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手和枪械水平都很一般,前者比后者更差点,在不占优势的前提下非常被动。 所以……这似乎是个销号跑路的好机会? 考虑间,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风再次开始流动,天礼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身前,手臂外侧立刻传来了刺痛。 伤口很深,大概20cm,应该是短刀之类的武器,对方完全没有留手,这个高度的话是直接冲着他的脖子来的。 疼痛刺激了求生的本能,尽管天礼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挡的话,半小时不到就可以回到东京的家里,开始久违的写作,但长期被训练出的神经在此刻牵制了他的行为。 他后退了一小步,脚底踩上什么湿答答的东西发出“啧”声,这下也暴露了他的方位。 在如弦弓拉到极致的紧绷瞬间后,天礼俯下身体,感觉到侧着头皮挥过的手,瞬间抬起胳膊抓住对方的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扣。 “咔嚓”一声,同时还有男人的惨叫,对方手中的武器也掉在地上发出响动。 看不见武器的具体位置,天礼估计了大概方位将武器踢开,而被他折断胳膊的男人趁这个时间用另外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得像野兽。 啊,果然,他的体术水平是真的很烂。 比呼吸被夺走更致命的是颈椎出现的细微声响,很难想象单手能施展这样的力道。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拇指和掌心开始错位,恐怕是想要直接错开他的颈椎吧。 所以对方应该是专业的杀手。 希望琴酒在发现自己的尸体后不会太生气,天礼有些艰难地想,早知道就不穿那件黑风衣了,袖子还被划开一道口。 而那股越来越大的力道却戛然而止,处于缺氧中的天礼错过了一些细微的动静,等他重新大口呼吸,并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时候,身前的身影已经轰然倒下了。 很痛,嗓子呛出了辣意,耳膜里血液乱撞,不知道是原本的漆黑还是视野的模糊,他察觉到自己有些脱力,撑着膝盖都差点没站稳。 突然,天礼又听见了接近的脚步声。刚体验过濒死环境的身体自己行动了起来,在意识回笼前向前扑去,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却正好撞上了一个身影。 他将对方抵在墙上,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只能用双手扼住对方的脖子,即使拼了命的想要用力也使不上劲儿。 一双手贴上了他的侧脸,似乎是要向下继续之前男人未完成的暴行。 天礼想也没想就侧头死死咬住了那只手,牙齿的咬合比合拢手指要轻松,几乎是立刻,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嗤笑。 “咬人比掐人要用力,这就是你在警校学到的东西?” ——是琴酒。 在黑暗中,天礼睁大了眼,心下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门被重新打开,那么再怎么都会有光线漏进来。所以……琴酒一直在房间里? 被身体抢走的意识终于回归,血腥味压住的烟草味道也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冲进鼻尖。 那个展开袭击的男人应该是琴酒解决的,他就这样看着一切,直到自己快要被掐断脖子才出面? 天礼立刻想起了琴酒之前说的“尽快完成你现在的任务,然后回来”。 「琴酒知道我的身手,所以即使是一起出外勤,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一线。」 「正是这件事让朗姆有了可趁之机。」 「他……在培养我,站在一个外勤专员的角度。」 “我卸掉了他的枪,桶穿他的肚子,即使这样你还是没有胜算。”琴酒的嫌弃完全不加掩饰,“而且车里有备用的枪,你记得穿上外套,却不记得带上武器。” 天礼松开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刚一松口那双手就滑到自己脖子上,并不用力,只是贴在皮肤上就带来了一股钝痛,痛意把没能说出来的话被短促的闷声堵了回去。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琴酒是没有带手套的。 等到琴酒把天礼拖去盥洗室,他才知道那双手套去了哪里。 盥洗室的灯完好无损,骤然明亮的光线让天礼虚眼适应了一阵,接着,他看见了水池旁脱下的黑色手套,还有一把血迹没有被清洗干净的短刀。 趁着观察的功夫,男人把他扔进了浴缸,就像7岁时候那样,直接拧开水龙头,浴洒的水冲着脸盖下。 已经是成年人的早乙女天礼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在浴缸可以完全伸展身体。此刻他更像是被琴酒审讯时的布尔奇,白瓷的四周将整个人都束缚住了,只能等着水一点一点从脖子里淌进衣服。 琴酒用被他咬伤的手点上了烟,抬了抬下巴,表情看不出是不满还是其他,只是那双眼睛暗沉得惊人。 “把自己弄干净。” 说完就不再理会他,去清洗手上被咬破的伤口了。 那件黑风衣自然是彻底报废,被一起扔进垃圾桶的还有天礼的衬衣和裤子,完全湿透不说,还在之前专心对付那个男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沾了血。 这也是琴酒把他扔进浴缸的原因,他浑身都乱糟糟的,脖子一圈除了被捏出的淤青外,还有斑驳的红手印。 外勤……也太糟糕了。 他是要体验没错,但不是要体验如何从打架斗殴中生存啊! 