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慢慢想,我要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走了,徒留姚清渊一个人在这空旷安静得过分的房间。 袁承海一走,姚清渊身上那股劲儿也卸了大半,他有点累了,也可能是药物起作用了,反正人走了他也不必要再强撑着了。 他侧躺着,任由思维发散,例如梦里的结局是什么,例如袁承海背后牵连着的又是什么人,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最要紧的是,他父母亲死亡的真相。 他小时候认定了这就是袁承海一手促成,又自以为早慧过人,加上一直记得那张脸那个眼神,于是愚蠢天真地想凭一己之力给父母报仇,又十足低估对方高估了自己,错误的因一早埋下,直至今日得到这枚孽果。 可照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这么简单。 按理来说,袁承海最讨厌叛徒内鬼之流,依他做事狠决的性格,向来讲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且只有宁可误杀绝不存在错漏。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倘若对方真的发现了父亲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那天就不应该放过父亲。 袁承海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有家里的大火,又是因何而起?或者说出自谁手? 他暂时想不清楚,只觉得困倦,眼皮又要合上了,有些害怕,他怕一会儿梦里会出现那场大火,这次会把他也一起吞没了。
第16章 5.4 ==== 警方其实能千方百计地安插卧底收买线人,那应该也就能意识到,他们内部是可以被渗透的。 二三十年前的港城,军警商黑各方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哪一方是绝对纯粹的,即使偶有龃龉,但所有人也都会默契地把局面维持在一个看似稳定的状态,不管内里有多风诡云谲。 回归之后各方势力都有变动,表面的稳定一度被打破,不过也没乱上多久,不久后出现了一只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重新稳住了局势,等所有人回过味来当初也是这只手把局面搅乱时,他已经牢牢把握住了大局。 对刚刚重组洗牌的警务系统来说,这无疑是对港城法治权威的挑衅和威胁,但他们那时候还没有足够的心力与之抗衡,因为还有更多东西需要他们费心去处理,那些漂浮于表面的才是现阶段更影响市民生活安危的。 警方不是没努力过,但是没有用,他们得到的反馈是一枚又一枚散布出去的棋子惨遭吞食。 很少有人知道这只手究竟属于谁,袁承海恰好就是那其中之一的知情者。 当时临海刚起步没多久,由于话事人眼光独到,在混乱的局面中迅速判断出了最佳的舵手,乘上顺风的巨轮,借到势后迅速发展。 但局势是会不断变化的,没有船能永远一帆风顺。何况如今的港城警务处也今非昔比,袁承海察觉出来,他们这几年下了本了。 作为一个商人,他信奉的当然是利益至上,至于所谓道义在他眼里属于最没用的一类东西,过河拆桥这种事情他做起来很顺手。所以与其在浊浪翻涌的海里沉浮,尽早上岸独善其身才是最优解。 他早想和那边拆伙了。 当初这个联盟的缔结者再雄心壮志也难敌岁月,如今盯着那把交椅的人他一个都看不上。而且他们越来越贪心了,不巧的是,他也挺贪心的。 他一点都不想和贪心的废物合作。 虽然他已打定主意要退出,但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差别的,当做弃子被迫出局的下场更惨,平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况且这谈何容易,他得借点力才行,他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警方头上。 最开始的时候,警务处几乎把警力都放在了打击黄//赌//毒上,因此成立的行动组里派去的也都是些不中用的废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用的,还撞到了他手里,只是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用,却也早早出了局。 算他们都时运不济吧。 那时于他来说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因此他本只想给姚林一个警告,敲打之后再谈合作一事。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他的举动打草惊蛇,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姚清渊恨他也应当,他确实想利用并且间接害死了姚清渊的生父。 并非因为愧疚,但他依旧为此感到懊恼,如若不然,说不定局势早已不同。 命运也还算厚待他,给他留下了姚清渊这个变数。 事实证明,留着姚清渊在身边,益处还是要多一些的,这些年他也都多有体会。 他筹划布置这么久,如今万事俱备,时机恰好,只差一个破局的推手。 这次的事,怎么都算一个良好契机。 姚清渊说自己利用他给警方递消息,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在盘算着如何利用姚清渊来达成目的。 不过,初初知道姚清渊真的背叛他时,他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没有当场发作就已经是足够念旧情了。 - 昔日的圆桌变成了谈判桌,袁承海手握筹码公然摊牌且拒绝交出姚清渊。 姚清渊是在半个多月前被盯上的,是联盟安插在警方的卧底提供的线索,不过目标并不算明确,姚清渊也只是几个怀疑对象之一。 如果主动跟袁承海要人,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袁承海必定不会给。所以他们很聪明,特意制造出了这样一个机会来提醒袁承海,让他生疑再往下查。 袁承海果然也就上钩了,只要他心有疑窦就一定会查到底。 姚清渊的电脑很快就被破解了,还有最近的行踪,事实证明他确实有问题,但袁承海没有让联盟里的任何人知道。 是又怎么样,他的人当然是他自己处理,轮不到别人来多管闲事。 因此接下来应该发生的,就是他被这样的不信任和试探激怒了。 结果就是有人忌惮,有人出来和事,有人怒不敢言,而最早制定盟约的那一位现在在疗养院的病床上躺着。 