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嘴角的笑容陡然僵住,面色阴沉下来。 叶孤城:“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小沙弥:“你难道知道我在等谁?” 叶孤城抬头看他,一字一句慢慢念道:“血衣堂,南平郡王,禁军。” 小沙弥与另外几个此刻对视一眼,目中都有震惊。假如他们的合围计划一开始就被看破,那么现在外院点燃僧录司的又是谁? 老实和尚:“各位师弟师侄是不是想问,此刻外间的是谁在放火?” 被围住的人此刻面色惊疑之极,有人按捺不住质问:“是谁?”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僧录司洒扫做饭的居士将明早做饭的柴草都被点燃了,你们可是害的和尚明天连热馒头也吃不上啰。” 正在几人惊疑之极,隔壁院子道衍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城主,老衲年纪老迈熬不住夜,能否快快审完了休息。” 小沙弥几人对视一眼,陡然发难,朝着隔壁院子掠去——整个僧录司里,唯有道衍不通武艺,是绝佳的人质之选。 谁知他们脚刚刚就要碰到屋檐,忽然背后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背心大穴,心房剧痛之下一口血喷出,五脏六腑仿佛都碎成一团。 是少林寺的大手印! 老实和尚在他们后面收起佛珠,头垂得低低的,面上露出腼腆局促的神情:“我师叔都说了要休息,是你们非要打扰,和尚才……出手阻拦的。” 几人从半空中掉落,跌在地上,好似几滩烂泥。但他们每个人的面上都是平静,好像睡着一样。 叶孤城峰眉紧紧拧着:“这院子……” 朱瞻基:“……不能住了。” 老实和尚面颊涨红,目光落在叶孤城身后没有门的门框上:“城主,先出手的不是和尚。”是你先打烂了门窗,他们撒了一地毒虫。 夜风带走了血腥的味道,叶孤城看向朱瞻基:“你中毒不轻,先去休息吧。” 朱瞻基的确已经疲惫:“师傅不休息吗?” 叶孤城看向隔壁安静的房间:“我在此打坐运功即可,如无意外,明日能救你的人便会来此。” 无论多么漫长的夜,都总会过去。 深宫禁地,东方的天边泛出一线惨白。 自从白云城主在紫禁之巅那一晚一人斩杀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四兄弟之后,朝廷就意识到侠以武犯禁的麻烦。 这些江湖人,实在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当然没有规矩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他们中间,总有一二可以收买。 苍穹剑,便是鱼家兄弟之后,为网罗入宫的剑客。传说他的剑法神出鬼没,几乎能与西门吹雪一战,是西门吹雪以外的剑法第一人。 陆小凤一脸劫后余生的疲惫,他做在谨身殿与华盖殿之间的阶梯上,看着远处锦衣卫将南平郡王和青青押走。 西门吹雪在他身旁,解开罩在外边的黑衣抛于地上。 陆小凤喃喃道:“他们,会不会死?” 西门吹雪挑眉:“你希望他们活?” 陆小凤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望着东方既白的天空:“我不知道。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爷的女儿,一定比大多数人都更有权势,活得舒服。为什么非要算计彼此,算计更多的东西?” 西门吹雪负手而立:“也许得到和索取,是凡人的本能罢。” 放弃,却需要极大的智慧。 陆小凤颓然叹气:“王忠本是小皇帝的贴身太监,被……留下性命留任要职,没想到也……”参与了叛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虎头蛇尾。”陆小凤说。 西门吹雪对这些感慨毫无兴趣:“你不走,我要走了。” 陆小凤连忙问:“你要回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我要先去一趟僧录司。” 陆小凤想不明白:“僧录司,那是哪里?和尚住的地方?你为什么会去和尚住的地方?” 西门吹雪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他。 陆小凤陡然深吸一口气:“他、他、他、他也来京师了?” “是。”西门吹雪眼底闪过一线极快的微光,陆小凤险些以为他看见对方笑了。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我听说僧录司里住着黑衣老狐狸,那个和尚宰相,他好像与叶孤城是朋友?” 西门吹雪认真纠正他:“只能算半个。” 陆小凤愁眉苦脸道:“叶孤城好不容易才挣脱这个泥潭,他怎么又跑去见那只老狐狸了呢?” 西门吹雪雪白的衣袍在风中清扬,他忽然问:“你之前说会将西域的地图交给妥帖之人,这个妥帖之人便是南平郡王?” 陆小凤一怔,长叹一声:“南平郡王与我相交之时也是铁铮铮的汉子,没想到……” 这便是承认了。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宫外走去。明明很冷静的一眼,陆小凤偏偏感受到被白了一眼的错觉。 禁卫军还在四处巡逻,打扫战场,清理余孽,见西门吹雪走过纷纷都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陆小凤双手抱胸,看着他笔直的背影走远,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这件事,还忘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斜里窜出来一个瘦竹竿般的人影,还穿着血衣堂标志性的蓝色夜行衣,正是司空摘星:“西门吹雪走了,你怎么不跟着走?” 陆小凤:“他去僧录司,我为什么要跟着走?” 司空摘星:“他怎么走得有点匆忙?” 陆小凤:“他不仅走得匆忙,方才还白了我一眼。” 他想想又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司空摘星:“他是不是还在记恨你骗他出来偷剑谱的傻子举动?” 陆小凤面色陡然一变,手捂着喉咙:“啊呀,我的毒!我忘了我的祁门暗香还没解——西门等我!” 本章最大打手: 老实和尚: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和尚 狠话放得大,死的越快,城主甚至懒得出手。
