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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大人们也不提两个怪物了，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死亡是随时降临的意外，而大家无力咒骂命运，他们已经麻木。 3号在14岁被编入出战的队伍，也就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只吸血鬼。 当时吸血鬼正在屠杀他见到的每一个人——至少在3号看来就是如此——他的獠牙嵌入一个士兵的脖子，令那人顷刻间变为一具干尸，然后，是下一个。 人类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待杀的鸡。 3号只是一个新兵，一个小孩子，他手上只有一把军队分配的刀，和不知道从哪具尸体上摸到的枪，逃跑是没用的，这片战场无处可逃。3号疯狂钻进地上的战沟，寻找可能根本没有用处的掩护，他胡乱开了一枪，被后坐力推得撞到了另一边，一堆物资和土块就这样压下来，把他埋在了里面。 3号觉得自己几乎要晕过去，或者说，因为重压窒息，如果不是危及生命的紧迫感促使他飞快清醒，让他挣扎着在木箱和药包间推出一条缝，他可能真的会在里面窒息。但马上，他就恨不得没有在这堆东西里挣扎出通往外界新鲜空气的一条缝：他看到那吸血鬼扔下又一具尸体，周围没有人再上前攻击，眼看着在场就没有其他人——或者说，没有其他食物了——3号不敢呼吸，怕吸血鬼发现他。 他捂着自己的口鼻，眼泪早就在脸上变冷干涸，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产生的幻觉，恍惚间他看到吸血鬼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大概只有五、六秒，但对他来说就像一辈子那么长，好在那怪物之后就扭过头，展开那对恶魔翅膀飞走了。 它没有发现他。 但3号一直就呆在那堆物资下面一动不动，直到一天过去，隐约听到有人来扒尸体的衣物，他才像终于吐出了口气般，动了一下身体。 但六年过去了，3号如今已不是新兵，他成了这支小队的队长，带领这些人执行斩首行动。 他又打了一个手势。 炮手瞄准那个身影，朝天空开了第一炮。 那是他们特地配备，市面上最先进的复合追踪弹，是美军针对超人及蝙蝠侠这种目标小又极其灵活的个体特别研发，在白宫被外星战舰夷为平地之后，底下军队不那么受控，大量武器就这样流了出来，一些地方政府也能买到一些武器，而当地方政权在战争下消亡，武器又流落到民兵当中。 眼下就是他们第一次试用这个武器，如果不能杀死吸血鬼，也会是最后一次使用。吸血鬼非常警觉，经常很远就会发现埋伏，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被导弹锁定，才反应过来，它加速飞行，换了好几个方向，才让那颗炮弹击中一处山峰。 第二颗追踪弹就在前一秒发了出去。 这次吸血鬼没能躲开，他被这颗带有特制毒气的炮弹击中，从高空坠落下来。 3号立即召回队员，呈包围圈，弓身往那个方向奔去。吸血鬼掉落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鲜血从他的身下慢慢扩散开来。 3号怔了一下，继而狂喜。 3号在以往的日子里也见过这吸血鬼战斗，他的速度惊人，恢复能力也是，那些密集射来的子弹总会有躲不开的时候，吸血鬼会受伤，但他很快复原，只剩下衣服上的破口和血迹。 但此刻，那吸血鬼腹部的伤口并没有愈合，他们拿到的毒气弹——或者随便什么名字——是真的，那么红太阳肯定也是真的。 恍惚间那些吸血鬼的往日景象与他此刻委顿于地的样子交叠在一起，令3号如同做梦一般，吸血鬼一动不动，就好像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3号又往他身上开了一枪，那就像打进一具尸体，尸体因为子弹的冲击力轻轻动了一下，然后还是安静。 他们当然可以在这里，等待吸血鬼再也流不出一滴血，之后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但前提是另一边也成功了，或者至少拖住超人，使得他无法回援这边。 不过，3号身上的通讯器闪了三下红光，证明那边失败了，他们得赶在超人或他手下的军队来到这里之前离开。 3号恼火地拍了一下通讯器。 他们可以直接丢下吸血鬼，但他们也知道，以吸血鬼的恢复能力，那很可能意味着他们的行动也失败了。 3号示意一名队员上前查看，他自己则和其他人端着枪，对准吸血鬼。 那名队员一边弓身前进，一边枪口仍然指向吸血鬼，他们这些子弹与击中吸血鬼的炮弹一样，都携带着阻碍吸血鬼自愈的毒素，那给了他们不少信心。 但就在那名队员抽出刀，几乎触碰到吸血鬼脖子的时候，吸血鬼突然动了，他们都没能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那名队员就脖子扭向一边，倒在地上。 “撤！”3号大喊，他朝着吸血鬼的方向疯狂开枪，“快——” 他绊了一跤，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然后，3号脖子也感觉到了那种冰凉的刺痛。 柯克扔下这个人，几个袭击者正四散逃跑，他没有犹豫，几步追上最近的一个，又咬穿了这个的脖子。 两个人的血没能让他感觉好一些，柯克摸出蝙蝠镖，击中了一个人的腿，他自己的血还在流，就好像补充进去的血液没起到作用，但如果不喝，他就永远好不了。 倒下的那个人朝柯克开枪，为剩下的同伴掩护，柯克避开子弹，正当他要去抓跑远的那三个时，一道红芒从天而降，击穿了开枪的那个人。 