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司并非是在寻求神明的原谅,他也从来都不信神,他只是在费奥多尔面前垂下头,轻颤着询问:“陀思先生,您能……摸摸我的头吗?” 费奥多尔站起身来,直接用行动答复他,用另一只微凉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发顶。 飞鸟司闭上眼睛。 曾经让他提心吊胆、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此刻却成了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多么希望费奥多尔能使用异能来审判他的罪。 罪与罚,作为有罪之人,他理应收到惩罚。 在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的宁静,错乱的呼吸逐渐放缓,一些人的模样在脑海中闪过,他的大脑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可直到头上的手停下动作,他仍然活着。 费奥多尔并没有对他使用异能。 飞鸟司失望地睁开眼,然后开始唾弃自己阴暗自私的想法。才被说过绫辻先生的事,他难道又要残忍的对待陀思先生了吗? 这个世界的陀思先生是个好人,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可他害怕自己继续活下去会导致更多的死亡。 他目光游移着,在这间简陋至极的地下室里寻找其他的机会。 没有利器,没有绳索、床单,家具也不结实无处可绑,没有厨房,没有毒物……触电? “你口袋里的手机在亮。”费奥多尔提醒他。 飞鸟司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口袋,他知道手机为什么会亮起来,部分消息灵通的人一定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要来劝慰他。 可是飞鸟司却不知道如何回复他们,他害怕看到那些无法理解的话,害怕自己说出语无乱次的话,引来更强烈的关心。 一直不回复又会让他们担心…… 他陷入无措之中。 费奥多尔体贴地开口:“要我帮忙吗?” 飞鸟司想到基金会里他代替自己处理事物,心想:如果是陀思先生,一定能完美地回复他们。 他轻轻点头。 费奥多尔于是拿走了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像夸奖一样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你先睡一会儿吧。” 飞鸟司在他的示意下躺在沙发上,催眠般的语气和放在头上令他感到安宁的手,让他轻易进入梦乡。 - 不知多久以后,飞鸟司骤然从梦中惊醒,屋内一片漆黑,这里没有任何天光,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陀思先生?”他茫然地呼唤着,一声一声,语气逐渐变为惊慌失措。 压抑逼仄的地下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飞鸟司的呼吸急促起来,失去安抚,这种环境对他来说就如同和洪水猛兽。 他知道自己的恐惧症发作了,无论怎么呼吸,都感觉自己无法摄入氧气,空气在肺里走了一圈,又原模原样地呼出来。为了获取氧气,身体不得不更猛烈地呼吸,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感觉自己肺里仅存的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窒息感让他的大脑晕眩。 或许……就这样窒息而亡也不错。 他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把头埋在膝间,心中期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造化弄人的是,在内心陷入平静后,由恐惧症引起的过呼吸居然渐渐控制住了。 他失败了。 “飞鸟君!”地下室那盏老灯泡刹那间亮起来,费奥多尔走进门,放下手中的提袋,扶住飞鸟司,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刺眼的光和缺氧让飞鸟司的视野残留打破黑斑,但听到费奥多尔的声音,感受着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他逐渐舒缓下来。 “我给你买了点晚饭,还有日用品。”费奥多尔温柔地说着,“先吃点东西吧。” 等他状况稳定一点后,费奥多尔把食物放到他手里。 飞鸟司恹恹的,没什么胃口,但他不想让费奥多尔担心,勉力吃了几小口,眼睛却始终盯着面前的人,他害怕费奥多尔再次消失。 食物下肚,他突然感觉到了胃的存在,原来胃一直在抽痛,只是痛太久,他的感知已经麻痹了。 费奥多尔察觉到他的异样,给他倒了点水,为他按揉着胃部的位置。 他的手仿佛有魔力,飞鸟司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不再疼痛。 宛如神明。 飞鸟司仰着头,他从未如此专注地端详陀思先生。 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种魔力,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其中沉沦。 费奥多尔沉吟:“这里只有一张沙发可以充当床……” 飞鸟司急忙截断他的话:“我可以睡在椅子上!”请不要丢下他一个人……除了死亡,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费奥多尔失笑:“嗯,我会留下来的。” 得到他的答复,飞鸟司一下子安静下来,却还是心有余悸地悄悄握紧他的手。 费奥多尔任由他像小动物一样在自己身上寻找安全感。 这个晚上,飞鸟司睡得并不安稳,除了因为靠在沙发上这种不舒适的睡姿影响,他还频频从噩梦中惊醒,只有他确认自己握着费奥多尔的手,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才能进入下一段短暂的睡眠。 