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是有点矜傲在身上的,他是大家士族出身,有些小事自然也不会过多注意,却不知他那主公生来就是个惹事的性子,就是得需要严加看管。 他不过是想了想结果转眼便看到友人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他慢慢迷惑了起来。 “看我做什么!”郭嘉喊道,“嘉又不是妖怪!哪能连陈元龙那儿的事都管到!” 荀晏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他有时候对于郭嘉手下的情报来源也会有点好奇,可能是被一些奇怪的影视作品洗脑了,总感觉会很厉害的样子。 [你这已经不是想多了,]清之噗嗤笑道,[你都想到超能力上了。] 郭嘉若 无其事起身拍了拍衣摆。 “司空早便说过,徐州之事,尽托付于陈元龙,他不可能不防。” 十月,曹操所率大军终至徐州,而他的前方已然被清扫干净,诸人皆出城迎接。 曹老板显然心情不错,毕竟这回他还没有发力,他的先锋就已经帮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堪称把一本入主徐州指南献了上来……虽然也没有那么夸张。 好在他还算没有得意忘形,只是令将士们稍作休整,明日便攻彭城,早日至下邳城下与陈登会合,不然恐生变故。 离席之时正好得见曹老板拉着刘老板在攀谈,荀晏眯了眯眼睛,曹操虽待刘备礼遇有加,但终究是忌惮更多,待得徐州事了,之后如何便不好说了。 乱世出英雄,但这英雄多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几日,曹军攻下彭城,进至下邳城下。 广陵军营扎寨于外,军纪俨然,只是却未见陈登出面相迎,晚间时候曹操唤来了荀晏。 “孤听闻清恒好医术,尝学医于许都医官门下,”曹操商量着问道,“不知可精于外伤?” 荀晏几乎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微变,斟酌着道:“需看伤势如何。” 他被带到了陈登的帐里,里头空气沉闷,隐隐萦绕着血腥气,待看到人他才心中默叹一声。 陈府君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肩头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小心的揭开了纱布,把一脸自闭的陈府君疼得失去风度的扭曲了面容。 是箭伤,伤的位置还算好,但反复崩裂太多次,看上去有些感染的迹象。 荀晏眉头都挑了起来,“既然伤了为何不好好养伤,这伤口崩了起码有四五次吧。” 陈登缓缓舒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我那日被暗箭所伤,那吕布一连三日夜袭我军营,我若是不亲自出面如何能安众心……” 陈宫终究还是动手了,甚至还确实差点得手,广陵军只听陈登一人号令,陈登若死,纵使曹操来了也无法指挥这支军队。 荀晏唤人取来了烈酒与刀,消毒过后对着陈登有些惨不忍睹的箭伤琢磨起了该如何下手。 “且慢!”陈登喊道,“君侯……果真精于此道?” 他 愁啊,虽然知道这位君侯似乎确实学医已久,但看着这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还是信任不下来,他开始久违的怀念自己营里头那老军医了,虽然一脸褶子但看着踏实啊。 “啊,比起老师来说应该算不得精通,”荀晏一边搭着话一边直接上手给他剜去腐肉,陈元龙一下子眼睛就瞪大了,“放心,我刀工还不错。” “华先生这些年在研制一个叫麻沸散的药,可惜府君没赶上好时候,若是有了那个你也不必痛了。” 陈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唔其实还有一种无痛的法子,饲养蛆虫来食腐肉……不过这法子我也没试过,感觉府君大概也不会想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病人就已经干脆的两眼一翻,去梦里寻找无痛的法子了,荀晏闭嘴安心给人处理起了伤口。 他大概也能理解陈登的难处,临战之时主君却负伤,吕布若知必然倾巢而出先灭广陵军,他自然不能露出异样,须得撑到曹操前来。 荀晏摇了摇头,招来了边上小厮吩咐了接下来若是发热该如何处理,再将原先的药方略微修改了一些分量。 “你家主君命大,好在那箭头上没有加料,不然如此反复得有一番罪受了……先前的军医开的药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府君自己折腾的……” 他说着,看了看眼前一脸忧色的小厮,倏而又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眼榻上的陈登,那人一脸惨白也看不出什么面色。 “你家主君……”荀晏犹豫了下问道,“近来食生鱼脍否?” “吃啊!一天能吃三盘!” 小厮同样小声回答道。 荀晏:……? 难道上次的虫子不够可怕吗?!
