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塘不远的假山上,那亭中拥裘执灯冷眼者,却是此间主人,陵越的至亲胞弟,方兰生。 仅是一眼,陵越便什么都明白了,而陵端,早就明白。 “兰生……” 陵越泪落低吟,世间凡情果真,是会改变任何人,他那善良娇憨的弟弟,已然不见。
第四十一章 陵越陡然睁眼,汗透重衣,泪盈满面,身畔雾霾迷离掩目遮眼,运动法力循环周天,却未觉有异,难道,方才? 陵越抬袖拭尽面上泪痕,终是觉得此雾古怪,怕是什么迷心幻阵,便小心退步,飞快离开。 担心陵端?有幻阵的地方,该担心的,从来不是陵端,而是旁人。 那白雾微聚,又现出那雾人来,拈花轻哼,似对陵越不屑,而后又化雾散开去,再无影踪。 陵端抬爪挥去玄光幻影,门外一切,包括陵越梦中所梦,他都一一知晓。 只是,知晓又如何?前尘旧事,已成过往,早不复可追。 纤长龙尾轻轻在水中一划,荡起波涌几重,把趴在阔大绿荷盖上的兔宝宝轻染荡入水中,温汤涕尘,把小东西舒服得身子一翻,毛毛小白肚皮朝天,粉嫩四爪随懒腰轻伸而绷直,随水轻动惬意无比。 齐桓也是促狭得紧,看兔宝宝那小懒样实是可爱,举爪便往那四只粉红小爪上放了只大仙桃,咕咚一声,小东西被仙桃给压沉进了水底。 也亏得霄宝宝不是真的兔宝宝,小身子一蹦就出了水,也不同兄长闹气,只小嘴巴狠狠一口啃上仙桃,吃得凶残无比。 那桃香气极盛,毕竟仙品不同凡想,勾得池中潜藏不动,为他们兄弟调节水温的龙鱼露了头。 悄悄躲在水下,只堪堪露张鱼唇接兔宝宝漏下的桃汁吃,唇上鱼须划动,似水草轻荡,到是有趣。 齐桓向来是个心软的,这龙鱼潜底为他兄弟调温,他不是不知,原想着一会儿起身再送其个正果,如今却是不必。 别看这龙鱼只是接了兔宝宝漏的桃汁,捡漏而已,实则是得了大机缘。 这些山精水怪修行不易,纵法力通玄也难得正果,非有大机缘得受点化,终难了局。 故,常有凶悍精怪甘予圣贤仙神结缘,纵收成小宠座骑,亦可避过天道劫雷,亦算得是个正果。 更何况,兔宝宝乃洪荒神奇,天授冥神,那是大道所定不死不灭的存在,纵是神圣也不敢相欺,需恭敬以待者,他的一发一涎可都是难得之物。 这般说,以陵端为例,其随口一唾,沾得唾沫的花草鸟虫可立地成神,飞升九重。 若人得之,成仙成圣亦在倾刻。 若是龙族,更是九爪齐现,比肩于祖龙。 纵得者乃寻常水族,成就金龙五爪,遨游四海,也是寻常。 兔宝宝虽是犼,却也是洪荒神奇,沾了他口涎的桃汁,让区区鱼龙化为金龙,也是易事。 更甚者,有他兄弟三人在,这劫雷都不敢降下,只在天边意思意思响几声闷雷,而后一阵七彩雨露便倾入池中,数息而止。 龙鱼还不曾觉出什么,便已化身金龙,胖胖的小龙懵懵的闪着水汪汪的大眼,它虽不解,却知与兔宝宝有关,连连点首以谢。 并将七彩雨露混了三人的洗澡水,以龙尾控制分润园中草木精怪,化为雨露轻降,乃为不独享之意。 并以两龙角正中的龙脑之处轻托兔宝宝,乃示以诚,意甘为驱使之意。 兔宝宝懒洋洋的亨受着金龙的讨好,却没有立时与之立契,反回首对齐桓道: “桓哥哥向来是个心软的,怕是它不承那桃汁,你也会赏它个仙桃,如此,我便收下它,也免得你家那只肥兔子呷醋。 