 无他，目下无尘，骄矜自傲太过之辈，纵使天资绝世，也很难讨人喜欢。 就似前尘的魏无羡，纵然他对仙门百家数施恩义，到底骄矜太过，且后来金丹有失，修诡道影响心性，心存自卑却又貌显骄狂，行为就更失妥当，又有江澄似真似假的挑动，才会在后来步入金光善的彀中，成为人人喊杀的夷陵老祖。 其实，在穷奇道金子轩未亡前，仙门百家由始至终都有打着让金家挤兑魏无羡，自己在后头暗戳戳挖墙角的心思。只后来见温宁失控，恐魏无羡杀心大起于己不利，更惧于陈情威力，垂涎“阴虎符”，才会对其赶尽杀绝。 真说起来，若无江澄在里头真真假假的搅和，魏无羡也许会成就一宗之主，引领一代盛世风流。 又或许早与蓝湛去了云深不知处，知交相伴，就此仙途通达白日飞升。 更或许一人独行天地间，挥洒出他自己的风采。 可惜，所有的假定都是假的，终究是不夜天城伤心坠，聚魂重归，却早已不是昔日爱笑天真少年郎。 故，江澄如今之态，比之前尘的夷陵老祖更让人厌，当初魏无羡还可结交聂怀桑为友，如今的江澄也就能招点子绿豆蝇陪着。 初至商阳，晓星尘便先安排他们入住客栈，活猴似的魏婴轻纵一步便跃到晓星尘身边，搅肩搂腰的就把人拖至一旁，低声问: “小叔叔，到底什么情况？光听先生说林氏被灭门，到底有线索没？” 晓星尘抿唇轻笑，淡淡温柔似星辉般在眉间眼底晕开来，他因生时逢劫为弃婴，被抱山散人硬赖给蓝禅语养，言传身教之下，亦得其几分清冷风华。 只晓星尘生性温软，待人和善，不若蓝禅语冰若轮冷月般遥不可近，到是同各家同龄晚辈相处极好(蓝禅语是拿晓星尘当弟弟养的)，因此魏婴他们虽是晚辈，也与他极亲昵，动辄勾肩搭背咬耳朵。 “线索不多，只查到林氏一族是在一夜之间尽亡，看手法似是鬼修炼制傀儡的手法，蓝先生问灵都遭反噬，可见其厉害。” 晓星尘幼受劫难，故身形单薄瘦削，被与他相比还略高他一分的魏婴当头压下，也觉有些许吃力，纤长白细手指轻点魏婴带着婴儿肥的颊上，带笑轻嗔: “快起开，都要被你压成纸人了。” “小叔叔，人家又不是怀桑小时养的那只快三百斤的哼哼(猪)，能有多重呀！” 魏婴撒娇似嘟起嘴，皱皱鼻子以示不满，他向来喜欢缠着晓星尘说些自家父母长辈们的过往，亦知晓星尘心软，便也缠着不放手: “小叔叔，这一路是用传送符过来的，我都快闷死了，偏那还有个‘仰首向天歌’的讨厌鬼同行。 你就当可怜可怜羡羡，哄哄我，陪我说点有意思的事或是林家事，好不好嘛！ 嗯~，小叔叔，好不好嘛~” 若论这撒娇扮痴的本事，就是十个聂怀桑也抵不过一个魏无羡，所以，晓星尘也自不能敌，只得投子认负，乖乖被魏婴扯到座中坐下。 魏婴点好酒菜，又吩咐给温晁他们送上去后，才静下心来，边为晓星尘斟茶挟菜，边问: “小叔叔，我记得林氏不也是修习鬼道的吗？按说，若是有人算计了他们，凭其之能，就是再不济，也能逃出几个来，怎会灭得如此齐整，满门全无？” “这也正是事情蹊跷之所在，林府上下连只鸡都没来及逃，全都尽亡府中。” 晓星尘不知怎的，同魏婴在一处便会给他带偏，连拿人阖府死生说俏皮话的事也干得挺顺溜，且，他自己半点没发现: “以前常听青衡君笑话温仙督，说他做事要不是就象破鸟笼八面漏风，要么就是群狼入宅鸡犬不留，然后事毕才发现，坑的全是自个儿，整个一没头没脑。 如今看，林家这事也挺没头没脑的。说寻仇，林家爬出头连十年也不到，是托着温仙督整肃仙门时起的，外无恶戚，内无不肖，到也算十分规矩的小世家，要结仇，也结不下这般灭门之仇。 说是无端招祸，也似不对。灭门做得如此干净，不象临时起意而为，到似筹谋已久样子。” 魏婴挟了箸晓星尘喜欢的清炒玉兰片给他放碟子里，双眼微闪似有所思，灵动可爱的歪了头，看着晓星尘道: “如此说，这事的确是很是稀奇。难怪会把怀桑叫上，论起见微而窥全之功，只怕连叔伯们也有所不及他。” 魏婴往嘴里丢粒香酥花生米，正要再来口酒时，却见惹他讨厌的江澄居然由门外走进来，显是方才出去过。 魏婴涌起种见江澄就想给人脸上来几拳的烦恶郁气，又碍着蓝氏家训不便动手，唯有赌头别脸拿酒撒气狠闷了几杯，被晓星尘拦下。 江澄却没看见魏婴与晓星尘，他闻听此来是为林氏之事，私心还在猜是不是另一个“栎阳常氏”，便自己独自去查探。 