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Di挠了挠自己的尖耳朵:“总之就是,这次野外修业我必须拿优,不然就整个学年的成绩就是不及格。” 野外修业实际上就是一次冒险,这次的目的是捕捉一只怪物。这个倒是简单,Pinkray立刻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你们这个级别的学徒,都是要结盟的,单枪匹马抓不到双头沙棘乌。”导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图鉴,在他面前翻开,“这种怪兽非常讨厌,首先它能飞,它两个头可以分别放出两个不同系的元素法术,一个是闪电系,另一个随机,而且还能近距离传送。我们那时候对付这种东西,一般需要三组人,两组人分别牵制它两个头,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打,第三组人抽空子把它活捉。” “你当年居然找得到和你组队的人?”DiDi有点惊奇。按他听说的故事,自家导师当年在学院里可谓臭名昭著。 “找不到,所以我最后是自己抓到的。”Pinkray用法杖点了一下图鉴,“现在我教给你一个我自创的法阵。” 这个法阵的名字之随意,一听就是自己没什么情趣的导师起的,就叫做“兽夹”。 与其说是法阵,不如说是狩猎的法则。 在“兽夹”中放置双头沙棘乌喜欢吃的沙蛇,然后静待它自己慢慢进入法阵。 这个法阵布置了两个咒文,一个是隔绝元素系法术的结界术,另一个是困住沙棘乌的光绳术。 依靠“兽夹”,别的学徒分好组、制订好了战略,还在森林里被这种恐怖的大鸟追得屁滚尿流的时候,DiDi就已经用漂浮术运着一只被光绳捆得像只火鸡的沙棘乌往回走了。 那面镜子上的法阵的基础咒文,就是一个“兽夹”。 既然有兽夹,那么就有诱饵。 DiDi尝试了各种咒文,最终有一个中了,镜子里闪现出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小空间。 里面摆着一只银哨子。 一道寒气直冲上他背脊,他立刻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领口,扯出胸前那枚银哨子,举在手上反复观察,直到确定自己手里这枚才是真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来不及细想,也没有继续布置“兽夹”,而是开始尝试解出镜子上所有隐藏的咒文。 Kwin从窗口飞进来之前的一瞬间,DiDi才读懂了那上面的咒文。 这个“兽夹”当然是改良过的,只要有人试图取走镜像空间里的那枚银哨子,突然暴起发难的就不是光绳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而是足以彻底毁灭整个辉月塔的大型炎爆术。 读完咒文的Kwin脸色足够难看。 “这哨子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 DiDi点了点头:“没错。我猜这里面是爱洛丽思的灵魂。老头子这两年一直疯狂寻找的东西,一直藏在Pinkray的胸腔里。” 魅魔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那个可怕的预测不再有其他解读。 Pinkray的寿命只有两天,而他预谋毁掉辉月塔。 虽然法师的整个计划还未露出真容,但这两个事实只能指向一个辩无可辩的答案——Pinkray没有准备活着回到这里,甚至没有准备活着走出白光塔。 DiDi忍着心头翻滚的情绪,带着一点颤音说:“这个陷阱到底是针对谁我不清楚,但是我不打算完成它……” 然后他听到魅魔的声音——“辉月塔不能毁。” 精灵诧异地抬头看去,发现魅魔的眼眶居然红了。 那个从来没有个正经,永远是慵懒的、散漫的、轻佻的、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的魅魔,此刻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和人类、不,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神情:绝望、坚定、苦涩、悲伤,还有……不舍。 一个念头瞬间击中了精灵的心脏。 原来—— 原来把辉月塔当成了家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辉月塔啊,辉月塔。 餐厅的墙上刻着精灵少年这几年身高的刻痕,虽然只是一句咒语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因为Pinkray近乎执着的仪式感,一定要记录下他的成长,才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一道一道在上面镌刻下他身高每一寸的增长。 藏书室里,书房里,到处都有他藏起来的糖罐,以防导师在家时严加控制他对甜食的过度狂热。 塔楼上有个阁楼是他的秘密基地,也是他每次和Pinkray吵架时的避难所。他在那里的台阶下藏了糖果,偷偷哭泣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吃一颗,靠舌尖上的甜蜜忘记所有的难过与悲伤。 他像冒险一样探索过塔里每一条密道和每一个密室,也曾经因为迷了路大哭不止,直到开了追踪咒的老师过来找他。 ……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年月,却忘记了另一个住客,似乎也是如此。 魅魔也冷眼曾经看着法师给他量身高,也曾恶作剧地到处找他偷藏的糖罐,吃光他最爱的夹心软糖。 就像DiDi会藏糖果一样,图书室的书架上也有魅魔藏起来的低俗读物。图书室里有张躺椅是魅魔最喜欢的位置,以至于他吝啬地在软垫上施了法,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靠上去,感觉都是一块块坚硬的大石头。 