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表情略显诧异,他看向西门吹雪:“江湖中人盛传你走火入魔?” 西门吹雪方才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诧异过了,此刻显得十分平静:“据说我练剑走火入魔十分凶险,命悬一线,正在闭关修炼。” 叶孤城:“为何会有这般传言?” 西门吹雪:“只有我走火入魔,陆小凤才有理由入宫盗取《星邪剑谱》送给我,助我度过难关。” “实在有些牵强。”叶孤城摇摇头,若有所思,“传出流言的人,和送你剑谱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组织。” 西门吹雪:“想必是如此。” 叶孤城:“你待如何?” 西门吹雪:“我打算闭关。” 叶孤城与他朝夕相对,自然知晓他近来内息澎湃。武学之巅,寻常人触之不及,但于世间至强之人来说,机缘际会却在不可捉摸间。西门吹雪过去一年的海外游历,锤炼心志,凝聚剑意,出世入世,以至于眼下已至突破边缘。 叶孤城颔首:“也好,无论暗中筹谋者意图如何,也不过见招拆招。” 西门吹雪:“我闭关时日不定,你……” 叶孤城:“我就在此,等你出关。” 叶孤城答应西门吹雪不离山庄时,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想过会出意外——竟然有人找到万梅山庄,并且指明要寻他。 西门吹雪闭关三日之后,管家极少见地扣动了闭关禁地的暗铃,在门缝里留下一道信息。 但凡闭关都是极为凶险的,寻常人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打扰。更何况叶孤城还在庄内,照理说不至于会打扰到他。 西门吹雪将将破未破的内息强行纳回丹田,起身去拿了留讯,展开一看,眉峰渐渐皱起。 “陆小凤只有七日性命,以《星邪剑谱》换之。” 石门打开,西门吹雪大步走出密室,他面色苍白如雪,接过管家递上来的布巾擦拭双手:“怎么回事?” 管家道:“昨日半夜,一架马车停在庄外,说是陆公子派人来接庄主的。他身陷血衣堂,饮下毒酒无法脱身。” 西门吹雪四下看了一眼:“他呢?” 管家立即明白这是在问白云城主,忙道:“庄主闭关第二日,有东厂的人持了信物来找城主。城主看过之后便离庄而去,只说去一趟京师,办完事便回。” 西门吹雪:“什么信物?” 管家立即将一个托盘捧上,上面盛着一挂白玉菩提十八子,细白如玉,只单单缺了一颗子。 管家:“城主说,庄主见了,便知他去了何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城主走时少主哭闹不休,城主便带着少主一起走的。” 老管家的语气老怀宽慰——不哭不闹的少主人终于会哭、会闹了。 实在可喜可贺,值得高兴。 西门吹雪的确认得这挂珠串,是叶孤城取了解药之后,留在天元号船舱里的佛供之物。知道这挂珠子的人不会超过四个,除了他二人,只有大明宝船的正使,还有皇后。 知道叶孤城在万梅山庄的人,只有郑和。 郑经回航复命这件事西门吹雪知道一点,时间就在这几日。 能引叶孤城再次出关,预示这件事并不简单,但叶孤城能带着罗生一起走,又说明这件事不至于危险。 眼下也只能等他回来,西门吹雪想到此处便放下了,转头吩咐他将那本假《星邪剑谱》取来,问:“马车可还在?” “还在庄外候着。” “便去一去,又何妨。” *** 岁月静好是有的,事业也是要有的。 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小庄主,他哭了!
第98章 99 马车一路往京师方向奔驰,驾车的人是个哑巴,半分武功皆无,却是个驾车的老把式。能在颠簸的土路上,将一架马车驱赶得既快又稳。 马车跑了将近一日,日落黄昏时渐渐慢了下来。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他自然感受到车外远处有一道陌生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菜肴的香味。 看来是有人算准了时辰,扫榻具席以待。 道边果然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赶了一天的路,便是铁打的人呢也该饿了吧?何不下车饮一杯酒水,歇息片刻?” 西门吹雪下了马车,赶车人已经不在原处,道旁往里走二十步处一间木屋,门扉大大开着,里面一张矮桌上安置了一桌好菜。门前一名身着青色罗衣的娉婷少女睁着一双溜圆的猫眼好奇地看着他,歪着头笑嘻嘻道:“我师父是陆小凤,是你的朋友。” 西门吹雪目不斜视走入屋内,在矮桌边盘膝坐下,长剑置于身边。 那罗衣少女嘟囔一声:“这样的大活人和你打招呼,怎的都不答应一声嘛。” 西门吹雪人未动,周身的气势却冷冽了几分。 那少女白了一张脸,有些受不住对方散逸出来的剑气,连忙上前道:“我师父让我来此迎接你,特地让我备下一桌好菜好酒,给您接风洗尘的。” 西门吹雪掀开眼皮,扫过面前的桌席:“你师父是陆小凤?” 少女正是青青,闻言目光一亮:“我师父提过我?那真是太好了,免得我还需解释。” 西门吹雪:“陆小凤人呢?” 少女长长叹息一声:“我师父和血衣堂的人猫捉老鼠,眼下可不敢现身。” 说罢她袅袅上前跪坐于桌案另一侧:“我便是师父吩咐来替你引路的,他能脱身时自然便会来找我。找到了我,你不就见到他了吗?” 