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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爬到了洞口边上，张起灵抓着他的胳膊，轻描淡写的把黑瞎子拽进来。黑瞎子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人力气大的惊人，小声道了声谢。黑瞎子还没站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他低头看看地上，满地都是黏糊糊的鸟粪，鸟毛也到处都是。黑瞎子抬起一只脚，厚厚的鸟粪几乎蔓延到了黑瞎子的脚腕上，随着黑瞎子抬起脚，鸟粪正慢悠悠的滑下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黑瞎子瞟了张起灵一眼，对方的军靴上虽然也沾了不少鸟粪，但是远没有他这么狼狈。 张起灵看着黑瞎子突然变的快要哭出来的脸色，第一次轻轻笑起来。 黑瞎子扶着墙单脚站着，他试图挑出几块干净的地方走，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白费功夫。黑瞎子最后只得忍住恶心的感觉，站在鸟粪里。 张起灵叹了一口，摇摇头。他一看到这种情况就想让黑瞎子在下面等着，但是他不确定前面会不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到时候还需要黑瞎子协助，况且就这样甩下对方，怎么看都是要吃独食的样子。 黑瞎子接过张起灵刚刚拽上来的包袱，他师父想的很周到，但是就是忘了给他带一双鞋。黑瞎子刚背起包袱，就发现张起灵已经开始往里走了，赶紧跟上去。但是满地的鸟粪不止是恶心人，而且又粘又滑，让黑瞎子的行动很不方便。 走出不远，张起灵似乎注意到了黑瞎子的窘境，放慢了速度。这里的墙壁两侧虽然也有隐隐的彩绘，但是并没有安装照明的设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当时的条件所限。张起灵手里拿着一支火折子，像一团鬼火般无声无息的前进。 黑瞎子努力把注意力从脚上移开，他看了看两边的壁画，这里的通道比下面一层的高出了一倍，但这回已经没有神婆神汉了，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一只乌鸦，因为大小的关系，看起来气势惊人。黑瞎子过了一会儿才看懂画里要表达的意思，他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开始习惯通道里的恶臭了。 张起灵听见黑瞎子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也跟着站住了，转过身看着他。 “你要找的鵸余，是不是有三个脑袋还有六条尾巴的乌鸦？”黑瞎子仰着头，看着壁画问道。 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壁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脖子左右两边长着像是头一样的两个瘤，尾巴上像扇子一样分开了好几条叉，看起来就像是有六条尾巴。 “就是它。”张起灵说道，他往来时候通道的墙上看了看，但是他在夜晚的视觉没有黑瞎子强，在这种光线下几乎看不出什么。 “那个乌鸦不是一下子变成那样的，”黑瞎子说道，“可能活了很长时间了。” 张起灵明白黑瞎子的意思，活得太久的动物总是容易变成各种精怪，蜈蚣和蛇被称为地龙和水龙也是因为活得时间太长，已经不能以常理判断了。 “希望这只乌鸦不要真的长这么大。”黑瞎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巨大的乌鸦，这比雄库鲁还要大的多了。 “别乱说话。”张起灵轻声提示了一句，他们常年下地的人很损阴德，反而更为讲究这些门道，黑瞎子说的话在很多老派土夫子的眼里已经是犯了大忌。张起灵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但是给年轻的后生提个醒还是要做的。 黑瞎子乖巧的点点头，他不是傻子，心里也清楚得很。张起灵绝非那种见钱眼开的流氓痞子，这个人行事很有原则，而且在不妨碍自己做事的时候，张起灵还是不介意提携一下黑瞎子这样的青头的。 越往通道内走，鸟类特有的恶臭就越让人无法忍受。黑瞎子寻思着以前的萨满肯定每祭祀一次，就来打扫一次，但是这里被废弃了这么多年，没被粪便完全堵住已经是个奇迹了。其实张起灵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从鸟粪的新鲜程度来看，应该远远不止这么厚。但是他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便就此放在脑后了。 黑瞎子脸色却有些变了，他是正统的旗人，了解整个祭祀的含义，因此想的比张起灵更远。所有的祭祀活动里，少不了的就是祭品，无论供奉的是什么神灵，献上祭品总是最重要的环节。黑瞎子看不见张起灵的背影，只不时瞟一眼大概的位置。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一旦鵸余是需要祭品才能请出来，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张起灵的祭品。 黑瞎子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等他意识到脚下不同寻常的往下一沉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只听见一阵破空的风声，他快速的看向那个方向，但是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黑瞎子本能的架起刀护住头部，但是很快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但是很快又传来金属的撞击声，张起灵眼疾手快的一挥刀，已经把一支暗箭拦了下来，另一支暗箭被打偏了方向，浅浅的插在墙上，看起来一个机关触发的暗箭只有三支。 黑瞎子身体晃了一下却没倒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暗箭刺得并不深，伤口被箭杆堵住，只流了一点儿血。黑瞎子没觉得有多庆幸，这么多年过来，机关早已经老化，速度和力量都有所减弱。其实黑瞎子本可以避开暗箭的，但是他的眼睛现在正是他的致命弱点，让黑瞎子连闪避也做不到。 但是触发机关倒不是黑瞎子的失误，地上的鸟粪不仅阻碍了行动，同时也覆盖住了触发机关的位置。张起灵能够安全通过完全是运气所致，不然他总是会提醒黑瞎子一句的。 张起灵按照自己之前留下的脚印一步步倒退回去，他举着火折子照着黑瞎子的伤口看了看，说道：“刺得不深，有没有哪里特别疼的？” 黑瞎子深呼吸了两次，便摇了摇头，他运气还算好，暗箭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黑瞎子瞥了一眼地上被张起灵砍成两边的断箭，又看了看自己腹部的那支，他估计应该只伤到了肌肉，也可能更深一点儿。 “别动。”张起灵声音很轻，但是却是命令的口吻。 黑瞎子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反而有种不服气的感觉，这时候他发现张起灵没去检查他腹部的伤口，反而揪住了他左眼的眼皮，狠狠的翻了一下。 “你干什么？！”黑瞎子吃了一惊，想要躲开，但是肩膀已经被张起灵鹰爪一样的手指扣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张起灵完全无视了黑瞎子的反抗，又翻开了黑瞎子的右眼皮。张起灵的出手其实很有分寸，黑瞎子没感觉疼，只有一种酸麻的感觉。但是黑瞎子这般早熟的少年本来就心性高傲的很，张起灵的动作已经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黑瞎子挥拳照着张起灵的门面打过去，张起灵也不闪躲，放开了黑瞎子的肩膀，捏住了他的手腕。黑瞎子已经忘了张起灵的力气有多大了，被这么一捏，手腕仿佛要断了一样，黑瞎子几乎感觉不到腹部的伤口了。 “你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张起灵冷冷的说道。 黑瞎子抬起头，两个人的眼神终于撞在一起，黑瞎子蓦地发现张起灵眼中满是怒火。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下来以后就有点儿不对劲，看不见能动的东西。”黑瞎子完全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甩开了张起灵的手，不再理会他。黑瞎子咬紧了牙，缓慢但是坚定的把暗箭拔了出来，箭头上没装倒刺，黑瞎子吐出一口气，疼的浑身都是冷汗。 张起灵站在那没动，黑瞎子的伤口并不算什么问题，要命的是他的眼睛，黑瞎子自己看不见，但是张起灵已经看见了，眼皮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白色的小虫子。张起灵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看着虫子的密集程度，恐怕黑瞎子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 黑瞎子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伤口上，刚开始还会有药膏被血冲开，但是鲜血涌出来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不少。包袱里也放着一卷有些泛黄的纱布，黑瞎子胡乱缠了几圈，撕开了一半的纱布，紧紧的系住。 “走吧。”黑瞎子尽量不去想自己的伤口，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他小的时候偷偷骑过父亲的马，从马上摔下来以后，几乎全身的骨头都断了。黑瞎子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好起来的了，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着，倒也不是很难忍受。 “先把你的眼睛处理一下。”张起灵很简短的说道。他能感觉到黑瞎子对自己毫不掩饰的不信任，但是让他真正生气的黑瞎子的处理方式。按照黑瞎子的话，至少在两人相遇的时候，黑瞎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行动，只有最疯狂的亡命徒和根本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才做的出来。张起灵理所当然的把黑瞎子归到了后者，他一向讨厌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你有什么办法吗？”黑瞎子眼睛一亮。 “不一定，但是可以试试。”张起灵说道，他拿起剩下的半卷纱布，撕下了一小截，命令道：“闭上眼睛。” 黑瞎子依言闭上眼睛，张起灵用长刀在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用纱布蘸了点儿血，轻轻按在黑瞎子的一只眼睛上。黑瞎子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触感，眼睛很快传来一阵刺痛，这种刺痛几乎一瞬间蔓延到了整个眼球，黑瞎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张起灵赶紧放开手，他只觉得那虫子看起来是活物，他的血应该能够驱除。但是说到底张起灵也不过是把死马当活马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黑瞎子揉揉眼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一样，视觉开始还有些模糊，但是很快就清晰起来。黑瞎子一声不吭的盯着张起灵，然后他看见张起灵一脸紧张的伸出手，似乎还想检查一下他的眼睛。 黑瞎子准确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张起灵愣了一下，看到黑瞎子笑嘻嘻的冲他眨眨眼睛，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先下山去吧。”张起灵放下胳膊，说道：“这种东西没那么容易治好，可能会复发。” 黑瞎子不为所动，说道：“你那怎么办？” 张起灵还以为黑瞎子是怕他吃独食，叹了一口气，生硬的说道：“你家在哪？我出去以后给你带一件明器。” 黑瞎子气的差点儿笑出来，张起灵简直就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他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边会有机关么？” 张起灵确实不清楚，他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机关，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放松了警惕也是没发现陷阱的一个原因。 “你看上面，”黑瞎子指了指甬道的穹顶，从这里开始，穹顶一下子高处两倍不止，“从这里开始，萨满就要开始跳大神了。这里是圣地，除了萨满，其他人都不能进去。” “地上的机关是按萨满跳大神的路线设计的。”张起灵已经明白了。 黑瞎子点点头，非常挑衅的看了张起灵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你会跳大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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