只是,这小金子初方化形,万事都让肥肥多教他才是。” “咱们兄弟,何必客套。” 齐桓只一眼扫去,肥兔精便乖觉的一把将小金子拎出水,拎包袱似的带到一旁去“教导”。 ——真不容易啊,它兔爷,也终于有打下手的小弟了! 肥兔心里如何感叹不言,这太虚之行,可算得是亲传弟子的大考,同时也是为让大比胜出弟子长见识,故,入观后,便算大比开始。 陵渊年幼,被涵究、涵晋长老带在身旁,通过符鸟传影观看弟子们的情形,而陵越陷入幻境之事,被清楚传递了过来。 紫胤真人见陵越被困雾阵,陷入幻境后,难免有些不自在,他乃剑仙,精擅者便是剑术,若逢法阵幻术,怕也不比陵越好多少。 ——当然,这是指同陵越同处一样修为的情形下。阵法小白,要破阵,可不就靠法力与剑术的强大么? 只是,紫胤真人虽不曾知陵越幻所见,却也疑惑其神色悲伤,难道陵越,梦见什么不祥? 修仙之人笃信天命,对命数梦幻看得极为要紧,也就不奇怪紫胤真人为何会想到陵越噩梦不祥。 非是紫胤真人过虑,乃因修真无梦,故不惑于梦,可一有梦现,多是含有预兆,实在不可轻看。 特别是沦入幻境所生之梦,往往暗隐天道示警,若不小心应对,一意逃避,便会成劫,到时悔之晚矣! 故,紫胤真人这从不轻探弟子私隐的好师尊,才会那般着紧。 这,可关系着陵越的命数呢! 只是,紫胤真人也在疑惑另一件事:这太虚观上下,连人带院子共法阵精怪,也太不把陵端当外人了。 连符鸟也难探知青松院中情形,被幻阵迷得来回转圈,也亏得不是真鸟,否则早晕了。 纵是如此,符鸟也受不得,纷纷落地不起,恹恹似病。 兔宝宝在在温泉池中笑得小爪子乱拍,拍起的水花浇了才抖干毛的齐桓一身,被齐桓按住小脑袋挠痒痒笑个不住。 陵端龙尾轻划,水波荡漾,把齐桓重又卷入池中泡着,三人闹得连花间小仙子也探头偷瞧,看得三人玩闹,便也纷纷出来嬉戏。 一时间,青松院内与门外俨然成了两个天地。 紫胤真人探不到院内情形也未放心上,他着紧的是自己养大的徒儿陵越,陵端资质再佳,也非他之徒,非他会担心者。 陵越来寻,目地,陵端自然有所料。 前尘之时,其实在欧阳少恭上山前,百里屠苏是下过山的,只是他闯出祸后又失去这段记忆,涵素真人为紫胤真人面子,瞒下此事。 当时,太虚观事出,先到的却不是陵端,而是私下昆仑想寻师兄陵越,却误闯太虚观的百里屠苏。 彼时大妖肥遗镇石虽毁,但此妖,却是个宅,纵是封印已除,却并无心逃逸,毕竟,太虚观日日供奉的食膳甚美,它干嘛出去? 然,它不想动,百里屠苏体内的煞气及极恶之灵却不会由它,煞气袭躯,纵肥遗皮厚肉粗也受不得,极痛之下,撞山而出。 旁人只知陵端是带师弟历练,恰逢其会的,却不知,这只肥遗若非陵端,纵宅,也是要寻太虚观晦气的。 总之,就一句话,幼时陵端曾来此处,与大妖肥遗聊成了朋友,用美食哄得这只大妖年年等着与他庆生,不曾生过二志。 若非如此,陵端后来吸取妖灵之法何来?还不是这些大妖自己告诉他的! 目地?把自己喜欢的小可爱,彻底变成自己人,不好吗? 有时候,妖的心思,并不象人类那般复杂而诡异。 太虚观镇石开裂的原因,其实没人比陵端更清楚,这可是当日肥遗亲自告诉他的。 