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诸葛瑾歉意一笑,将那小子往前带了带,道:“车公见谅,此我二弟亮,年少顽劣,若有得罪,皆是我不是。” 车胄连连摆手,诸葛氏亦是徐州大族,族人于青徐皆是极有威望的,面前此人亦非寻常之辈,他对于这般名士往往还是十分尊重,即使他也算是曹操亲信也不敢随意造次。 “不敢不敢,郎君有何见解?” 他问道。 诸葛亮款款而出,在众人面前一礼,丝毫没有半点拘束,或者说对于他而言这本就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已。 “曹公所言,乃有反意则杀之,而非一开始便是生死大敌,何不引其入城。” “不可!”车胄陡然脸色大变,“若其有反意,岂不是引狼入室,玩火自焚!” “车公待小子说完,”诸葛亮继续说道,“刘备不敢轻举妄动,他若敢杀我等,便是与曹公结下死仇,曹公必然会发兵徐州,而刘备也必自寻死路,不可保徐州。” “他纵是要反,也只敢劫公等,暗夺徐州权,而荀君未归,他亦不敢做得太过。” “所以不论其如何,公皆性命无忧,何不迎其入城,静观其变,待荀君归来再做决意,何况……刘使君要想得世家意,亦非易事。” — 还在海上漂的某人茫然抬头。 “什么?”他喊道,“刘备给我送特产?” “没有!是刘备要来了!” 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自己好像确实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 完了。 他怎么记得曾经有个倒霉的徐州刺史叫车胄,他被刘备砍了。 他的别驾不会又要被砍了吧。
第117章 夏,刘备至下邳,下邳城门大开以相迎。 刘备屋中,简雍先生盘腿而坐,一手扶额,做沉思状,刘备本人则拎着一卷简牍看着,起码张飞一打眼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大哥!”他唤道,回身关上门,上前一个劈手夺下了刘备手中的竹简,“看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大哥不是说好要夺下邳,为何至今仍不动手!” 自打他们入城来,本应坐镇的刺史远走广陵尚未归,正是徐州防备微弱之时,可车胄等人却是礼数周全,丝毫挑不出毛病。 这也叫本来一门心思准备干架的人觉得浑身难受,无处发作,他们预想中的不应该是这种剧本。 刘备叹了口气,又从底下掏出了一只编到一半的草鞋。 “我已命二弟领一队人马暗中监视车胄等人动向。” “啊?”张飞大惊,一瞬间像是天崩地裂似的,好端端一个大个子竟显得有些委屈巴巴起来,“为何只叫二哥前去,我亦可往之!” “三弟亦有要事,”刘备熟练的顺毛,“不日荀清恒归下邳,还望三弟生擒之,须生擒。” “大哥且放心!”张飞摆了摆手,随后又问道,“大哥何必那么麻烦,我等直接占了这下邳城便是,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和做贼似的?” 刘备未语,一直一言不发的简雍倒是抬起头来笑了笑,道:“三将军不知,如今曹公势大,若其知我等暗图徐州,未必不会亲自东征,所以须缓缓图之,不可使其发现徐州有变……起码得等我们重新站稳脚跟。” 张飞对待简雍很是尊重,毕竟其人不仅仅是大哥的谋士,亦是跟随大哥走南闯北多年的发小友人,情谊深厚。 听罢他只得连连点头,背过去则自己悄悄翻了个白眼,腹诽了好一会曹操的坏话。 刘备有一搭没一搭的编着草鞋,他们是否能夺取下邳站稳徐州,还要看接下来能否擒住荀清恒,如此才能劫持控制徐州与许都的信件沟通,为自己夺取一些生存空间。 “不够,孤城难支也。”他突兀的说道。 简雍却当即听明白他的意思,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用笔杆子在一旁的舆图上比划着。 “明公且看,一来我等可 屯兵小沛,成掎角之势相互维系,二来……”他抬头看了眼刘备的神色,继续说道,“曹袁形势紧张,我等可与袁绍结盟,联合青州袁谭。” 刘备手上一顿。 与袁绍联手? — 此时的荀晏尚且不知下邳城中诸人心中各异的弯弯道道,他仍然在加急赶路中。 并且不忘每天心中虔诚的怒骂三遍老曹不靠谱。 前前后后多少人提醒他刘备不可纵,刘备不可纵,他全盘接受满嘴答应,回头一个没看住当场病发把刘备放出来了。 活像是历史的车轮被端上了什么不可更改的轨道。 他在下船后兵分两路,抵达下邳城时已近天暮。 刘备虽已入城,但他却并不太担心,他在城中留的后手也远不止明面上的车胄与诸葛瑾。 他现下忧愁的是他到底应该如何对待刘备。 或者说,他应该如何有正当的理由对刘备动手。 徐州的百姓爱戴刘备,这个人似乎真的如传言一般,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在当今乱世提善良一词有些可笑,但事实似乎真的如此。 若他没有正当的理由便动手,恐怕惹来的非议不会小。 荀晏在城门口再次见到了这位刘使君,刘备笑容如常,似乎二人之间并未有什么隔阂,他也没有什么异心一般,又如他们不过是寻常同僚罢了。 “荀君归矣?江东之事如何?” 刘备亲切的上前寒暄,随后问道。 “尚可,”他简短答道,直直看向刘备双眼,“晏听闻袁术流亡途中因愤懑呕血而亡,使君此行已了,何不归许都?” 