第103章 104 陆小凤终究跟着西门吹雪到了僧录司。 时隔不过一日,今日的僧录司与昨日已然判若两地,便是西门吹雪也不知道这里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已经做好了十分的心理准备,他自认也是见过许多世面的人,有了进入一个狐狸窝的觉悟。 僧录司的红墙被熏得焦黑,堆放柴垛的痕迹还在,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许多小沙弥正在这里打扫冲洗地面和墙面。 跨进大门,绕过影壁进了穿堂便是中庭的院子,一进去便看见一个老熟人。 陆小凤的脸上顿时浮出笑意:“和尚也在这里?” 老实和尚正对着昨日那头牛发愁,见到陆小凤总算高兴了一些:“陆小鸡,你来啦?” 陆小凤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和尚开心地有些不正常:“我第一次发现你很高兴见到我?” 和尚上来拽着他的手朝那头牛走去:“和尚知道你很会讨女人欢心,快快,这头牛是母的,你快说服它分些牛乳给我。” 陆小凤目瞪口呆,挣脱和尚,使劲儿搓着手:“母牛不是女人,你别找我!” 西门吹雪已经入了内院,陆小凤连忙跟着一起进去。 满地的走地鸡,咯咯叫着四处觅食,一片乌烟瘴气。 陆小凤目瞪口呆:“这里真是朝廷的官署衙门?为什么我看到了牛,还有鸡……” 他的目光落在正中一排厢房的门扉之上:“门都没有……朝廷已然穷成这样了?” 西门吹雪冷冷说道:“昨日我来时,门还在。” 叶孤城与道衍在树下石桌边对弈,一个锦袍的少年人站在道衍身边观棋,三岁的白衣小童也在道衍身边,正在扯着他身上的佛珠玩耍。 树下趴窝的那窝鸡身下仿佛还藏着几颗蛋。 但这一切都和下棋的人毫无关系,这两人一黑一白,一僧一俗,在方寸之间厮杀博弈。 斯是陋室,但偏偏有人如明玉煌煌,从容峻伟,便是肃穆的站在这简朴至极的屋内,也如月穿云,皎白辉煌。 而另一人黑衣白须,只着僧袍,头顶戒疤,却非慈眉善目之像。只见他三角眼眶,面色蜡黄,如同一只病虎。有这种面相之人,据说都是天性嗜好杀戮,注定身后毁誉参半。 老僧自是上朝宰相,下朝僧人的姚广孝,他将黑棋抛放下,专心拯救被小童撰在手里的佛珠:“小施主,莫扯了,莫扯了,再扯老衲要被勒死了。这挂佛珠老和尚送你,送你!” 锦袍少年笑着给两位下棋人斟茶:“师爷,师父,用茶。” 陆小凤听见这道称呼,目瞪口呆:“叶孤城何时收过徒弟?这徒弟还是叫大名鼎鼎道衍大师太傅?叶孤城难道是道衍的徒弟吗?” 在场的人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只有那锦袍少年斯斯文文解释道:“皇祖父令道衍大师教导我父亲,我自然当称师父师爷。至于我师父……”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陆小凤只知道天下唯有一人能称这般道衍师父,他看向西门吹雪:“他!他!他就是皇太孙?” 叶孤城放下棋篓,抬头看向西门吹雪:“你来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事已办妥。”他走到石桌前,单手将小孩提起抱在怀中,将道衍的脖子解救了出来。 陆小凤的目光从朱瞻基身上移开,打量小小孩童,好奇道:“这便是你的儿子?”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你心中的疑问,问这里的人,定能有所收获。” 陆小凤摸摸鼻子,苦笑道:“我以为你……”并不在意那些。 西门吹雪替他开口,直言道:“南平郡王谋反失败,自称是为了替被先帝诛杀的开国先辈报仇。” 叶孤城若有所思,与道衍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向朱瞻基:“你怎么看?” 朱瞻基明白这便是考校了,道:“南平郡王应该只是马前卒,一旦失败变成了弃子。后面站的是我二叔汉王,和宁王叔祖父。只是……不知道……”他们谁才是罪魁。 叶孤城:“整件事情或许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有人想要你的命。想要你命的应该是汉王,宁王不过是顺水推舟。” 道衍摸着胡须,缓缓颔首:“理应如此。便是太孙殁了,也轮不到宁王一脉坐镇京师,他应该是想借由太子与汉王之争,回到封底拿回兵权。” 叶孤城亦是认同:“也许是皇帝弃大宁予兀良哈的动作让宁王有了恐惧。若是这般,不止宁王,被圈在京城的王爷,也许都默许、甚至参与这件事。” 道衍笑道:“老衲也这样想。” 朱瞻基垂手道:“弟子受教了。” 陆小凤躲在西门吹雪身后嘀咕:“天,一只老狐狸,一只大狐狸,教出来成了小狐狸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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