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卸下肩甲,解开领口,将风衣从肩头拉下,露出结实的手臂与左侧胸腹。饱满的肌理随着呼吸一张一弛,从那漂亮的线条可以瞧出每一寸都经过魔鬼锻炼。 原本克劳德是可以好好欣赏的。然而光洁的皮肤自右肋到胯部呈现坏死状态,如死人般灰白,部分区域有黑色癞痕。 这是……劣化! 克劳德瞳孔骤缩,受惊过度。萨菲罗斯是杰诺瓦细胞的完美受体,这毫无疑问,但为什么会出现劣化?这同样是他的时间线上未曾发生的事情! “很可怕,不是么?”萨菲罗斯将散乱的银发拢向脑后,露出额头,任霞光没有遮挡地照入眼底,将绿火扰动成浑浊晦暗的色泽。他抬起手臂,亮出腰腹,让人更加清楚地观看那处狰狞可怕的病变。 “这是一个月前,我完成一场突袭战后发生的。”手指摸上左肋皮肤,粗粝不平,留有由三棱刺造成的贯穿伤口,“按照我以前的恢复速度,这种伤口早该好的,但是到现在仍旧没有痊愈。” “与此同时,速度、力量、灵活性……我的各项身体数值在缓慢下降。”手指滑过胸膛,贴于心脏的位置,“我能感觉到自己在病变、腐烂。这副身体里有某种不属于我的东西与我产生了排异。” “一开始,我怀疑是魔晄中毒,前往医疗部查阅了所有魔晄中毒患者的档案,发现症状完全不符。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在战场上搜罗战士的遗体进行研究,同样未在他们身上找寻到线索。” 萨菲罗斯在讲述他“发病”后的经历,克劳德本该认真聆听,收集里面的信息。但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实在难以集中精神。 他认出了那是“劣化”症状,自然知道一切的缘由。但他不能告知对方。因为如果要解释,就必然暴露出杰诺瓦以及萨菲罗斯的真实出身。 那么,后续发展将走上当初核心危机的老路,一切故事回到源点。 想到这里,克劳德掌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为了不被萨菲罗斯发现什么,他强迫自己从那片劣化症状处移开目光。 “为什么不找神罗科研部的人问问?” “找宝条帮忙么?”萨菲罗斯冰冷无味地笑了笑,“我熟悉这个男人。比起帮助我,他多半会大失所望,然后将我切片解剖找出原因,再像对待所有失败品一般扔进焚烧炉里。” “我只能靠自己,斯特莱夫医生。” 是的,没有任何支援与帮助,萨菲罗斯只能靠他自己。 在发现从3rd身上找不出原因后,他将目光转移向2nd;当确定尸体上查不出线索后,他开始狩猎活人。 某种未知的东西在蚕食着他,令他一天天虚弱。每天清晨从无梦的黑暗中清醒,他都能嗅到,他身体的一部分正在死去。 至于被神罗发现的那次,他本不该失手。 但当时病症突然发作,伴随着脑颅的疼痛,右耳突然爆发出尖锐耳鸣,令他没能听见两名醉酒战士的脚步。当他清醒过来,警报已响彻营地。 萨菲罗斯明白经此一事后,他将必然受到神罗的严密监控,很难再有动作的机会。于是,赶在执法队到来前,他品尝了那两名战士的血液,用味觉进行分析。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是魔晄,而是别的、更隐秘的东西。 克劳德别扭地偏头望着远处,考虑着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当一群白鸽扑闪着翅膀从眼前掠过,脑中忽然灵光闪现,被他抓住了什么。 “你狩猎了3rd与2nd,但为什么没向1st动过手?” 安吉尔、杰内西斯、还有扎克斯……扎克斯,想到这个名字,他心底微微刺痛。他费力阻止自己陷入对故友的追忆。 1st阶级的战士们才是与萨菲罗斯有最多共通之处的人群。他不相信对方没有考虑过,更不相信这位未来的灭世天使不敢动手。 克劳德心脏在怦怦狂跳,抑制不住地产生一个想法。这想法令他口干舌燥。 这或许是一个关键,一个让他得以碰触萨菲罗斯内心的关键。 “他们……是你的朋友,你在乎他们?” 萨菲罗斯沉默。 落日于地平线间浮沉,整片天空笼罩着蒙蒙赤光,血色流淌在两人发间与指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英表盘上指针哒哒作响。距离25分钟的倒计时只剩下5分钟不到。 从这个角度俯瞰楼底,第七区交通逐渐恢复。作为下班高峰时段,车流与人流却渐渐稀少,显然是神罗实施了交通管制,令这片区域只能出、不能进。 更远处,有全副武装的战士队伍正急速奔来。克劳德能看见自云霞下方飞来的几个黑点,风中隐约传来螺旋桨的嗡鸣。 克劳德没有催促。他能理解,有些时候、有的人会因为坦诚真心而感到耻辱。似乎承认就代表软弱。 而且,第一次的,他从萨菲罗斯身上看到了……孤独。 好在萨菲罗斯行事作风向来干脆。 “朋友?谁知道呢?”他说。 自他诞生以来,他被人贴以不同的标签。宝条为他命名“神性的流出”,称他为完美的作品,意图将人类的弱点自他身上剥离,以血肉之躯媲美诸神。神罗为他命名“英雄”,希望塑造一位无瑕的圣子,吸引万千信徒追随。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是以泯灭萨菲罗斯人性为目的。直到与安吉尔、杰内西斯组队,成为同伴,他才拥有作为人类存在的感觉。 尽管很难说他们相处融洽。杰内西斯不厌其烦地挑衅,安吉尔作为润滑剂缓和着两边的关系,后来又拉入一只咋咋呼呼、爱笑爱闹的黑毛小狗。 纵使在1st的活动中,英雄依旧不是特别合群,常常只是抱臂旁观。但他也不能否认,这群人的确是他生命中的一抹亮色。 萨菲罗斯明白克劳德的意思。同样的,他十分清楚安吉尔与杰内西斯身上存在他苦寻不得的线索。 因为——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病变了。 