二袁争锋的局面终究是结束了,曾经荣誉兵权加身的袁术死得也十分凄凉,他在先前的大败之后一蹶不振,又兼其多年来横征暴敛,百姓苦之,最后只能投奔其兄弟,归帝号于袁绍,却未想在途中便一命呜呼。 这也代表着……刘备跑路用的借口无了。 “备此来兵马劳顿,”刘备叹气,“可否在城中多修整几日。” 回许昌?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的。 ……除非是去接皇帝。 荀晏面露营业微笑,点头应 道:“玄德公多歇息几日也无妨。” 回头待看不见玄德公背影了,他的笑容逐渐变质。 “歇歇歇!小心以后都歇在下邳了!” 他咬牙切齿的嘀咕道。 转眼看到某个狗狗祟祟的小朋友,荀晏感觉自己憋了许久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他做了一个不大合乎他一直以来保持的敬仰心态的动作——他揪住了诸葛孔明的耳朵。 别说,聪明人的耳朵还挺肥的,手感真不错。 “你把他迎进城做什么?要是他一个杀性大发把你们都宰了怎么办?” 诸葛亮大惊。 “荀君你这说的是曹公吧!” ……有点像。 老板他这人虽然是凶残了点但也不至于是什么屠城怪,而且他这几年收敛了挺多所以别黑他了啊喂! ……想想今天这事还是继续黑吧。 “他那俩兄弟也是老杀胚了,说不准呢……” “关将军前几日出城,”诸葛亮揉着自己的耳朵,感慨这人咋手劲恁大,“应是往小沛而去。” 荀晏一顿,“关云长不在刘备身边?” “是,刘使君……荀君欲如何?” 诸葛亮问出这句话时十分随意,只有荀晏陡然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他。 “啊……”荀晏收起了方才一瞬有些错乱的情绪,站在他眼前的诸葛孔明年不满弱冠,与刘玄德从未相识,“城中尚有守军几何?军械几何?” 诸葛亮一一答道,不忘最后问一声,“要用那个吗?” 那个……荀晏垂下眼睑,淡淡回道:“不必。” “刘使君远道而来,自然是为其设宴……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才是。”!
第118章 去岁水淹过的土地尚且泥泞不堪,平地上平添了大大小小的沼地泥坑,如盖的丛林下,一队骑士正在草丛间歇息。 这儿离下邳已算不得远,城中有异变从此处能很快得知,而外人又很难窥见林中状况,是个天然的隐蔽之地。 领头的骑士叫作应许,幽州辽西人士,早几年还跟过公孙瓒底下的军队一段时间,后来兜兜转转流落于青兖边境,应募兵,因善弓马骑射,很快就从一堆连马都没见过的流民中脱颖而出,混到现在也有个屯长的位置,再往上一步便能做个管二百人的曲军侯了。 这会一群刚从广陵风尘仆仆回来的骑兵聚在一块,苦哈哈的一起烤着干粮,压低了声音说笑着。 “诶,刘使君昔日也做过徐州牧,他这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胡说!使君仁义之辈,曹公与荀君又未曾亏待过他。” “二虎你这不懂了啊!他若是真无异心,荀君又何必令我等在外盯梢?” 一人说不过其余几个嬉皮笑脸的,翻了个白眼叼着饼子到另一头去吃。 他拨开茂密的树枝,嘴里的饼子还没嚼上几下便蓦的皱起了眉,他听到了轻微的大地震动的声音。 他们一伙人虽不过三四十余人,但皆是挑选出来的精兵,并非新兵,而是多年来在别的地方征战多年,幸存下来又流亡至今的老兵,对于这种看似寻常的细微声音再敏感不过了。 他身后的应许见他神色陡然明白,整个人也不怕脏,趴在了地上听声音,不一会便抬起头,压低了声音道:“不多,应有五六十骑。” 剩余的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抓起了身旁的武器,安抚住了身旁隐隐有些躁动的马匹。 不远处,隔着半人高的芦苇杆,马蹄声愈发清晰,从远到近,那是一队身着轻甲的骑兵,皆是能够单手控缰的好手,此刻他们在不远处绕了几个圈,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众人纷纷下马。 其中几人抽出了刀在四处探查着,将旁的拦路的枝叶砍去,应许一众人不由有些心惊,尚且不知是敌是友,若是被发现,就怕是一场恶战。 虽然他们皆是不怕恶战的勇士,那也奈何不得敌人人数更加多一些。 其中一 人离他们距离相近,砍着砍着便发出一声惊呼,他的同伴连忙看了过来,身后背弓的人也拿下了那漆了黑漆的大弓。 那人骂了几声,向后面摇了摇手,一个人费劲的把自己踩进泥沼里的腿拔了出来,一下子就溅了一身的湿泥巴,一时也没有继续向前探查的心思,骂了几声便退了回去。 “是青州土话。” 待人远去后,应许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青州人不罕见,曹操自己手下有大量青州黄巾军,臧霸手下,荀晏手下皆是一堆青州人,都是在青兖边境募兵而来的。 罕见的是这帮人而已。 寻常贼寇肯定没有他们这般精良的装备,而他们发现异常第一反应是攻击,恐怕也非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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