他们在餐室里对彼此搞过无数恶作剧,魅魔将DiDi馅饼里的莓果变成辣椒,作为回击,DiDi对他的蟹肉面条施了复原魔法,看着魅魔被从盘子里爬出来的螃蟹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还有魔药室里法师私酿的酒,他们曾在壁炉前一边饮酒一边讨论大陆王国之间的政局、古老的魔药和咒语,就着炉火消磨无所事事的漫漫长夜。 所有欢笑与泪水,争吵与恶作剧,都发生在这里,化为时光与记忆本身。 然而那个亲手建立了这栋塔的人,此时却要亲手毁掉它。 时间紧迫,没有伤感的余地。DiDi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对魅魔说:“他让我来启动这个法阵,想必是为了等待某个人的到来。至于毁灭辉月塔究竟是为了杀死他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很难说。我怀疑Pinkray留在白光塔还有别的用意,我们要……” 话音未落,一个传送法阵在图书馆里打开,那个未知的猎物从中闪现。 是维斯忒修斯。 反应最快的是魅魔。 DiDi还从未见过深渊恶魔的终极战斗形态。 几乎是维斯忒修斯步出法阵的瞬间,恶魔的人形就已消失不见,在一团血雾当中现出原形的,是一只六翼四角的深渊魅魔。 他的原形瘦削而高大,四肢颀长,肘部和脚跟各有一枚弯曲而锋利的骨趾向外突出,细小而坚硬的血红色鳞片瞬间包裹住全身的皮肤,一张利口裂至耳根,嘴里露出尖利的獠牙。 羽翼在空间中疯狂扑动,Kwin的声音听起来也带上了恶魔的低沉嗓音。 “DiDi!回白光塔!” 此时不是舍己救人的时候,再说以他的能力,在这里只有添乱的份儿。 何况维斯忒修斯也已经抽出了法杖,对在空中的魅魔打出了第一击神圣法术。 哪怕衰弱至此,大宗师过去近一百年的彪炳战绩决定了他丰富的战斗经验,一边与空中的恶魔缠斗,一边还有余力进攻精灵,阻止他开传送术逃走。 DiDi被他连续打过来的几波攻击追得几乎毫无退路,只能依靠不断释放闪电传送在屋里忽隐忽现才能保命,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法打开传送阵。 魅魔见状,用一声咆哮吸引了大宗师的注意力,张开羽翼,箭一般冲向大宗师,锋利的尖爪鹰钩般向他抓去。 大宗师见状也只好先行防御,先解决面前的袭击。 DiDi抓住这个机会,开启了通往白光塔的传送阵。 消失在传送阵中前的一瞬间,他嗅到了羽毛燃烧时的那种焦臭味。 以及恶魔痛苦的哀嚎。 ……来的人是大宗师。这说明…… 他在传送阵造成的短暂眩晕中想。 他几乎知道Pinkray的整个计划了。 那个疯子……打算引爆整个核源。 在辉月塔设置陷阱,哪怕是足以毁灭整栋塔的炎爆术,也不能杀死大宗师。 但是足以拖住他,为Pinkray在白光塔争取时间。 只要引爆核源,大宗师迟早会死,与正面与他交手相比实在是划算得多。 Pinkray一辈子工于心计,永远在计算利益得失。如果什么计谋不能一箭三雕,等于是宣布他个人的失败。 按照这个计划,他能毁灭核源,杀死大宗师,还能保住DiDi和Kwin的性命。 唯一的代价就是他自己的死亡。 老师,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啊。 他在苦涩地咀嚼这个猜测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开始向自己所知的一切神明祈祷。 多撑一会儿,Kwin,再多一会儿。 白光塔。 迪鲁在回白光塔之前,先去自己宅邸取了一个球状的银盒。 回到塔里之后,他刻意选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避人耳目地找到了DiDi在白光塔的宿舍。 根据他布下的追踪咒,DiDi今晚一直呆在这里,没有外出,想必也不知道巫魔已经落网的消息。 门上了锁,但是他有白光塔仅次于大宗师的通行权限,因此手指只是在门板上鹰身女妖浮雕的眼睛上一掠,就打开了门锁。 精灵正站在屋子里的镜子面前,仿佛刚从什么地方跑了个长跑回来似的,喘息不已,惊魂未定。听见背后有人才惊觉,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迪鲁。 迪鲁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大宗师要见你。”随即闪过身子,示意他走过来。 精灵眉头皱了皱,仿佛知道事情有什么不对,但是没有任何反驳,沉默地走了过来。 DiDi的肩膀超过自己身前的一瞬间,迪鲁迅速地出手了。 精灵少年吃惊地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冒出的剑尖。 迪鲁冷酷地把剑抽了回去,没有了剑身的阻挡,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向外涌出,瞬间就在地上流成一小滩血洼。 精灵踉跄了一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将死的恐惧,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然而却无法抵挡死亡的来临。 迪鲁嫌恶地后退一步,任凭精灵失去生命的躯体跌倒在地上。
第19章 迪鲁取下腰间的囊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球状的银盒。 打开银盒,里面飞出一只甲虫。 这个浑身油亮漆黑的虫子闻到血腥味,立刻奔着尸体飞去,扑在尸体上开始大吃大嚼起来,锯齿状的口器发出轻微的擦擦声。 吃着吃着,虫子突然抖了抖翅膀,变成了两个。两只甲虫又变成了四只,四只又变成了八只……不一会儿时间,尸体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色的甲虫,有些暂时占据不到好位置的,只能绕着血腥气乱飞。 有几只嗡嗡地围在迪鲁的剑身旁边,迪鲁一边用干布擦拭着剑身,一边挥手赶走这些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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