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啊……何为大业? 荀晏这般想着。 他看向了荀攸,却见大侄子已经一副无所事事般的低下了头,就 差假装自己不在这,一切皆由小叔父做主。 荀晏:…… 大侄子又又又摸鱼!我要深刻谴责这种行为。 他转而看向了何仪,心下踌躇片刻,最终笑道: “大业却是难说,不过……何兄可愿为荀氏部曲?” 他商量着问道,何仪眼前一亮,正欲答应,却被荀晏抬手阻止了。 “何兄待晏说完,”荀晏敛去了笑意,正色道,“须汝等前往边远难行之地,途中颠沛,若事成,则可得安身立命之地,若事不成,便是蹉跎经年,虚耗光阴。” 如何权宜,望君慎重。 何仪最终仍是答应了,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多久,新鲜出炉的部曲头领先行离开前去整顿留在后方的人马,留下一班人马护卫在两位荀氏郎君身边。 那车童倒是差点吓傻了,半路冒出来了一伙劫匪,结果那劫匪一看着自家郎君便俯首称臣,这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吧! 荀晏从袖里摸了块糖块递给了那车童,小孩子就是好哄,给块糖就能忘记刚刚那些惊险的事,一心沉浸在有糖吃的快乐里。 一旁荀攸递了块烤好的胡饼过来,眉眼间门尽是温柔的笑意与无辜。 “小叔父怜惜于我。” 他说道。 荀晏瞪了这位摸鱼人一眼,随后气呼呼的咬下他递来的胡饼。 哭了,咯牙。 刚刚还颇有风范的郎君痛苦的皱起了一张俊秀的脸,龇牙咧嘴好不狼狈,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大侄子害我! 就算你长得好看你也不能如此加害于我! 荀攸也未想到,不过见他如此,却也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完事却仍是架起了小锅,煮上了热水。 硬邦邦的胡饼泡在热水里头慢慢软化开来,总归是能入口了,还有一种淡淡的麦香,比直接吃好了许多。 “公达却不怜我。” 荀晏抱怨着嘟囔起来。 他啃了两口,还是忍不住问道: “真要去蜀郡?” “嗯。” “不若……” 荀晏话未出口便被荀攸摁了回去。 “清恒已为攸谋划至 此,”荀攸说道,“如何能劳烦清恒一道前去。” “此事本就未必能成,攸前去足矣,小叔父便不必了。” 若是不成,那确实是如荀晏方才所言,白白耗费时光,何必让两人一道在那蹉跎呢。 荀晏沉默的低下了头,莫名有些沮丧,有何仪等人跟随,能不能入蜀还得两说,但总归在益州荆州那片混乱之地有一些自保的资本。 暮鸦自天际飞过,在黯淡的天色下回巢,落下几根飘飘扬扬的黑羽。 “小叔父心中所忧何事?” 荀攸掸去衣袍上的落叶,问道。 他说的并非入蜀一事,而是别的。 荀晏抬眼,他有些茫然。 他似乎从来都不像族中兄弟一般,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明确的志向,将大侄子安全带离长安后他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谌兄长与阿兄做出了两个不同的抉择,而他若是想要相助兄弟,似乎也不得不做出一个二选一的抉择。 “袁公与曹公,公达以为如何?” 他问道。 “清恒不妨亲眼看看,再做抉择。” 荀攸温声道。 亲眼看看吗? 荀晏低头沉思片刻,随后面色难言。 “袁公是被嘉嘉与阿兄都拒绝了的男人。” 他委婉的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但他肯定有问题。 但……看一看也无妨。 是该回家了。
第56章 青州黄巾寇兖州,众十万余。 彼时袁绍麾下部将臧洪正与公孙瓒麾下部将在青州战得如火如荼,青州自然无法成为能够安养生息的地方。 战火连天,无法屯田生产,如此之下要寻求生计,便唯有劫掠他地,以获物资。 兖州刺史刘岱战之,为黄巾所杀。 “今兖州无主,而王命断绝,明府若资之以收天下,则霸王之业可成矣。” 东郡太守府上,正年少意气的陈宫立于堂上侃侃而谈,说罢放下舆图,看向了端坐于主位的东郡太守。 曹操凝神思考片刻,随后看向了陈宫,此时二人的眼中是别无二致的兴奋与野心。 陈宫顿时明了,他俯身辑礼。 “宫愿自请劝说州中吏民,迎府君以牧州。” “操得公台相助,幸甚矣。” 曹操叹道。 陈宫离去了,正值壮年的士子如今遇上志同道合的明公,可谓是一腔壮志欲大展拳脚,共图霸业。 “文若以为,此事可成否?” 曹操转头,向着一旁问道。 此时那屏风后才走出一人,那谦谦君子竟不知何时躲在了屏风后听起了墙角,但他面上毫无尴尬之色,叫人只觉得他做这般偷听的行为也是理所应当的。 “公台为兖州士人,素有名望,彧先恭贺曹公将得兖州。” 荀彧从容说道,浅浅笑着跽坐于曹操下首的位置。 得兖州啊,曹操一时有些恍神。 相比于他的发小袁绍,开场就是满级,众望所归,他可以说是出身微末,一路从地方募兵,跌跌撞撞走到今日,竟也有机会成为一州之主了。 “不过曹公尚有一场硬仗要打。” 荀彧似是未看到曹操的失神,他继续说道。 青州黄巾,若不击退青州黄巾,兖州士族便不会真的让他接手兖州。 曹操顺手给荀彧倒了杯水,他本就不拘小节,且荀彧于他而言,远非寻常幕僚主公的关系,若非有荀彧,他后方的势力便无法安歇,更难以平衡地方士族的影响。 