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传令官忍不住,低声向高顺喊道,高顺狠狠回头剐了他一眼。 “此曹贼计也!我等不可中计!” 他大喊道。 两方的碰撞就在一瞬间,张三自己几 乎都没有感觉,他只是像往常骑马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连人带马大几百斤的重量直直冲向了吕军的方阵。 他依稀看见了底下那人骤然惊恐的眼神。 所向披靡的陷阵营几乎在瞬间被撕破了一条巨大的裂口,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那么容易,并且这条豁口被后面涌来的那群狰狞骑兵开得越来越大,大地似乎都将被震碎。 一旁未受到正面冲击的吕军将领一时之间都懵了过去,待反应过来,想要下令恢复阵型时,却见堤后又一次涌来了伏兵。 领先之人赫然是曹操本人,他挥舞着长戟,身侧壮如牛犊的典韦护卫在他的身侧,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早已埋伏下的骑步兵。 埋伏着的曹兵气势高涨,见自己方的先锋骑兵如此勇猛,一瞬间击溃对方的阵型,自然是要乘胜追击。 大势去矣! 懂军事的将领心中一瞬间都明了。 阵型已乱,外有伏兵,如何能够抗敌? 吕布含恨一戟挑下一名曹兵,身骑赤兔,长戟挥舞,一人几乎开辟了一条道路,在逆境之中压向敌方的阵型。 冷不丁的,他心下陡然升起一股极端的危险预感,他在马上猛的伏下了身子,听得厉风从头顶吹过。 “曹贼!” 他抬起身来,一手拔下插入头冠中的箭矢,几缕乱发散下,他指天狂骂。 在另一侧混战的曹贼本人一个抬头,面上茫然,总感觉有谁在喊自己的名字。 莫挨老子啊! 陈宫不知从哪儿策马而来,灰头土脸,上来便抱住了正欲再战的吕布。 “将军!将军!”他大喊道,“不能再战了!大势去矣!应速速撤退!” 吕布把陈宫连人带马往边上一甩,总算是让这位兖州名士逃过一劫,没有稀里糊涂成为刀下亡魂。 “公台所言甚是。” 他有些不甘的叹道。 吕布所率兵有万余,为曹操大破,步骑并进,曹操率军一路追至敌营,整整一年多的压抑都在这一战中赢了过来。 荀晏这才慢悠悠的从堤后溜着马儿跑到了战场上去,身后则是突然狗狗眼的曹纯小将军。 重骑兵造成的伤害与寻常士 卒对峙造成的伤害有很大的不同,后者多是刀剑劈砍,而前者却是碾压。 用绝对的重量与冲击力所造成的碾压,如此情形也是异常的凶残难看,纵使荀晏先前早有所料,见此也不由心下默叹。 他沉默的挪开了眼神,面上却是少有的冰冷,叫身边亲兵都不由微微一僵,不敢上前与平日里亲和爱笑的郎君搭话。 不远处是沉默骑在马上的重骑兵,即便这些人穿着高度相似,但荀晏一眼认了出来,他没和张三说,他偷偷在他那副甲胄背后刻了条小狗。 他上前过去敲了敲冰凉凉溅满了鲜血的甲胄。 “撞伤了?” 他问道。 他有些摸不清会不会防震没有设计好,冲阵把自己冲出个脑震荡来,本就就够傻了,再傻一点那就完蛋了。 张三沉默着抬起了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再来一次?” 隔着甲胄,他闷闷的问道。 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期待。 荀晏:……白担心了。 他嫌弃的回头,正好撞见了曹纯同样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军师。” 他羞羞涩涩像个小媳妇一样喊了声。 荀晏一个寒战,突然感觉曹营里的狗狗品种似乎还不少。 边上忽有士卒来报,说他们抓到了一条大鱼。 荀晏跟着那士卒过去,一路上那小兵还在兴奋的叨叨叨。 “那贼人神力也!若不是他伤了腿,我们还有十来人制住他,不然他都可以翻了天偷匹马跑了,我观其衣着,必然非凡俗之辈!” 小兵比划着说道。 还没到地方,荀晏便看到有一群士卒围在那儿,隔着人群,他听见里面那人恼羞成怒的喊了起来。 “我乃高顺高伏义是也!尔等又待怎样!” 这声音听着还挺耳熟。 前方让出一条道路,正好叫荀晏与里头那被五花大绑的人对视上。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阵子。 “高伏义?” 荀晏歪了歪头说道。 张辽:…… “许久不见,”他干巴巴的说道,“荀 ,荀郎。” 确实许久不见,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有时候并州人拗起来是真的轴,就比如看到那一往无前的重骑,一定要上去试试自己的力气,这确实是一夫当关顶住了那数百斤的冲力,回头自己腿也折了。 马上的狗子断个胳膊不妨碍跑路,断个腿就有点碍事了,吕军如潮水一般后撤,被曹军打得落花流水,浑然没有发现落下了个人。 担架上来了,上面躺了个还在不安分扑腾的咸鱼,荀晏把他的那条伤腿摆摆好,眼疾手快抓住了张辽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是想要劫持个人的手。 “文远啊,腿不要了?” 他温和笑道。 张辽突然一个激灵,委屈巴巴的躺了下去,宛如一条真的咸鱼。 得,这回是真的栽了,被人俘虏了去。 兖州一役,吕布大败,曹操攻拔定陶,分兵平定诸县,吕布只得率领残兵东奔刘备。 彼时的刘备已经是徐州牧了。 