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还在昏迷中的精灵轻轻放在一颗树旁,让他背靠着树干,然后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的白骨之魔。 那东西已经几乎把白光塔拆了一半,肩膀上时不时闪现出幽绿色的光芒,那是Pinkray在追打着下面的构装体和傀儡甲士,或许还有来不及逃命的法师。 巫魔疯狂的笑声在夜风里远远传来。 "……我操,"觝狼感叹着,"这他妈的有点过瘾啊。" Kwin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Pinkray。 他所认识的那个Pinkray,下手确实残忍而无情,却不会造多余的杀孽。 不是因为心存善念,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他当黑杖时给议会做了那么多龌龊勾当,人却始终保持着一点清白无辜,原因就是这个。 哪怕是为了出气,这,好像也有点过了…… 白骨之魔在即将分崩离析的塔楼上停止了动作,转而开始用那双巨大的白骨手掌做出几个施法的动作——Kwin瞪大了眼睛,失口叫道:"不好!" "怎么了?"觝狼低下头看他。 "……这手势是、是他妈的骨爆术!" "……啥玩意儿?"觝狼一头雾水。 魅魔咬牙切齿地说:"就是那个把尸体或者白骨当作炸弹用的骨爆术!你猜那么大个东西爆炸起来得是个什么威力?" 觝狼想了一下,被自己的想象激得后颈上毛发耸立。 "这家伙失去理智了,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半个凯特罗森都没了!我得过去给他一耳光。"Kwin又张开羽翼,回头说了一句,"照顾好这个崽子!"就张开翅膀,箭一样投入了夜空。 "……行吧。"觝狼叹了口气,"老子当年也是血翼第一先锋,现在沦落成给你们看孩子的保姆。" 巨型狼兽走到DiDi身边坐下。 "唉……还得保持狂化多久啊……"尾巴在身后不满地扫来扫去。 DiDi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狼头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毛茸茸的脸上还能看出这么微妙的表情? DiDi忍不住心想。 然后他心里一惊,立刻翻身坐起。 "……我在哪?Pinky呢?Kwin呢?" "你醒啦?"Katto说,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没错过好戏。那俩都在那儿呢。" DiDi远眺过去,就看见巨型白骨之魔像是在打蚊子一样地与什么东西作战。一个有翼的东西绕着它飞舞,灵巧地避开所有的攻击,衬托得那东西都动作越发迟缓愚笨。 “……那是,Kwin?!” 不用说,那个白骨之魔就是Pinkray的造物了。 在物理攻击的间歇里,血红色和幽绿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在白骨之魔颈窝处频繁亮起。 “你老师本来打算拿那玩意儿爆炸,Kwin说那么大一个东西,骨爆术下去半个城就没了,现在飞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觝狼三言两语交待完,又扭头过去,津津有味地观赏起这番奇景。 “……我刚才怎么了?” 精灵坐起来,晃了晃手腕,发现自己在战斗中负伤的左臂居然已经完全好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哎哟!这一下子厉害!”觝狼远远望着白骨之魔和Kwin展开激斗,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DiDi循声看去。 远处的魅魔已经变化为终极战斗形态,比他的本来面目都大上不少,肌肉虬结的躯体上覆盖着黑红相间的细小鳞片,然而在那具白骨之魔周围飞动时,看起来仍然小得像只黑尾鹊。 他仗着自己小而灵巧,一边闪避一边将攻击集中在白骨之魔肩膀上的巫魔身上。这两人以前在竞技场切磋过无数次,对彼此的攻击套路和弱点都了如指掌。巫魔化的Pinkray虽然法力大幅提高,却因为他狡猾的偷袭式打法不得不三番两次中断骨爆术的咒语,攻击也越来越显得心浮气躁。 巫魔一边还击,一边指挥着白骨之魔的手势,但在那东西被Kwin打掉大拇指骨之后彻底暴躁起来,开始拼尽全力地对付魅魔。却没想到正中Kwin的下怀,几次攻击往还占不到便宜,法师越来越心浮气躁,被Kwin抓住个空子,一击命中,被打落下来。刚刚觝狼在远处大声叫好,正是为这一击而发。 从半空中跌落的巫魔倒是还不死心。从DiDi和Katto的位置看去,坠落中的巫魔手中荧光一闪,一点亮光如流星般自上而下发出,划亮夜空,直直打中了白骨之魔的额心。 巨大的魔怪仰天长嘶,狂乱地挥舞着白骨之躯,浑身迸发出剧烈的绿光。 这虽然不是完整的骨爆术,却也具有相当的威力,裂缝像病毒一样瞬间爬满白骨之魔的全身,然后炸裂。 狂风带着腥臭的死亡气息,形成了巨大的气流。Kwin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平衡,张开爪子抓住了坠落中的法师。看他还在挣扎着想要反抗,干脆一掌劈在他后颈,看着Pinkray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才抱着法师奋力飞了出去。 他们身后,白骨之魔的爆炸,以白光塔为圆心,平地上升起一朵庞大的蘑菇云,雷霆般地席卷了整个炼魔厂。 贪念、权欲、罪恶、欺瞒、腐败,一切东西,在今夜,都被血与火荡涤的一干二净。 Katto和DiDi并肩站着,沉默地望着远方这惊人的景象,直到听见羽翼鼓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结束了。” Kwin降落到地上,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是啊,结束了。” DiDi摸了摸心口,那枚银哨还完好无损地挂在胸前,此刻在衣料下面散发出令人安心的体温。 “我们回辉月塔。”Kwin的鳞片从皮肤上消退下去,人形的面孔疲倦而安宁,简直不像是一只深渊生物。“那个狼人,你也一起来。你肚子不饿吗?” 他大大咧咧又理直气壮地使唤着精灵:“崽子,你来开传送阵。我他妈累死了。” DiDi罕见地没有反驳。 很快,一个法阵就在草地上莹莹亮起。 “好了,回家吧。” 魅魔首先踏了进去。他怀中的法师沉沉地睡着,脸庞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看起来像个孩子。 DiDi和Katto也走了进去。 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正篇完。 —— 正文完 ——