柯克又追上两个，将他们扑在地上。 埃尔南落下地面，他抓住了最后一个，地上都是血，尤其是柯克身上，他就像被泡在了血池子里再拎出来，身体和衣服都被浸透了。 “不！”埃尔南意识到了什么，他将手上的人扔给柯克——那人大声咒骂着死去，但柯克没有好转，他转而开始攻击在场唯一的活人。埃尔南一面挡住他，一面伸手捂向吸血鬼的伤口，以他的视力，可以清楚看到吸血鬼的腹部破了个大洞，伤口完全没有愈合迹象，情况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埃尔南把柯克按在地上，双手用力将裂口合拢，但没有用，那些炸弹好像将吸血鬼变回了普通人，一瞬间埃尔南就下了决定。 “忍一下。” 超人的双眼射出两道红芒，灼在吸血鬼的伤口上，吸血鬼咆哮着，疯狂挣扎，但超人整个人压着他，不让他乱动。 这种疼痛足够一个人立即昏死过去，但柯克一直睁着眼，直到那可怕的豁口因为高温止血、像钢铁之间的接口一样被焊上，埃尔南才停下来。吸血鬼浑身抽搐，双目涣散，因为剧痛急喘着气，他面色灰败，身体、头脸上都是他自己的血，空气中飘散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埃尔南抚了抚柯克的额头，那里就像死人一样冰冷，根本摸不出什么。埃尔南要想知道他眼下的情况，不如直接听心率或透视柯克体内，但埃尔南就好像改不掉这些人类行为一样，总是对柯克犯着类似的错。 他收回手放到面前，又往自己手腕发射了一道热视线。 热视线在埃尔南手上割开一道口子，血液涌出，埃尔南把它送到柯克嘴边，吸血鬼立刻侧过头来，迫不及待咬住那里。
第13章 12 === 又一次，柯克得回他的神智。 铺天盖地的疼痛在撕扯他的神经，嘴里是一个永远忘不掉的味道，热烈又血腥。柯克感觉到了久未有过、真实的虚弱，那让他有些发怔，但他动不了，只好眨了一下眼睛。 埃尔南跪坐在他身边，倾身过来，就仿佛他正准备扶柯克坐着，或者直接抱起来。只是柯克的伤势不太允许，即便有埃尔南的血，它们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排除异常，再让柯克痊愈。 因为重伤，柯克此时正是最需要血的时候，他的脑子一阵一阵发昏，周围没有其他人，柯克从未如此明确感受到自己对于鲜血——埃尔南的血——的疯狂渴望，他此刻没有扑上去都得归功于他疼得浑身虚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而埃尔南，他炙热的手掌抚过柯克的额头，把黏在上面的头发拨开。柯克只觉得那片皮肤都好像活过来了，他是如此渴望那里长出牙齿，刺破埃尔南的皮肤，好让那些滚烫的鲜血洒在柯克的脸上——再没有哪个时候，柯克觉得自己是个真真切切的怪物。 也许对现在的柯克来说，所有人类都已经是他菜单上的一个选项，他早就不会为杀死他们感到痛苦，但这不包括埃尔南。 在这种时候，柯克还有余裕想到：他搞不好真的会变成每寸皮肤都长出利齿的那种异形。 柯克很难觉得恐惧或者绝望，他的脑子就好像没有空余装载那些，毕竟此刻他发出声音都在耗尽全身的力气。 柯克问道：“你就不能不管我……让我去死吗？” 埃尔南一怔，终于反应过来柯克是“醒”了，然后，他又反应过来柯克刚才说了什么。 埃尔南直直注视着他，然后，他眼中的泪水就这样掉在柯克满是污迹的脸上。 柯克神色茫然。 那点水在他脸上停了一下，就慢慢蜿蜒过脸侧的血色，落到柯克头发里去了。柯克脸上为此滑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路径，更显得脏，而埃尔南也像不愿被柯克看着一样，往一边撇过头去。 他飞快抬手擦了一下脸，然后转回来，盯着柯克身上看了会，才伸手到柯克背后，托起他的上半身。 柯克此时褪去迷茫，又露出那种恨不得咬穿埃尔南脖子的神情，那使得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有种极为幼稚的残忍，埃尔南没有理会。 他没有继续给柯克血，埃尔南才迎接过一波红太阳攻击，眼下不剩多少力气，还要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没法再应付一个发疯的吸血鬼，因此只能让柯克这样吊着一口气。 “……很痛吗，柯克。” 埃尔南突然问道。 柯克只顾盯着动脉的方向，闻言含糊了一句“不”。 而埃尔南也不知道他是在撒谎，还是他那只剩动物本能的状态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处——就是让柯克专注于食物，从而忽略那些足够摧毁一个人的痛楚——埃尔南更倾向于都有一点，柯克或许也是习惯了。 毕竟他的经历里从不缺这些疼痛。 他抱紧柯克，在原地停了一下，才往海上基地的方向走去。 柯克靠着埃尔南的肩和胸口，注视着前方发了会呆，他精神不好，身上也没那么舒服，但他的神情却非常平静。 柯克并不怕疼，但他确实很久没有经受这样连绵不绝、仿若附骨之毒的疼痛了，他有一会觉得自己会疼的哭出来，但他没有。 他也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柯克刚被抓到美军基地，遭遇那些事的时候，疼极了还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掉眼泪，后来就好像没有眼泪了，他意识到周围的监控是24小时对着他的，那些人指不定正在屏幕后面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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