那段时间,安吉尔与杰内西斯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经常撇下他进行私密交流。他察觉到了杰内西斯的愤怒与安吉尔的沮丧,也曾从他们身上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但由于两人对他保密的态度过于鲜明,出于尊重,萨菲罗斯没有过问。 那时,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自己身上出现相同的症状。然而已经太迟了,安吉尔与杰内西斯早已叛逃神罗,离开米德加,消失在一望无垠的荒野里,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或许他们潜意识认为,不需要替萨菲罗斯担心,因为“英雄”永远强大,也永远完美。 “我确实从安吉尔、杰内西斯身上感觉到某种连结,微妙的、亲切的。” “我曾以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距离我最近的人。直到遇见了你。” 当那双拥有魔性之美的眼睛凝注金发佣兵,萨菲罗斯突然握住克劳德后脑按向自己,两块胸膛狠狠撞在一起。 他吻住了他的唇。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毫无征兆的袭击,不容分说的侵略,深入咽喉、血腥的亲吻。 克劳德从对方臂肱下奋力抽出一只手,挣扎着去够他的六式,但被人捉住手腕紧紧困锁在冰冷的瓷砖上。对方庞然如鸦群的身影笼罩着他,冰凉的发丝扫过面庞。 唇齿间的攻击与推拒凶狠摩擦,腥甜的血液沿着齿列渗入,在口腔中弥散。那修长冰凉的手指捉住他的后颈,像是拎住一只猫崽。胸腔因压迫而气闷,大脑蒙上一股热气。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巨蟒绞杀的猎物,只能在对方唇舌绞缠间艰难地争取些许呼吸。 这一刻,克劳德痛恨极了自己。 萨菲罗斯才是真正的伪装大师!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尼布尔海姆的大火燃起前,对方是怎样的不动声色,让他们所有人对于星球劫难的降临毫无所觉。 现在,他再次被蒙骗。 萨菲罗斯对于克劳德的诱导问话顺水推舟,以看似有问必答、坦诚以对的方式,不知不觉地从他手里夺走了主导权。 克劳德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引导对方,一步步敞开心扉。但事实上,从那个男人回答第三个问题开始,便是在以他的节奏与步调,领着金发陆行鸟起舞。 克劳德不该因银发1st的年轻对他放松警惕。 无论处在哪个时期,他依旧是那个如神如魔的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套着漆黑皮革的手指从后颈来到咽喉处,抚摸过颤动的喉结缓缓收紧,虹膜的色泽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变化不定。 克劳德握住他的手腕,徒劳地掰动。痛苦的神情、剧烈起伏的胸膛、顽强的挣扎铺陈在人眼中,犹如奉上祭坛的洁白羔羊。 萨菲罗斯舔过下唇,破口处混合着两人血液,眼底滋生出惊喜与亢奋。他贴近克劳德,磁性的嗓音摩擦过对方耳膜,如同调酒时以醇烈琴酒为底倒入石榴糖浆后破裂的气泡。 “为什么你的血中,会有我所寻找的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是来自杰诺瓦……不,是“萨菲罗斯”的呼唤。
第4章 这时候,神罗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放眼望去,像是一片涌动的黑潮。六架武装直升机盘旋头顶,黑黝黝的枪管从舱腹探出,将位于六十二层露台团团包围。 为首直升机的驾驶舱中,路德左手握住操纵杆,右手拿起对讲机,准备按规程呼吁里面的人主动投降。 他清了清嗓子,刚要拨开通话按钮,就被雷诺制止。 “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红发男子挤眉弄眼地示意同伴注意露台上的状况——萨菲罗斯将那名疑似恐怖分子的金发医生拘束在身下,身躯密不可分地贴合,肘抵着肘,腿缠着腿。 不愧是默契十足的老搭档,路德迅速领悟,高深莫测地一推墨镜。 “交给英雄吧,他总能处理妥当。” 武装直升机仿佛秃鹫般虎视眈眈,螺旋桨在头顶发出巨大嗡鸣,掀起的狂风稀薄了空气,令克劳德更加难以喘息。大脑晕眩,视野发黑,挣扎变小,力气在窒息间一点一滴流逝。 萨菲罗斯放松钳制,俯下身躯,长发从肩头落在人脸侧,宛如密不透风的囚笼。展开长臂,将克劳德瘫软的身躯拥入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挟住他的面颊,皮革冰得他一个哆嗦。 克劳德能感觉自己的头颅被捧起,湿冷的额头碰触到对方。萨菲罗斯将他被冷汗湿透的额发捋至脑后,在他耳边温柔诱哄:“来吧,好孩子,你会告诉我原因的,对么?” 克劳德瞳孔涣散,精致的面孔因为失去血色而显得十分脆弱。他艰难地咳嗽几声,声音含混低微:“我告诉你……” 为了听清他在说什么,萨菲罗斯靠得近了些……豹猫似的竖瞳骤然收缩,在他抬臂格挡的一瞬间,幽蓝电光在他身侧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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