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禅语温柔语声在魏长泽灵识中响起,魏长泽咧着小毛嘴,乐颠颠的依言在阵纹上增了一笔,只这一笔,便令得四溢不祥黑雾的法阵有三分之一亮起金华,凡纳此方的走尸阴煞在瞬间似被骄阳蒸发的晨雾般消失。 吐吐小舌头舔舔自家小毛嘴,魏长泽完全没注意到自家此举根本全然象只猫,他只在开心开局甚好,想来接下来不会太难才是。 魏长泽不知,他以为的“不难”背后,却是蓝禅语的心力交瘁,琴音渡灵间隙,蓝禅语还时不时指出如风在面前虚空绘制的法图上改上几笔,金色法阵法纹虚悬于他身前,随演算推衍而变,其中所耗心力,乃非常人所能想象。 蓝禅语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连骨骼与淡青血脉也似清晰可见,他的唇微抿,唇色却淡白得几近无色,然在传音魏长泽时,却未让其觉查分毫有异,相护之心昭昭如日月之明。 魏长泽对于破阵之心大坚,当他再一次用爪爪给法纹增减几笔后,整个落魂渊已然敛去阴渊沼水之相,变成个小泥坑般在挣扎,黑雾已净得大半,可见天光炎阳,以及在炎阳之下躲避不及走尸,被阳光灼烤发出的滋滋声响及溢散又消失的怨气。 美滋滋的魏长泽迈着轻灵快活的小步子,穷追入最中心,意在永除后患之时,他却不知,蓝禅语原本仅是霜雪染色的发,已然在悄悄的尽化霜雪之华,连淡淡细纹也爬上清俊面容,仅那双眸依旧温和包容,似沧海可纳万流般温柔坚定。 虞氏手段,江家底蕴,因虞紫鸢心中不甘而掏了个干净,可在蓝禅语看来,蛇纵添足挂角也终不成龙,不过徒笑方家罢了。 虞紫鸢弄出的以落魂渊为阵基立下的阵中阵的献祭阵法,实在不入流得紧,其效还不如直接布下的献祭法阵来得有用,除了破阵时得防备法阵溢出的怨煞之气于凡人有伤外,实在没什么大用。 虽无大用,却是实实在在耗损了蓝禅语的心力,以至魏长泽迈着六亲不认小猫步回到自家身躯边,见到蓝禅语尽化雪白的发时,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把奶猫崽摔得喵喵直叫唤,也让魏长泽直接摔进自己躯壳内。 奶猫崽爬起身抖抖毛,小小毛茸茸耳朵不满意的轻抖,转头跳入蓝禅语怀中软软糯糯告状似轻喵着,还将软软肉肉小肉掌举起来给蓝禅语看,实在是委屈得紧。 “这小东西,还会告状了。” 魏长泽原是想活泛一下气氛,却未料自家出口的话也干巴巴的,象失了水份皱成一团的枝上枯花,未显生机,只有颓然。 “行了,你也不用搜心刮力的想着讨我欢喜,我这条命原在四年前就当寿终的,只不舍湛儿与阿涣才拖到如今。 所以,纵然白发,再拖上个两三年也是可以的。” 蓝禅语拂衣而起,轻轻抚着奶猫崽暖融融的皮毛,明眸中依旧是星河尽纳的耀耀明辉,语声温暖似花开时的暖风直入心中: “长泽,阿涣才八岁,湛儿也才三岁,你们也还没定下性子,我又怎忍就此别离? 乖,别怕,在所有的事未料理清楚之前,我会在。” “我信,我一直都信。” 魏长泽眼中含泪,却扬起浅笑应着。 是的,他信,自那年莲花坞初见,便是这位宛似芝兰玉树琼华霜雪的清俊雅正青衡君向他伸出手来,他就此握住后便不曾放开。 而青衡君也从不曾负他所言,只要是青衡君出口之事,从不曾不为,他之诺亦从未负过。 