这话说得仿佛很有道理。 青青笑嘻嘻露出两个酒窝:“我替你斟一杯酒罢,能提西门大侠斟酒的人,怕是没几个,你可不能拒绝。” 没人能拒绝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替自己斟酒,便是西门吹雪也不会。 他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青青立即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西门吹雪,用雀跃的目光看着西门吹雪将酒一饮而尽。 她期待地问:“这是宫里的五十年陈酿,我皇帝哥哥当年都没喝到,怎么样?” 西门吹雪冷冷道:“不错。” 青青:“只是不错而已?” 西门吹雪:“这毒不错。” 青青双眼圆睁:“你知道有毒?还敢喝下去?” 西门吹雪面色雪白,分不清是本身如此,还是毒发,他冷冷看向青青:“你是陆小凤徒弟,为何下毒?” 青青吓得后退几步,强撑道:“自然是为了救我师父。我知道你能解毒,也没指望能将你毒倒。” 西门吹雪一动,身形一顿:“你还加了什么?” 青青见他不似作伪,终于笑道:“西域传来的迷药,无色无味。放心,没有毒,只会让你好好睡一个时辰,做个好梦。” 西门吹雪面色更加苍白,眯着眼道:“用毒药掩盖迷药,不愧是……”话音未落,便朝前栽倒,伏在案上。 青青朝前探了探:“喂!喂——” 她又等了片刻,才对身后空空的屋子道:“出来吧。” 一个锦袍男子从屋外走进来,面露忧色,两撇胡子也不似以往那般精神。他上前对昏迷的雪衣人道:“西门,对不住了。” 说罢伸出手在西门吹雪身上一搜,摸出了那本《星邪剑谱》,揣入怀里。 青青好奇上前:“师父,血衣堂要的就是这本剑谱吗?” “应该是的。” “我不明白,你既然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为何不直接向他索要剑谱?” 陆小凤苦笑道:“江湖中人不会信的,他们已然相信我是为了保护西门吹雪才盗取剑谱,只会认为我与西门吹雪联手做戏,藏了真剑谱。唯有我真对他下毒,盗取剑谱,天下人才会相信,不至于万梅山庄带去麻烦。” 青青:“都说西门吹雪百毒不侵,你会对他下毒,正是知道他不惧这等手段,是也不是?” 陆小凤苦笑:“青青,你很聪明。” 青青长叹一声:“血衣堂从来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师父这样替西门大侠考虑,想必他也会明白你不得已的苦衷。” 陆小凤神色凄苍,担忧得看着西门吹雪:“你下的迷药,真的只会让他睡一个时辰吗?”不惧毒素的人,不一定能抵抗迷药,尤其这种迷药还是从西域传来的秘药。 青青正要说话,却听见斜里一阵刺耳的笑声,:“西门吹雪永远也不可能醒来了!” 一道黑影从门外窜出,抬手间劈在青青身上,一掌将她拍晕倒在地上。下一刻对着陆小凤也伸出两指点来。 陆小凤原本是可以避开的,只是内息忽然一空,便再避无可避被点了个正着。他面上陡然色变:“你们利用我!” 来人蒙面黑衣,头覆黑色面罩,额间系了一条橙色头带,笑道:“现在知道,晚了。” “解药交出来!”陆小凤正想冲开穴道,谁料他刚刚运气,便觉一阵头眼昏花,“你们——” 来人桀桀怪笑:“七日断魂酒,再加上这祁门暗香,陆小凤,能得我血衣堂这般手笔看中的人,可唯有你一人呐。” 陆小凤怒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笑道:“祁门暗香,无影无踪,触血生香。你不过闻了一点儿便无法动弹,西门吹雪喝下的可是一杯!哈哈哈,也全靠你才能引他丧失警惕,自己喝下这毒酒迷药。” 陆小凤:“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黑衣人一指点了他的哑穴:“你很快就会知道。”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点燃之后抛入木屋之内。 木屋干燥,触火即燃。火舌舔过破旧的帐幔,点燃了干燥的屋顶,很快蔓延开去。 陆小凤震惊地看着一角雪色衣袍陷入火海,里面还有青青。他的挚友,他的徒弟,就这样葬身火海,陆小凤的目中泛出赤红的血色。 黑衣人看了更是大笑,一把扛起陆小凤扬长而去。 火势越来越猛,热度灼人。 黑衣人扛着陆小凤走后不久,又有一群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扛起地上的青衣女子无声无息的离开。 浓烟渐渐弥漫了整个空间,近处最后一批监视的人也走了。 一道浅白的影子飘入火中,抱起伏在桌上昏迷的男人,从破开的墙体飘走。 叶孤城将西门吹雪抱进马车之中,确认马车之外再无人窥视,才低头检查阖目昏睡的人。他伸手在西门吹雪腕间试着把了把,却感觉不出任何异样,略作思索,从怀里取出一支定窑甜白瓷瓶,这里面盛着的正是万梅山庄的药泉,据说能在一段时间内压制百毒。 叶孤城拔掉塞子,正要将药喂给对方,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一怔,再看过去,分明见到对方嘴角那一线隐秘的勾起。他心下一松,心道:是了,这世间还有谁能药倒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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