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精神崩溃、心理压力过大、没有得到妥善的休息、在遍布潮气的地下室过了一晚,费奥多尔第二天醒来时不出意外地发现他高烧了。 比起被绑架那次,他这一次浑身滚烫,脸色通红,神志不清,烧得十分严重。 可飞鸟司意识模糊之时还呢喃着不要去医院,也不让费奥多尔离开片刻——即使是为了给他买药,他宁愿不吃药,也不想让费奥多尔离开。 “陀思先生,请摸摸我的头……”对他来说,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条野采菊曾提醒他,不能放任他因为恐惧症的缘故对费奥多尔产生依赖,但是现在的飞鸟司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剩下陀思先生可以依赖了。 只有陀思先生明白他的罪。 他沉浸在等待死亡降临的感觉里,尽管之后会带来更大的空虚和失落,但在被抚摸的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安宁。 费奥多尔噙着一抹笑,轻柔地赐予他片刻的宁静。 是的,你只要依赖我、信任我就好。 条野采菊、中原中也、中岛敦都已经离开横滨,西格玛在海上毫不知情,涩泽龙彦在让特务科陷入内斗,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都被卷入其中,分-身乏术。 至于绫辻行人,昨天一番话后,飞鸟司已经不会再去见他。 费奥多尔仿佛拿着一把剪刀,把飞鸟司所有的社会关系全部剪断。 现在,飞鸟司只有他了。 - 趁着飞鸟司因发烧昏睡过去,费奥多尔悄然抽手,来到地上。此时太阳在头顶,他弯腰拾起邮递员早上扔在门口的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和他预想的如出一辙。 他等了等,不一会儿,果戈里出现在他的面前。果戈里手上提着几个袋子,里面有飞鸟司宿舍里的换洗衣物,还有费奥多尔托他买来的退烧药和早饭。 果戈里抱怨着:“陀思你可真会使唤人~飞鸟病得很严重吗?” “多谢。”费奥多尔道谢,接过退烧看了看,“他很好。” 果戈里却盯着他,咧开笑容问道:“你将飞鸟关起来了吗?你剥夺了他的自由,就像把鸟儿放进牢笼里一样……” 费奥多尔淡淡道:“我可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要去见见他吗?” 果戈里微笑着,他手里出现一把黑色枪支,和昨天凶杀案中使用的一模一样的型号。 “那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他会怎么样呢?”他好奇地问道。 这世上或许存在枪支走火后恰好击中另一个人心脏的巧合,但昨天的事并非一场巧合。 果戈里,空间异能力者,能够通过斗篷随意连接30米范围内的空间。 他也并非控制着飞鸟司开枪,那对他而言太麻烦了,还要瞄准什么的,不如他直接射出一发子弹,用他发出的子弹取代错误的弹道。 他手中这把才是真正的凶器呢~ 就连那么巧合的走火,当然也是他做的。 费奥多尔无所畏惧:“不会怎么样。” 飞鸟君已经认定了是他自己开的枪,即便告知他真相,也会被当成是为他开脱的借口。 “陀思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呢。”果戈里失望地把枪往后一抛,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最终落入巷子里的垃圾桶中。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费奥多尔:“你对他的好感现在有多少呢?” 费奥多尔还未回答,他们就听到了楼梯下传来的呼喊声。 费奥多尔只是离开了短短一会儿,飞鸟司就醒来了。发现他再一次消失,飞鸟司仓惶地寻找起来。 两人暂停刚才的话题,一前一后地向下走去。 “陀思先生!”见到期盼的身影,飞鸟司猛然抱住出现在门口的费奥多尔,他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虚弱地把头埋在费奥多尔颈间,“请不要离开……” 他一刻也离不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摸了摸他的头,抱着他坐到沙发上。 “我不会离开的。”费奥多尔轻声安抚着,“我就在门口没有走远,我让我的朋友果戈里给你带了药和食物,还把你的换洗衣物拿来了。” 飞鸟司这才意识到狭小的地下室里还进来了一个人,他想到那些劝说他的人,瑟缩了一下,考虑到是费奥多尔的朋友,才缓缓抬起头来。 果戈里向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呀飞鸟~我替西格玛来看你哦~” “西格玛……”想到自己的朋友,晦暗的金眸微动。 “飞鸟君,来吃早饭吧。”费奥多尔把食物放到他手上。 飞鸟司收回思绪,机械性地进食咀嚼。 早饭?现在才是早上吗?可他感觉自己已经过了好几天,到底是第几天的早上呢? 地下室里看不见天空,身边也没有可以看时间的器械,飞鸟司彻底失去了时间感知。 “喜欢吗?”费奥多尔问道。 飞鸟司完全没注意是什么味道,他甚至没注意自己在吃什么,他就像失去了味觉,无法判断是甜还是咸。 但听到问话,他还是努力做出喜欢的样子,用力点点头,回道:“喜欢!” 他害怕费奥多尔生气,害怕费奥多尔离开他。 “一会儿记得吃退烧药。”费奥多尔把药盒放到一旁。 循着费奥多尔的话,飞鸟司目光落在药盒上,却看到了药盒下面的报纸。 头版上竟然有他的照片! 飞鸟司顿时被吸引走注意力,他放下食物,展开报纸起来。 发烧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中,他完全看不进去,只好眯起眼,一段一段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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