不然怎么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呢。 虽然还没有到完全撕破脸的那一步,但怀疑和罅隙一旦生出,合作无法继续是迟早的事,况且他们内部早已有了四分五裂之势,平仁就是一个开头。 - 对现在的袁承海来说,想保一个人轻而易举,但从那个联盟中剥离出来却并不算轻松。 他是整整一个礼拜过后,才抽出空去观塘看姚清渊的。 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姚清渊的一举一动他随时可以查看,他也清楚姚清渊不愿意吃东西,也算早有预料,只好让人在给他打过镇定剂后再用葡萄糖吊着,他不吃饭,因此大多数时候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袁承海进来的时,一手端着杯忌廉红茶,一手提着姚清渊的电脑。 姚清渊虚弱苍白得简直可怜,肉眼可见的清减了,体现在明显突出的颧骨和过分清晰的下颌线。 “其实同我赌气闹绝食又能怎么样,我有很多办法可以吊着你这条命。” 他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姚清渊承认那股香味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太大了些,他不得不试图屏息来排除干扰。而微张着用以呼吸的嘴唇给了袁承海捉弄他的机会,手指蹭过唇瓣上浮起的死皮,揪住了躲在齿关后的舌头,近乎粗鲁地肆意玩弄。 姚清渊早没了任何抵抗的气力,瞪人的眼睛是他如今浑身上下最有生机的一处。 袁承海进来后就帮他解开了手铐,他的双手早已能活动,但此时正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是不是觉得好恶心好不甘?” 姚清渊当然说不出话来回答,只偶尔能发出一两声闷哼, 袁承海玩够了,抽出手指后把沾上的涎水都蹭到姚清渊的脸颊上。 “平常牙齿这么利,你要是愿意好好吃东西,说不定现在我半根手指都在你嘴巴里了。” 袁承海无谓于姚清渊的态度,把姚清渊的电脑拿过来,当着他的面开机又点开了平时被隐藏的邮箱,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去了,又在发送人处输入了一个邮箱。 姚清渊猜得到他的电脑被破解了,但在对方输入那个邮箱时,他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好久没和他们联系了吧,要不要我来帮你?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 袁承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始终不紧不慢地动作着。他已经把电脑屏幕换了个方向,姚清渊再看不见了,但可以听到,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你——”姚清渊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起来去拿回他的东西,但却被链子禁锢住了,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警署里也都有二五仔的,你觉得让谁当比较好?”袁承海好整以暇地看着被束缚住的人,脸上笑意很明显。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姚清渊手攥成拳,眼神刀一样利。 这些对于袁承海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只是被逗得笑出声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现在的姚清渊比之前的任何时候还要像个孩子,不再滴水不漏做事说话都要考虑再三,而是学会了怎样无理取闹了。 “你凭什么警告我?” 姚清渊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喊出那句话,他没办法,但是也不能任由袁承海以他的身份来给杜少鸿他们发假消息。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姚清渊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喉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说,想吃楼下街边拐角第二个面档的云吞面。 “还有一包沙龙。”他又补充。 - 碗被重重搁下,发出好大一阵声响,在那杯红茶旁边。 姚清渊随便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因为胃太久没有进过东西,实在是难受了。 没一会儿,没动过一口的茶里已经丢进去三四个烟头。 姚清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烟瘾,虽然不至于到不抽会浑身难受的地步,但是这么多天他也憋坏了,这会儿有的抽为什么不抽。 这么一通下来,胃负担肯定大,他头还痛着呢,还有天天打的那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东西,挺好笑的,他觉得自己身上快五毒俱全了。 他隔着缭绕的烟雾瞥了一眼坐在旁边始终冷眼看他的袁承海,眼里满是讥诮。 “你好钟意食二手烟?” 意思是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袁承海没打算这么快走,他今天早早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就是为了来这儿跟他耗的。 他看着简直可以用若无旁人来形容,自在随意得不像被囚禁关着的姚清渊,想着他身上这股劲儿也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犟就算了,还这么一副不知死活的样。 “你在这里待了六天倒是清闲,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多少事。” 姚清渊磕了磕烟灰,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你说错了,我在这里七天了。” “这么确定?你自己看。”袁承海说着,把电脑转过去给他看,锁屏上有明确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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