第107章 陈登醒来的时候已然天色大亮,他撑着未受伤的手勉强坐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肚中轰鸣不止,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了,好在身上的伤的疼痛已经降到了忍耐范围以内,热度似乎也退了下去。 他扬声正欲唤人,外头却陡然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兼职医工的年轻将军今日未着戎装,只是简单穿了一身素色衣袍,愈发显得身形瘦削,不似习武之人,活像是哪家出来乱跑的公子哥。他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些什么又出去取了什么东西才进来。 “君侯医术高明,可与我帐下那老军医一比……嘶……” 陈登说到一半又碰着了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荀晏摇着头坐到了他身边,检查了一下箭伤处,又从怀里掏了一小把果子给陈登。 那果子卖相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野果的模样,闻着倒隐隐有芳香之气。 “垫垫肚子吧。” 荀晏说道。 陈登不曾生疑,随手接过后尝了尝,味道倒也不差,他一边吃也不忘问问最近的事。 “我睡了多久?近日吕布可曾有动?” “一日多,”荀晏望了望外面天色,又道,“府君还是安心养伤吧,外事有司空与刘使君在,广陵兵却是不能没了府君。” 陈登自然明白,默然应是,终究是长叹一声。 “我自以为一切已思虑再三,不会有误,但此来下邳却是屡屡犯错,”他说道,“还是思虑不够周全。” “战场瞬息万变,谁人能够面面俱到?府君一路逼迫吕布驻守下邳,已是名将之事也。” 荀晏垂着眼睑漫不经心说道,一边在拨着手里的野果子,只是也不往嘴里放。 “置家人于危难之地,谈何名将。” 陈登面色微沉,他想起了先前他初至下邳时,吕布以他在城中的三位族弟为质,逼迫他退兵。 他虽态度强硬,兀自执意要继续攻下邳,似是全然不将族弟性命放在眼里,但心底也未尝不受煎熬,他若是早些想到,赶在起兵之前将族弟送出下邳,又如何会到如今的地步。 好在吕布实在不得人心,他的刺史张弘连夜反水,偷偷将陈登的三位族 弟放了出来,这才免去了一场大义灭亲的惨案。 “倒是君侯,昔日为何学医?” 陈登不欲再提,反而问道。 “啊,”荀晏抬眼,想了想,“因幼时体弱,又曾连逢多年大疫,只是这些年还是荒废了不少,歧黄之术非多年钻研不可得,不过习医趣事也多。” 他似是突然来了点兴致,娓娓道来的开始讲故事。 “昔在南阳时,曾见一农家郎中善治小儿腹疾,所用之药不过寻常野果,询问后才知是郎中偶然上山寻得的果实,其形如栀子,试药后发现颇有奇效,有驱虫之用,多用于治虫积之疾……” 陈登一开始听得兴致盎然,随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迟疑的看了看手中剩下的果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儿多称其为留求子,性喜温,晏在这儿天寒地冻的寻了一些可不容易啊。” 荀晏抱怨着说道,把手里剥好了的果子放到陈登面前。 “府君放心,”他安慰道,“不会如上次华先生那般粗暴的。” 吐虫的心理阴影还未远去,陈登拢了拢被子,第一次感觉内心如此的萧瑟,他只是吃了点生鱼脍而已,为什么要经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荀晏想了想,有些略微的心虚,他预计陈登起码两天下不了床。 服用留求子确实比华佗直接催吐虫子的法子温和一点……但那可能是基于心灵层面,毕竟一个是从上面排虫子,一个是从下面排虫子。 只要他不说,陈府君解手时也别看下面,那他就不会被创到! 第二日,荀晏看到陈登面如金纸的捂着肚子,两眼放空魂不守舍,仿佛已经看破了人世间门一般。 ———— 曹操初至之时,吕布多次亲率骑兵出城迎战,他虽骁勇无匹,但仍架不住实打实的实力差距,曹军众人大破吕军,吕布只得一步一步退回了下邳城中,据守城池,一时僵持不下。 曹营主帐内,几位随军军师正聚在一块琢磨着劝降书怎么写……虽然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在努力工作。 曹操此次伐吕布带了养病多年已大好了的戏志才,想了想又觉得某个摸鱼人格外的显眼,遂把贾诩也给带上了。 没有人能够 在他手底下摸鱼。 戏志才久违的感到了头疼欲裂,他拿着笔,却久久无法落笔,耳边某个聒噪的声音在滔滔不绝的对他进行指挥。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 郭嘉不安分的碎碎念着。 戏志才落笔,这句话可以写。 “如此英雄而对袁术逆贼以屈膝,又何劣耶!” 凑合凑合也能写。 “娇妻爱妾,将士妻妾,将军独无情乎?” 戏志才手一顿,他想了想真诚的把笔递给了郭嘉。 “奉孝大才,你写吧。” 他沉重的说道。 荀晏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戏军师与郭祭酒就一支笔的归属权发生了巨大的争执,他们都不想要这支笔,推来阻去,活像是市集上买菜似的。 一旁贾诩老神在在坐在那,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只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刚进来的荀晏,随后又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在边上看戏看了多久。 荀晏看着眼前三人,终于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他感觉曹营迟早要完。 “清恒至矣!”郭嘉一转眼看到友人来了,他惊喜的喊道,“听闻清恒文章写得不错,不如来作这劝降书!” “晏倒没听过这等传闻。” 荀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并且把谣言掐死在胚胎中,他自幼就缺少一点文采上的天赋。 “呵,”郭嘉冷笑一声,“嘉可是能文能武,治病救人,锻造钢铁无所不通。” 他的语气包含着强烈的谴责。 鬼知道当他搜集了一堆关于自己不靠谱的流言时内心是多么震撼,尤其是当他查到了谣言的源头人物竟然是自己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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