甚至在某些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一对志同道合的友人,乃至 于目标相同的求索者,而非单纯的上下关系,隐隐中甚至有一些平等合作的味道在里头。 但二人皆不是明说之人,心中如明镜,只是以礼相待,以诚待事。 曹操将那杯樽递于荀彧面前桌案,面上却无多少担忧之色,像是对即将要面临的青州黄巾之战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还请文若一同助我。” 他笑着说道。 旬月之间门,兖州州吏至东郡,迎曹操为兖州刺史,曹操遂引兵击青州黄巾。 初战不利,曹操披甲亲临战场,安抚士兵,明劝赏罚,几次征讨下,反倒是黄巾露出了疲态,屡屡有所败退,士气低迷。 几次之下,那贼首无法,移书于曹操,檄文中言:昔在济南,毁坏神坛,与我道相同,如今汉行将尽,黄天当立,天之大运,非君之才所能存也。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反过来劝降曹操,和他们一道进行黄巾大业。 昔年黄巾乱平后,曹操曾任济南国相,与这些青州黄巾倒也有一番交集,当时济南国祭祀之风盛行,设神坛众多,百姓皆苦之,他不顾地方豪强阻挠,令人毁坏神坛,整顿吏治,时人赞叹,便是黄巾残党对其所做所为也无有说辞。 曹操见此檄文不怒反笑,言:“贼惧矣。” 遂令人呵斥贼子,再行交战,严命治下军士不可杀降。 两方昼夜会战,曹军设奇伏,擒获黄巾上百人。 是夜,曹操巡视军营,身边则跟着一个清瘦的青年,不算冷的天气里就已经换上了厚实的棉袍,但纵是如此,这人还是连连咳嗽不停。 “夜间门风大,志才不若先行回去。” 曹操说道,言语间门不乏关怀之色。 此人名为戏忠,字志才,颍川人,乃荀彧推荐而来,颇有谋略,熟谙兵法,随军期间门多有良策擒敌。 就是文人多病,军旅艰难,寻常士卒都不大好熬,更遑论一个瘦瘦弱弱的士子。 但荀彧需镇守后方,事务繁多,不能轻易随军,他出征期间门还是需得有人在旁出谋划策。 戏志才却是不以为意,紧了紧衣袍,无所谓的笑了笑。 曹操无法,只得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念叨了起来: “你这咳嗽拖了许久,待此战了结,也该回去好好休养……” 他说着自己都不由有些心虚了起来。 休养?哪来的时间门休养? 他这草台班子刚拉起来,内事却靠荀彧,外事自家兄弟顶上,哪哪都是缺口,工作强度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此战结束,那还有别的事务,新的麻烦…… 戏志才却是个好脾气,认真的听着点头,末了还笑着说道: “多谢明公关怀。” 说罢就被呛了口风,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惹得曹操愈发愧疚了起来。 营地里突然起了骚乱,北边火光渺渺,间门或有人在喊话,人影攒动。 营啸?还是刺客? 曹操面色一沉。 亲兵立马警觉的护上前来,身边的戏志才也向前一步微侧身子,挡在曹操身前。 曹操一阵无奈,把身前那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文士拽了回来。 若是真有什么事,他这病病歪歪的模样能顶什么用?还不如自己拔刀自卫来得利索。 虽说这样想着,曹操心下仍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一阵骚动后,才见有熟悉的部将押着几个人过来,见到曹操后忙行礼。 “何事骚乱?” 曹操问道。 夜色下火光微茫,依稀能看到那部将身后几人衣衫褴褛,穿着并非是部下将士。 “黄巾贼子,惧而逃奔明公。” 部将答道。 被绑起来的黄巾逃兵中,有一人抬起了头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这人面容肮脏,但仍能看出眉眼稚嫩,身形高挑但瘦伶伶的,赫然还是个半大小子。 “俺听闻府君不杀降卒。” 那小子说道,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然。” “昔在济南,闻得府君为官刚正,毁祭坛,杀豪强,今逃奔府君,惟愿能求生路一条,愿为府君马前卒。” 那小子说得振振有词,完全看不出这还是个逃兵,但究其原因,不过还是想活下去罢了,起义造反是为活命,攻打兖州是为活命,如今逃奔曹军亦是为了活命。 “带下去,给他粮食,好好安抚。” 曹操说道。 那孩子一下子乐了起来,看着敌人的将领仿佛在看自家的父母官一般,被带下去也不恼,一整个如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憨样。 戏志才挥去聚集而来的部将,轻咳一声,待人离去后才笑着说道: “明公得之矣。” 曹操驻立原地,低声闷笑。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 连月交战,曹操追黄巾于济北,黄巾皆降,得男女百万余口,戎卒三十余万,收编成军,号曰青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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