故,魏长泽相信,蓝禅语既言,便不会毁诺。 落魂渊消失得干脆利落,献祭之阵便已破坏了大半,只是恐怕是有些迟了,虽说竞陵城中满城生灵逃过一劫,可这莲池法阵所布也足骇人心。 九为道法之极数,凡以九为阵的阵法都是极难缠或极凶、至吉的,虞紫鸢当真是疯了,居然先用九九八十一位修士灵骨布下至吉至凶之阵,再以九九八十一位天资聪颖的孩童结为阵基,为江澄延寿至换根骨,意图一举为子结成金丹。 虞紫鸢也是疯忘掉了,她这么强行为江澄开灵脉结金丹,就算成功,金丹的质地与个头也不会好,到时还是个不上不下,才真枉费心机。 然,虞紫鸢已然顾不得这许多,当虞老宗主将其除族,虞紫鸢便已感觉到了。 血脉传承中的护荫消失,代表什么,是什么感觉,没有谁能比虞紫鸢更清楚,在那刻,若非紫电是她祭炼认主过的仙器,只怕她连紫电也无法再驾御,就如那时虞氏之士对她的弃之一般。 虞紫鸢向以自家姓氏为傲,可今后她紫蜘蛛却再不能言说自家乃出眉山虞氏,这种痛,比斩她几刀更甚。 所以,虞紫鸢什么都顾不得了,除了江澄,除了这个能证明她没错,不是一无所有的儿子外,她真的什么都没了。 聂嘲风到时便以灵禽之火为引,引刀画符直闯而入,他懒得一步步破阵,是以灵火符箓直接暴力开道,砸穿法阵进来的。 两只孔雀为火属灵禽,养在金麟台自也沾了金家的傲气,对着虞紫鸢那是一万个看不上,吐火扬爪便将其闹了个手忙脚乱。 虞紫鸢在仙门中也算是声名赫赫的女修,只这声名中却掺了不少水份伪意,毕竟是世家嫡女,又生得容貌不差,难免就有人会奉承罢了。 若非虞紫鸢脾气不好,出手动口皆狠辣刻毒,也不会落个“紫蜘蛛”的浑号,至少混个佳美之名是可以的。 也因虞紫鸢被捧得忘乎所以,才会高估自己,她对聂嘲风的认之也就是“在云深不知处养大的屠夫之承继”,尽管清河聂氏名列五大世家之一,虞紫鸢也只当聂嘲风是个“生了张好看脸蛋,粗鄙不堪的屠夫之后”。 因此,乍见聂嘲风带着两只灵禽破阵而入时,她除了愤恨其坏了法阵之外,心中并无多大波动。 ——她的儿子已将结丹完成,法阵破便破了,顶多金丹结得不太好,在十八成年前,还可以补全的。 但虞紫鸢忘了,“十八成年前金丹可再蕴”那是针对天生有灵脉灵胚者,而不是她儿子这种硬生生弄假造出的西贝货。 聂嘲风进阵后眼见尸重骨叠,浓眉轻轩间已然定下虞紫鸢之生死,象这样的人,确如兄长所言,杀了算是轻纵,不死不活才是惩罚。 虞紫鸢同聂嘲风交手,根本就是蜉蝣撼树,她的功夫在女修中算得不差,在男修之中却未必,只平日大家多少顾忌颜面相让一二,可若碰上不忌讳揍女修的,可就讨不了好。 聂嘲风素来也算有君子之风,于女修也相让一二,可对上虞紫鸢,他是根本没拿她当女人,甚至是当人看。 ——是人就做不出那诸般恶毒之事! 于是,虞紫鸢也同那些邪祟及为恶之辈般,享受了聂嘲风泼风般的快刀连斩,以及铁拳铜腿的招呼。 聂嘲风更是一拳便将虞紫鸢的金丹给打破,刀背拍折手足后,用缚仙索绑着,传讯自家门下来收拾残局便是。 两只孔雀也在其中凑趣,喷火燎去虞紫鸢的眉发,把人烧得黑一团白一块的,其间还抡上了爪子,生把在云深不知处时受崽崽们的气给出在虞紫鸢头上,倒霉的紫蜘蛛也就变成了紫猪猪。 ——人头猪脑满脸花。 聂嘲风只顾处置虞紫鸢,却未发现,阵眼中那小小孩童江澄竟悄悄睁开了眼,眼中尽是怨毒,似尾伏潜阴暗之地的毒蛇在暗窥仇敌一般。 聂嘲风只怕从不曾料到,自此会有个幼童如此恨他,恨清河聂氏,一生唯愿聂氏覆灭。