相比起曹操一路艰辛拿下兖州的历程,刘备得徐州可以说得上是轻轻松松。 先前他在陶谦手下做事,有事了陶谦担着,如今陶谦病逝,交代清楚了“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一定要叫他刘备刘玄德接任,又有下邳陈登,北海孔融等诸多名士鼎力支持。 反正当时荀晏见曹老板眼睛都红了,这次攻吕布之前,他已经无能狂怒的拍着桌子说他要去打徐州。 然后他被荀彧拦了下来,阿兄好说歹说,大道理鸡汤画大饼三管齐下,把曹老板收拾得服服帖帖,乖乖顺顺的来讨伐吕布。 有一说一,荀晏觉得阿兄画起大饼来也是一套一套,他觉得他可以好好学习学习。 如今兖州终于平定,待经营好后方,一些先前不能想的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张辽被俘虏的日子也还凑合,左右曹操与诸将忙着平定兖州,一时半会没空来管他,旁人也不敢真亏待他,他也就偶尔能见着荀晏来给他看伤,那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曹营人的日子,似乎挺难过的。 他有些怜悯的想着。 这年头折了条腿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管你是能以一敌百的无双战将还是卑微 无名的普通路人,若是一个运气不好,来的大夫摸不清门道,养着养着就发现这腿似乎瘸了。 张文远床上瘫的第不知道多少天,终于开始有人光顾他这个战俘了。 “你就是高伏义?” 床边站着的将军人高马大,一把嗓子也大得不行,这一嗓子下去,恐怕附近的人都得知道他叫高伏义了。 张辽顿时心如死灰,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要嘴瓢,他以后可咋见高顺啊。 他就不应该怕丢脸就随口报了个别人的名字。 这还只是个开始,曹营里的诸曹诸夏侯将军归来以后,都像观赏珍稀动物一般,一定要来他帐里来看看这位稀奇的‘高伏义’。 终于又来了个将军,乍一眼看上去甚是文雅,仔细一看竟是个独眼将军,想来便是那夏侯惇了。 “明公有请。” 夏侯惇温和的说道。 主帐之中,曹操坐于主位,出乎意料的……身材不高,相貌平平无奇,只是别有一番威势。 他身边则坐着一个年纪不大,容色极为俊俏的郎君,那人见张辽来了,还笑嘻嘻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张辽用他能够百步穿杨的视力发誓,他绝对是在说‘伏义’一字。 荀郎害我! 他悲愤的想着。 曹操与荀晏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半晌曹操抬起头来,看向了底下那位吕布麾下骁勇善战的战将。 “吕布东奔刘备,尔知否?” 他问道。 张辽沉默点头,这些时日边上人也都在说,他也不是聋子。 “伏……咳,”曹操轻咳一声,“文远如今欲何为?” 曹操身侧的年轻郎君不甚规矩的趴在案上撑起了头,那双漂亮的杏眼看向了张辽,向他眨了眨眼睛。 张辽突然明了,这是特意给他的机会。 他垂下了眼眸,神色平静。 吕布远走,他又深陷曹营,若说他不顾及多年情谊,不想回去,那也是骗人,可如今……他又哪里有回去的机会。 况且…… 张辽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重新向曹操拜下。 “愿为将军掌中剑。” 他说道。
第78章 河水冰冷而湍急,河岸高十余丈。 往日里端庄雅致的士大夫如今一个个狼狈不堪,或是匍匐而下,或是姿态怪异的自上投下,冠帻皆坏。 士卒于前背负着少年天子,刚至河边便争相上船,与天子同舟者,包括皇后与重臣也不过数十人而已。 河岸边逐渐传来了马蹄声与厮杀声,李傕策马而来,方见天子已然渡河,怒呼: “汝等将天子去邪!” 船上诸人自然不敢回头,只是护着天子,更加快的渡河,冰冷的河水溅在身上,带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河岸边无数未能上船的宫女与吏民在大声的哭泣求救,为李傕麾下的兵士无情的掠夺,扒光了衣服,不少人被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河中,呛了几口水便逐渐没了声息。 “陛下!陛下” 董承喊回了天子的神,微不可查的往侧挪了挪,挡住了天子的视线。 “董卿。” 天子回过了头,垂下了眼眸,神色晦暗不清。 他要逃,他一定要逃走,他要回到雒阳。 他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愿望,相比起董卓,李傕郭汜是更加令人作呕的恶鬼。 乙亥,帝驾幸安邑。 乘舆居棘篱之中,天子与他的朝臣坐在破落的院落里,矮小的土墙破败而残缺,他们在封赏诸臣。 朝臣尽力让自己符合仪态,一个个端坐得像是在宫殿里似的,但一道道目光仍然带着戏谑看了过来。 兵士或是伏在篱上往里头瞧,或是扒拉着土墙,或是更加光明正大,直接站在没有大门的院门口盯着里头,一个个面上憋着笑,像是不理解他们在正儿八经做些什么。 原来天子也就这个样,和他们这些士兵差不了多少,都是落魄到土里去了。
258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