早乙女天礼开始认真计划起来,日记可以收尾了,差不多选一个合适的方式退场吧。 等他把自己清理完,换上留在据点的换洗衣物走出盥洗室,屋内的遮光窗帘被拉开,破晓时刻,远处的建筑被蒙上一层白光。 外国男人的尸体横在室内,脖子上有一道干脆的豁口,小腹前被晕开一片泛黑的红,地上的脚印叠在一起,大多都是在天礼踏上血泊之后被踩出来的。 琴酒在联系人来扫尾,没功夫理会天礼,电话那头大概率是倒霉的伏特加,他干的活又乱又杂,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对这份工作如此热爱。 天礼跨过尸体,拉开窗走去阳台,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现在是早上五点,万幸没有进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讨论组里,有人发了新的照片。 五个手握饭团,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其中被狠狠咬了一口的那个明显属于松田阵平,只有他才会大大咧咧干这种事。 『诸伏景光:仓库那边突然爆燃,处理了一晚上。反正也没办法睡觉,我和zero就提前带他们去参观法政大了,还遇到了之前想向天礼表白,结果被zero吓跑的人。他居然还在法政大念博士。』 『降谷零:喂,什么叫作被我吓跑,是被天礼气走的吧!』 『诸伏景光: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萩原研二:不错嘛,天礼原来挺受欢迎的,就只差我一点点。』 『伊达航:饭团真的很好吃。』 『松田阵平:班长的重点永远和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希望能自己检讨一下。』 『松田阵平:以及,想也知道天礼那个连夜请假的家伙肯定还没醒,你们为什么要面对面在讨论组里聊天?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 照片拍得很好看,鼻尖隐隐能闻到那股热腾腾的香味,再一仔细闻,却只能嗅到空气中被稀释掉的血腥气息,正在靠近自己的男人身上的烟味……还有一股天礼无法分辨的味道 “你在发呆?”琴酒擦拭着手里的枪。 天礼耷拉着眼皮:“有点困。” “回车上睡。” 早乙女天礼“嗯”了一声,打算收起手机,顺便把想要叹气的冲动也收纳回肚子里。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诸伏景光:普通的早晨,普通的饭团,阳光真好。早上好,天礼,希望你那边也是阳光明媚。』 早乙女天礼抬头看了眼远处。 太阳完全被建筑遮挡了,阳光是有的,可远远称不上明媚。 如果不是琴酒表现出要把他彻底变为外勤人员的打算,其实多留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天礼有些可惜的想。 就和昨晚对琴酒说的一样,「早乙女天礼」总是在错误的时机遇上正确的人,等琴酒等得太晚了,遇上他们也太晚了。 现在萦绕着的那股味道,其实想明白之后就很好辨别——只要想起就会永远新鲜的腐烂霉味。 那是抱憾却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琴酒开始催促他,应该是还有别的任务要继续执行。 等朗姆的任务结束就离开吧,天礼打定了主意。 · 接下来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新意,在警校的生活与琴酒偶尔的任务交错着进行,不断加深的割裂感不断充盈着日记的内容。 每写下一篇日记,「早乙女天礼」就能更清楚地嗅到自己周围那股新鲜的腐烂霉味。选择失去了作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能并行的路。 在照镜子的时候,天礼甚至能看见自己被光线分割的两张脸。 一面越来越盲目,是只需要一点点甜头就能让浑身血液凝固下来的冷酷。 一面越来越鲜活,是被无忧无虑的朋友浸泡出的柔软。 这个时候再翻起以前的日记,天礼自己也会感叹原来人类的需求是真的会一点一点变得贪婪。 *面包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于是生理需要被满足。 一直追寻的视线看了回来,于是归属需要被满足。 空洞的自我被陌生的友人所接纳,于是认同的需要被满足。 就是这些「需要」,一点一点拼凑出了「早乙女天礼」。 可惜朗姆的任务就是倒计时,等到了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那些让「早乙女天礼」变得完整的东西也会将他摧毁。 在警察学校为期半年的培训结束的那一天,宽敞明亮的大厅坐着所有的同期。 在降谷零作为毕业生代表从教官手里接过毕业证书的那一刻,掌声几乎快要把礼堂的天花板掀翻。 仪式结束,教官和长官都离开了礼堂,不知是谁在角落吼了一嗓子:“降谷零!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礼堂里谁也没有先走,摆明了一副想要看热闹的模样。 “半年啊,整整半年啊!我被你连累着多跑了一百三十五圈操场!多打扫了五个礼拜的厕所!你还开云霄飞车,外出实习的时候前辈一听说我和你一个班的就立刻抢走了我的驾驶座!还有什么……” “结业考试的时候你还提前交卷!怎么!是看不起其他同学吗?!” 他每说一句,礼堂就传出一阵哄笑,一大段罪状罗列出来,笑声和掌声甚至比之前教官授予毕业证书的时候还要热络。 降谷零脑门青筋直跳:“提前交卷的人是早乙女天礼!” “那我不是怕被他骂吗!谁不怕被他骂!冷酷无情早乙女,他连鬼佬都敢回嘴!我像是能面对那样残酷羞辱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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