第25章 番外二 魅魔篇 作为一只深渊恶魔,Kwin得到第二对犄角之后,就失去了一切动力。 和人类的想象一样,深渊这个地方,确实到处是火山,空气中飘散着硫磺的臭味,晦暗的天空划过血红色的流星,化为一颗颗带着闪电与火焰的陨石落在地面上。 在这样的地方出生并长大的东西,显而易见地,不太可能有什么温良恭让的优良品质。深渊里没有植物,或者说,没有人间界那种只会一动不动地扎在土里什么都不会干的无害植物。 深渊里的生命,自打存在的开始,就要习惯杀与被杀,吃与被吃。没有人问过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因为不会得到回答。 Kwin刚出生就有了知觉,他被放置在一块岩石上,一只女性魅魔正躲在不远的地方。 一只蟾蜍魔走了过来并且发现了他,堆叠着肉疙瘩的脸上,小孔般的鼻子抽动了两下,警惕地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向Kwin伸出了丑恶的爪子。 女性魅魔从身后把它劈成两段,急不可待地抓起半块残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还在岩石上的Kwin嚎叫了起来,却得不到回应,刚刚出生的魔种挣扎了几下,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凑到正在大吃大嚼的女性魅魔身旁,一口咬住蟾蜍魔的一截断肢。 女魅魔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允许这个婴儿分享她的战利品,已经是深渊里的母亲所能做到的最大的温柔了。 Kwin和女魅魔结成了这样奇怪的同盟。他扮演诱饵的角色,分享女魅魔的战利品。然而如果事情不对,女魅魔从藏身地悄悄撤退,也绝不会管诱饵是死是活。 他们之间很少交谈,在一起时永远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狩猎,Kwin甚至从未知道她的名字。 Kwin成年之前女魅魔就死了,因为一场失败的狩猎。 他逃出来后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同样也是好不容易脱身的女魅魔,但她伤势过重,只有一口气了。 女魅魔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对自己的命运已经全然接受,毫无异议。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说,"我是在人间界怀孕的,我猜你父亲是个人类。你的名字叫Kwin。"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说完她就死了。 他当时很饿,而且可以预见,没有了狩猎搭档之后,他还要继续挨饿。面前的这具尸体即将是他未来很长时间之内唯一一顿饱餐。 Kwin长出第一对翼的时候,第一次受到召唤。 哪个深渊魔种不想去人间界呢?空气新鲜,到处是各种好吃好玩又容易捕获的猎物。 出于好奇,他立刻就接受了。 他第一次到人间界,总的来说体验还不错。他的第一个契约主在契约里犯了个低级错误,被他抓住把柄,为了自保不得不献祭了一个纯洁的灵魂。 Kwin不是最强的那种魅魔。他赖以生存的东西不是武力或者法术,而是他的头脑。 在漫长的生命当中,他偶尔也会想起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个女魅魔。他从出生的第一天开始,就是靠着陷阱与诡计活着的。也许这才是她试图教给自己的东西。 魅魔Kwin在深渊中努力地生存着,来者不拒地接受一切召唤,吞噬一切比他弱小的东西,终于获得了自己第三对翼和第二对犄角。 他的第二对犄角是弯曲的,在脸庞两侧绕了个环形垂下来。 那个出生时弱小得只能作为一个诱饵存在的Kwin,成为了噩梦级别的魅魔。 然而就在那一天,他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 他对着一面镜子晃晃脑袋,看着自己新获得的角。四只角占据了他头顶大部分的位置。不知道如果有第三对,会长在哪里。 他曾经遭遇过的最高阶的恶魔,除了头顶的两对,从额头上又生了四只小小的角。当时他被吓得一动不动,只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就要成为他人口中之食了,高阶恶魔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厌烦地别开头去。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腻。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高阶恶魔为什么没吃了自己,现在他懂了。 低阶恶魔为了保命和裹腹,无时无刻不在拼命。 而一旦成为噩梦级别的恶魔,被杀死的可能性略高于零,他们需要面对的,反而是漫长得几乎永无止境的生命。 Kwin不再响应召唤,因为人间界那套把戏他玩腻了。 他终日只是在自己的洞穴中沉睡,偶尔进食,很少捕猎,高阶恶魔储存了大量的能量,只要不动几乎就没有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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