涵素真人当日立镇石时,确实符书极严并无破绽,可耐不住这石头匆忙立下,未曾查看,那石外似无伤,实内中有裂,难历几载风霜。 故,镇石非是人祸,实是定数。 天定这不曾主动闯祸的大妖,会有脱困之日。 却不想,百里屠苏横里插一杠子,令其命殒结下因果,才会真的绝了百里屠苏命途。 ——陵端前尘亦有能为救得百里屠苏,但,他与肥遗相处极好,互视为友,眼见好友被煞气摧心毁志,不得已亲手送其归入冥途,更伤及自身根本。 究其因,却是那私离门派的百里屠苏,更恼者,还要为其掩饰三敛其口,又焉能不怒? 不寻仇砍杀已然是念在同门之谊,还相助?他又不是圣人,没那好心肠。 今次,肥遗早在数载前受他点化,化为火龙,往地火之地修行,内中之妖是只好吃懒做的肥地鼠,那石头裂不裂都不相干。 ——鼠辈极擅打洞,它出入之处路有数十条之多,洞口封不封,与它无甚大碍,不过图住在其中有美食日奉罢了。 故,陵端才会窝在院中享受,全不把比试当事,毕竟,他只需要睡够后去设阵封印,再禀明石裂原由便好。 只是,这懒觉,陵端是注定睡不成的。 陵越虽也曾触及仙途,却终因心有所碍而不得入道,故,前尘他虽是无心成仙,却也欠着成仙之缘。 简而言之,他与天道,都不想让他成仙。 今朝重来,陵越纵有前尘根基,心却比之前尘蒙昧更重,心镜染尘难以明拭,自然心魔暗生。 说来也奇,陵越的心魔却并无暴虐之气,以至陵越自己也不知晓,那心魔却只在其入眠后,离躯而出,去青松院外,吹笛子。 天墉城上已无人知晓,连紫胤真人也忘了,自家这弟子,其实善音律,喜弄笛。 且,当初陵端初入门派不惯,是其终霄吹笛以伴,也因此,陵端才会视为长兄相依不离。 连陵端也没料到,陵越的心魔,会来给他吹笛子。 到是齐桓变了颜色,他阅尽群书,知晓旁者不解之秘,自然自古卷中看到过此类记载,肃颜道: “陵越数世负义,心中愧疚已深,此心魔乃他心中最深之憾,迟早夺其主魂以代。不过,到予我们无害,只是会多个宠我们的而已。” “于我等无害,便不去管他。” 兔宝宝两眼一闭一闭的,边打呵欠,边含含糊糊的道: “这笛声、听得我好睏……” 齐桓一把托住兔宝宝,小东西已睡得小嘴嘟嘟,不分昼夜了。 陵端与齐桓相对忍笑,兔宝宝这秒睡功夫,也算得一绝。 不过,也与那笛声有关,那是昔年,陵越哄他入眠,吹彻中霄的曲子。
第四十二章 “心魔噬主?呵~,报应!” 涵究真人的性子暴烈,纵修仙多年也仅是改得貌似温良大气,内里依旧是个睚眦必报的。 陵越是晚辈又如何?一个不讨喜的晚辈,换成个讨自家孩子欢心的心魔,也不错。 总归,这名儿,还是叫陵越。 涵晋真人却转目正掐指算着的还虚真人与凝虚真人,这二人都善天演之术,纵不入道仙门,凭齐氏天算之能,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能让二人如此慎重动用齐氏天算之法,看来,这心魔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47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