第二十八章 初春的杏花沾着晨露握在白生生嫩笋芽似胖嘟嘟小手指间,小小的蓝湛迈着哒哒的脚步举着那枝亲手折下的杏花,欢快的奔跑过庭院长廊,身后传来叔父蓝启仁无奈宠溺语声: “不可急行……,阿湛~,慢点、慢点,别摔了。” “我要把它给父亲。” 娇娇的清悦似玉铃般童音,带着几许认真与欢喜回应蓝启仁: “母亲说父亲见了杏花会欢喜,阿湛采来杏花,父亲看了心里欢喜,病也会好的。” 小小圆润的胖身子象欢快滚动的小藤球般远去,留下稚语童言却让蓝启仁眉目隐忧,语声带愁: “阿湛~,若有一日兄长……,你该怎么办?!” “若真有那日,有我们这么多叔叔护着,阿湛也定当平安欢喜的长大。” 温若寒安抚的语声虽沉稳,却也带着几许愁绪,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兄长已然渐渐不能身起,去年冬时还犯了喘疾,虽是日日撑着精神,却也是一日不及一日,那个时辰,也只怕是早晚。 每思及此,温若寒胸中都有种想一把火烧了莲花坞,更毁了云深不知处的戾气。 不是兄长幼承庭训,被这见鬼的三千多条家规绑住,不得不往莲花坞相援。不是云梦江/氏子孙不成气候,同那见鬼的紫蜘蛛纠缠惹出事端,兄长也不会折损天命寿元。 云深不知处终归是兄长与他亲人的家园,损毁不得。莲花坞却也因江枫眠对虞紫鸢的不闻不问用纸休书躲过去,徒留个半死不活的虞紫鸢还不能彻底弄死,让温若寒好生气闷。 “若非这是兄长与我们的家,我也想烧了它。” 蓝启仁眸色幽沉,斜睨着温若寒面上就快藏不住的恨色,以种与温若寒商量今晚吃萝卜还是莲藕般随意的语气道: “可我和你一样不能,不仅不能做,还得按家规条条约束自己和蓝氏子弟,这就是蓝家人的无奈。 我们只能在合理规则中略做改变,却无法颠覆,因为那是蓝氏立身之本。 就象当初我们小,吵着吃肉一样,兄长可以带我们下山去吃,看着我们吃,他自己却不会越雷池一步。 再后来,便借着些许原故渐改了此例,才让涣儿他们不必日日茹素。 仅此一例都那么难……,为让我们吃口肉都花了他好大心力,若不是、若不是……,我宁可这地方变为白地。” “启仁,你是蓝氏嫡传,青衡君的亲弟,这些话,日后还是埋在心里吧!” 温若寒抬手轻拍蓝启仁的肩头,握紧后摇摇示意他收敛心绪,沉声道: “你是博闻广记风光霁月的蓝先生,我才是张扬跋扈肆无忌惮的温仙督,那些暴戾无道的事与想法是我的,不是你。 若有朝你真恨极此处,纵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替你毁了它去,可好?” “好,我记下了。” 蓝启仁回眸一笑,二人目光交汇,多少默契与心有灵犀尽在不言之中。 这时,魏长泽持伞缓步而来,身上淡蓝衣裳少见的沾了几点雨迹,与他往日从容整洁的样子有少许不同,却让蓝启仁与温若寒同时心中一悸。二人几乎要同时抢出亭外,却不想斜里扑出个金光善挂在温若寒身上,气喘吁吁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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