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塔,圣白议会的核心之塔,外观是一座三十二层的巍峨塔楼,坐落在一整座尖顶建筑群的中心,这是历代大宗师对其进行扩建的成果。其内部实际上也不仅只有三十二层,里面有诸多虚拟空间和次元通道,议会举行重要召集时能够容纳三万多人。这座塔楼的防御能力,比起一般的法师之塔只能辐射周围几十里地,它足以辐射三百公里。以白光塔为圆心,直径三百公里以内的土地上,深深浅浅地埋藏着历任大宗师布下的结界、咒语和符文,而建筑物的外壁上也有极其强大的附魔——这是最高阶的附魔师的心血,而不是那种只能给一面盾牌加个防御咒的三脚猫。 这座塔楼可谓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在它竖立起来的几百年之内,也曾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有来自于人类诸侯联盟的进攻,也有深渊恶魔的大举进犯,但是白光塔从未陷落。 大宗师的办公室位于塔楼物理位置的顶楼。或者说是理论上的顶楼,因为众所周知,这上面有一个亘古不变的次元位面,是白光塔的"核源"。每一届大宗师都必须自身法力作为给养供给这个核源,以维持白光塔的运转。 正因为这个工作需要消耗如此之多的能量,圣白议会成立之初的几位大宗师上任后都迅速衰老死去,像被燃烧过度的蜡烛。其后因为继承问题历经动荡,圣白议会又建立了十三贤者,由以大宗师为首的十三位高阶法师共同供给核源。 直到这一届大宗师,维斯忒修斯上任。 这是一间风格古老而优雅的办公室,空旷阔朗,无论是沙发、壁画、屋子一角满贮陈年佳酿的水晶酒瓶,脚下几乎可以吸收一切声音的厚实羊毛地毯,其奢侈和豪华的程度比起人间界任何一个君主都不过分,却又超然地保持着一种威严而出尘的气质:在高达天花板的书架之间,陈列着无数件战利品和纪念品,向来客无言地述说着大宗师过去的辉煌。 在这些战利品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龙魔的头骨,足有一辆四轮马车大小,头上共有七只象征深渊恶魔等级的角——要知道,只要有两对犄角,就已经是噩梦级别的深渊魔种了。现在,这个头骨的作用,除了展示以外,还是这间办公室的光源之一,它上面被镶嵌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无一不是从东方遥远的海洋里找到的。 大宗师背对着门的方向,正在一整面落地窗前,修剪一束花。 "猊下。"DiDi右手覆在右胸,单膝跪下。 大宗师并未转身,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DiDi站起身来,走到大宗师背后约三步的地方,看着他前方那片覆盖着白雪的山脉,在眼前如画卷般连绵不绝。 大宗师维斯忒修斯从花艺中抬起头来,顺着DiDi的目光,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雪山。 他的头发和那些雪是一样的颜色,脸庞却还很年轻,一直保持着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有一双棕色的眼睛,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酷,嘴角却是温柔的,紧紧抿起时,下颌线坚毅而果断,所有的皱纹仿佛只是要为他的脸庞增添一些沧桑的气质。 这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少年成名的在世传奇。在成为大宗师之前,他是大陆上最著名的冒险者,从恶龙手下救下公主的屠龙英雄,以一人之力横扫战场的战士,他的事迹早就被吟游编成歌谣,在各个大陆和王国之间传唱—— ——同时也是个权力欲极强的政治家。 理论上,十三贤者的地位几乎是平起平坐的,大宗师不过享有名誉上的领导地位。而在维斯忒修斯上任之后的二十年里,十三贤者的格局被洗牌,只有全面向他效忠的人才能坐上那个位置,异见者全遭排挤。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底气:维斯忒修斯以一人之力,维持着白光塔的运转,到目前已有六十年。 在这六十年内,他不但没有衰弱,反而越来越强,甚至圣白议会的势力,也扩大到前人几乎无以想象的程度。 过去的圣白议会,虽然也参与王国之间的政治事务,但做法保守而中立,只是维持自身不受攻击即可。 而自从维斯忒修斯上台以后,圣白议会前所未有地积极投身于政治,远交近攻,合纵连横,对那些愿意与议会结盟的国家,他慷慨地提供射程最远的投石机、最先进的炼金术和经验最丰富的大法师;对于反对他的国家,他暗中扶植对继承顺序不满的王子,也资助对国境线设置颇有微词的邻国。 六十年里,圣白议会虽然不是国家,却变成了大陆上高于国家的超然存在,它的势力之大,据说已经触及遥远的东方。它能发动战争,也能强迫世仇一般的国家保持和平,甚至有传言说连自由城邦里的高利贷利息,都是议会制定的——这倒也不奇怪,议会控制了自由城邦最大的银行。 能做到这一切,离不开大宗师最得意的那位弟子:亡灵法师Pinkray。 维斯忒修斯沉默地看着雪山,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今天见过他了,是吧。Ray……他看起来还好么?" 他声音有几分嘶哑,还有一种压抑着的酸涩与痛楚。 DiDi惊异地发现,这位以铁血手腕闻名于世的大宗师,在谈起自己的弟子时,居然也无非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哪怕是自己亲手逐出家门的逆子,也始终在内心深处埋藏着慈父的爱意的一个老人。 Pinkray并不是专职的亡灵法师,他在作为大宗师的学徒期间,学习的魔法其实非常全面。 大宗师有过无数学徒,他对他们几乎从没有过嘉辞,唯独有一次无意中说漏嘴:只有Pinkray,或许能够继承他的亡灵法术。 虽然后半句话是"其他的法术也就稀松平常",但大宗师平生绝无仅有的一句夸奖也足以让当年只是个毛头小子的Pinkray迅速成名。 