未料，林府被阵法封印，而江澄平生最不通的，便是法阵结界符箓之术，自是欢欣而去，败兴而归，有些灰溜溜的气不顺。 气不顺的江澄就在上楼时，与个老妇撞在一起，老妇目盲而孱弱，直接让他撞摔倒在楼梯上，身形不稳滚落楼下。 一时，原本沸若热锅的店堂立时静若无人，魏婴墨眉微挑便要起身，却被晓星尘压住肩头，以目示意。 魏婴举目间，却见楼梯尽头处，温晁沉了脸，抄手而立。 江澄细眉微皱，杏目中尽是不耐，反手丢出锭银饼，头也不回继续上楼，在他眼中，此等庶民生若蝼蚁，伤了死了无关大局，他给了银钱，剩下的事，便予他无关。 “云梦江/氏先祖出身游侠，一生除奸灭恶，不求扬名显贵，只求无愧于心。因此，江/氏家训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江公子，你身上有哪一点承继了江迟前辈之遗，还真是，看不出啊！” 温晁冷冷长笑，扬声对江澄言道，不待其应，身形微闪已至跌落老妇身畔，正要探看其伤，却听到楼上传来聂怀桑带了三分慵懒睡意的清悦少年语声: “晁哥，别动。” 温晁探出的手立时收回，人亦瞬间移开，而一道紫黑怨气也被由上至下的金华打散，同时老妇身上也挨了几记符箓，虚弱老妇仰天而啸，抬首间，露出张已然腐烂到只剩半边血肉的脸来。 刹时，食客尽逃，丢靴失帽者众，宛若滚油中倒进瓢水，水油四溅声势虽大，却也甚乱。 魏婴一捂眼，似不忍看，口中低喃: “还好没点肉，要不得吐呀！”
第三十四章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肉。” 晓星尘被魏婴给闹得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他手中霜华剑出，宛若淡淡月华银罗铺地轻笼薄罩而下，将老妇抓向温晁的记骨爪拦住。 因是逢午进食之时，店堂之中百味陈杂，却又混合了腐尸的腥臭，让一众锦衣玉食娇养惯了的世家子弟掩面走避不及。 反是一身素白，宛若谪仙般出尘飘逸的晓星尘迎上去，剑华似水银遍地流泻开来，将腐尸压制住未能进退动弹半步。 衣袂飘飘，身形灵动，进退出尘，似白鹤轻舒翎羽在月夜振翅而飞，又似盈盈雪花悠然落在梅花枝头，那般优雅绝伦，实是世间少见绝美之景。 当然，若无这腐尸与恶臭，那是再好不过。 温晁也是个奸的，眼见晓星尘应付得轻松，自不愿受那恶臭，捏了鼻子飞跃上楼，先在离蓝湛与聂怀桑他们数步处嗅得己身未染恶气后，方才走近几人，看着犹显倦怠的怀桑道: “不过是怨灵活尸，小叔叔尚能应付。怀桑这路行来辛苦，还是同忘机再休息一会儿，我让人去百味楼备的饭菜，应该就快送来。” “小叔叔已让人送过饭食，只我和阿湛没什么胃口……” 聂怀桑清秀小脸透出些许苍白，语声中亦有几分无奈，少年清悦嗓音中又有几分清冷与软糯: “这下，更是什么胃口也没了。” “仙门世家斩邪诛秽，何等恶心之景未见？恶腐之气未闻？清河聂氏亦是义勇门第，怎会出你这般富贵公子来！” 江澄本不想与蓝湛等多起争执，但一见聂怀桑那比前尘还似富贵公子的娇养模样就忍不住，张口就言: “莫非我记差了，清河聂氏先祖非是屠夫，到是富贵书香文人公子？” “清河聂氏家传屠夫又如何？与云梦江/氏何干？又与江澄公子何干？ 我家四弟头上尚有我们三位兄长在，且家父身健貌似比江宗主亦显年少，何时轮到江澄公子来怀桑面前说三道四了。” 江澄之言方罢，便闻听身后传来让他心悸不已的熟悉语声，虽那语声带笑温软，似绵糖般清甜入耳，却也让江澄周身汗毛倒竖。 敛芳尊金光瑶，不，应该说是聂明瑶，唇齿含笑，眼眉弯弯，笑颜可亲，梨涡轻绽的俊秀颜容却在江澄眼中宛若恶鬼。 江澄暗中吸气压下惊悚之意，自那日观音庙之事后，江澄便将其惧之入骨，纵其亡故亦未松心片刻。 更别提后来此君重为仙督后，江澄与云梦江/氏及兰陵金氏过的那日子，堪称是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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