直到他完全成年,开始在别的领域崭露头角。 Pinkray曾是大宗师的心腹,为他出使列国,靠出色的外交技巧周旋于诸侯之间;他也是大宗师的行刑人,议会内部异见者莫名其妙的绑架、失踪与死亡,大陆上某个君侯突如其来的急病。 大宗师对他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也换回了他全部的忠诚。 Pinkray虽然不是十三贤者之一,地位却隐隐在其之上。 曾几何时,议会内部一直认为,Pinkray也许就是大宗师亲自选中的继承人。 直到那场黑暗堕落。 The Dark Fall. 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大宗师脸上。 那段时间大宗师少有地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克制,暴怒总是一触即发。 他甚至肉眼可见地迅速衰老了下去。 就在宣布对巫魔发布最高通缉的那个晚上,在白光塔集结的法师们,惊惧地发现,大宗师维斯忒修斯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了。 DiDi多少思考了一下该如何描述Pinkray的现状。 "他瘦了"虽然确实是事实,但如果直接说出来,也许会让大宗师怀疑自己仍然对他有所怜悯。这几年大宗师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比较好。 最终他认定,任何对于他身体状况的描述都不适合作为回答,于是开口说:"和以前一样,他还是那么会骗人。" 这句话让大宗师脸上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轻微的痛楚,仿佛正触动了让他伤心的那个点。 "DiDi,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导师为什么会堕落?" DiDi垂下羽毛般纤长的眼睫:"我想过,想过很多次。但是我想不出来。" 大宗师低头去看手里那瓶鲜花,用一把金剪削去其中多余的枝叶。 "我想过,"他说,新鲜的花叶跌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擦擦声,"我觉得这有一部分是我的错。我让他接触到的权力太多,与其说他是被黑暗腐蚀,不如说是被权力腐蚀。" DiDi沉默不语。 他心底深处,对此有一丝怨怼。 在他刚离开皓之岩的第一年,他几乎无法适应人类世界,更无法适应法师塔的生活。他害怕由尸骸拼凑出来的魔像和构装体,害怕那些作为仆人使用的骨魔,更害怕辉月之塔里无处不在的不死生物的黑暗气息。只要Pinkray不在家,他宁愿把自己在图书馆关上一整天,连食物都是由骨魔仆人放在门口地板上,离去后他才敢把托盘拿进屋里吃掉。 他那时多希望Pinkray能无时无刻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啊! 他是那座塔楼里唯一不可怕的东西,他是驱散那股黑暗气息的月光。 但他总是那么忙。 年幼的精灵甚至对此暗暗记恨上了大宗师,为什么总要给他的导师这么多工作?不是说大宗师有很多弟子吗?别人来做不可以吗? 有一次,他舔着导师带回来的糖苹果,这么问道。 Pinkray微笑着,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因为大宗师需要我。有一天我也会这么需要你的,DiDi。因此你要变得很强才行。"
第9章 Katto是被惊醒的。 做佣兵做久了,精神上好像总绷着一根弦儿,哪怕睡眠中也是这样。 何况他的姿势并不舒服,眼睛还闭着的时候,有一种受到威胁时的寒意,如同一根冰凝成的针一般刺入脑海。 他猛然张开眼睛。 原本躺在地上的法师此刻正蹲坐在他跟前,双手撑地,背部拱起,像某种类人猿一样,歪着头盯着他。 说“盯”这个词,并不太准确。 他的眼睛里,本应是瞳孔的地方空白一片,整个眼球仿佛只有一片茫然的眼白。 然而他却知道那对白丸一样的眼睛此刻正在盯着他看,仿佛在看着一只猎物。 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毫无血色,也没有表情。 法师胸前的血洞贯穿了整个胸口,居然能从中间的缝隙里看到他背后的墙壁。 这个人怎么还能活着?! 不,这个东西,还能称之为人吗…… Katto心里泛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Ray!” 就在他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法师张大嘴巴,猛地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的伤口处。 Katto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气,感到一口獠牙狠狠地撕扯着被秘银长剑绞出来的豁口,伤口再次被撕裂。 Pinkray失去理智般地在那个伤口处咬着、吮吸着,急不可待地把他的鲜血吞咽进肚。 这时,Katto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定身咒居然到这时刚好失效。 他一把扯下把脸埋在自己颈窝处的法师,反手噼噼啪啪抽了他几个耳光。 “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法师抖了抖身体,却丝毫不见清醒的迹象,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叫,企图再次凑上去吸血。 "操——!" Katto骂了一声,用力把那个生物推开。 就在它再次扑过来之前,Katto看见了墙上那副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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