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遮天蔽日的尘土,不仅仅让对织田信长不能判断出时之政府的局势进而控制溯行军的限制,也是对于时之政府这边信息传递不实时的弥补。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我”的话(同为“织田信长”的话)。 ——就在这里,还在这里!一定仍然在距离战线最近的地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发现有要输的苗头就果断撤退,面对强敌迎难而上,本质上都是同一件事。因为战场的机遇转瞬即逝,单看谁能抓住罢了! 织田信长如此笃信着。 时间溯行军在明确的方位指示下如流水般合拢,气势如虹地向前推进。付丧神们越来越多地汇聚在前方,试图阻拦敌人的前进。但彼此都知道机遇只在一瞬之间,织田信长自然不可能给予对方转移阵地的时间。不,不如说付丧神的抗拒越是激烈,织田信长便更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刚才的那些种种推断,本就是他脑中一闪的灵光!这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将,本就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机动最强的溯行军·苦无如毒蛇一般,倏而从正与付丧神们白刃战的人形溯行军身上弹出。 既然知道时之政府是以“另一个织田信长”作为陷阱,织田信长乐意咬钩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真切怀有将这口鱼饵要死的杀意。 溯行军·苦无蛇骨一样的身躯几乎扭成了弹簧,在付丧神的猝不及防下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在尘土满天的环境下真的化身成了最剧毒的蛇在地上游走,连口中衔着的短刀上的寒芒都模糊在了沙尘里。 单纯地凭着方位上的指示,它们不断向前、向前,敏锐地从那些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纯净灵力中分辨出付丧神的密集程度。一部分被迅速斩杀了,但快速腐朽的尸骸仍然作为伪装,遮蔽着同类在土壤下潜行的动作……直至,在“看”到付丧神保护圈内与刀剑男士截然不同的力量特质时,溯行军·苦无才破土而出,骤然甩刀从白衣青年的喉头一掠而下!! 那个青年的脸孔,确凿是织田信长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无误。 但是被几乎能将整个脖子切断的一击斩过,他被刀锋掠起的地方也只像是水波一样泛出淡淡一层涟漪。溯行军·苦无很快被付丧神围攻后腐朽成骸骨,但青年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隔着仍然遮蔽了视野的空气,注视着炮弹以位图的分布落在大地上。 “反应太慢了啊,你。”他轻声细语,慢条斯理道。 即使真正的视野几乎完全无法起到作用,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明智光秀与织田信长,灵魂与意识也如跨过了眼前的一切,高高落在棋盘两侧,各执一手,隔空对线。
第145章 在本阵的第四天 茫茫宇宙中,一颗行星正在移动。 在广袤的宇宙之中,一颗尚未诞生出原始生命的行星实在太不起眼。相较之下,钢铁的战舰、成群的军队、以及宇宙中无声的爆炸之光,都要更加引人眼球。军队无疑是时间溯行军的军队,爆炸的光芒也无疑是热武器产生的附带效果,但战舰的话…… 当然是虚、不,吉田松阳所带领的“后勤部队”,全名为“在后方辛勤控制行星转向之部队”。 ……招人之前你可没说是这么个后勤部队啊三郎!! 由于目前的时代还没有劳动法出台*,所以吉田松阳这种职务上的货不对版,暂时可供没有维权的途径。不过他原本就对于具体的工作项目无所谓——尽管工作内容一言难尽,但这确实是远离了前线争端、毫不作伪地舍弃了他的战力。 所以在虚幻的精神世界中、与他如镜像般相似相对的人格也能维持沉默,冷眼旁观。 “织田信长没有取得天下,而是德川家最终成为了将军……多少能够体会到一点时间溯行军的心情了。”吉田松阳说道,“不过,正是因为没有遇见过才会幻想这样的可能性。如果织田信长获得了天下,最终子孙又沦为与德川幕府历代将军一样只会支使别人的人,大概此时又会幻想如果德川家最终赢得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目前所在的主控室内,除了他还有数十个人在忙碌地操作着面板。但显然吉田松阳的话并不是对他们所说,而这样对着虚空对话的事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所以,不再回头就很好。”吉田松阳道,“不用想着如何和过去一同腐朽。只需要等待这一次胜利、然后和弟子们一起吃饭、然后在阿尔塔纳的衰弱下老去、或许会因为此时还旺盛的生命力会在送走所有人后才会死去。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全部人生,那么在我步向沉眠的时候也不会再感到担忧与遗憾。这么想了以后,未来也值得期待了起来。” 在敲打键盘、拉杆挪动的机械声中,温和的青年对着精神中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道。 “即使是你,也碰撞出了我这样不是你的碎片。所以就算百年、千年后阿尔塔纳再度溢出,构筑的人形也不一定会是你。我很喜欢这样软弱的当下——” “警告!警告!” “吉田松阳先生!发现溯行军部队接近!请指示!” “因此,在这个躯壳的余生之内,都要请你好好看着我的‘当下’。” 在同行人员焦急的提醒与骤然响起的警告蜂鸣中,吉田松阳温和的面孔仍然带笑。在精神的世界里,安静地聆听了他所有话语的虚停驻在原地等待他的作为,而现实的世界中,吉田松阳镇定自若地抬起手轻压手腕,躁动起来的气氛就简单地被他压制了。 “发布对外警告,三分钟后右翼分散后进行火力攻击,主舰队加大引力阀,以掩盖主战场为第一要义。覆盖范围内的行星坐标是什么?以一小时为间隔逐步向范围边缘引爆。” 曾被虚使用的太刀仍然挂在吉田松阳的腰间,但因为主人的平静,也隐去了所有的锋利。这一副被阿尔塔纳渗透、灌溉,即使在宇宙中也能战斗的身躯,失去了战斗与破坏的欲望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样松乏着下来。 在这里的是“吉田松阳”。 战舰外爆炸的光芒接连不断,也只有光芒能穿透进来,如灯般明明灭灭地映照出吉田松阳的脸孔。在舰队之外,首先追着织田信长而来的时间溯行军首先遭遇了火力打击,比起杀伤力,更加明显的后果是随着爆炸而如薄雾般弥散在宇宙中的无数尘埃。 无论是选择战场,还是后勤部队的作用,乃至后勤部队携带物品的上限,在这场战役开始之前都曾被精密地计算过。 因为让织田信长配合撤退必不可能,想要持续引诱住织田信长让他看不清自身危机也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吧? 连同整个战场一起转移。 ……总之先不要说这种想法多异想天开,只要接受了这种横看十分三郎竖看也很明智光秀的战术,一下子就连思路都开阔了很多。 如果不想要被时间溯行军后续的支持部队找到,首先就不能设置任何的明确路线。正因为对面的敌人也都是历史留名的角色,想要追求什么地利才会容易被反过来看破。既然如此,不如抛却一切,将小行星变为在宇宙中荒芜流浪的定位,这才能做到真正的出其不意。 在行星中植入发动器之类的既不现实,短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能源。以吉田松阳的这批舰队,更不可能有牵引一整个星球的能力。时间溯行军们虽然没将技能点在科技侧,但和时之政府斗争了这么多年,对于时之政府能达到的上限也预估颇为准确,因此吉田松阳这支后勤部队反而因为“弱小”处于敌人的盲区之中。 连对溯行军部队开火也是一样。 越是有“大将”带领的时间溯行军越容易被蒙蔽,将吉田松阳等人视为普通的宇宙舰队。原本这种认知应该是荒谬的——可是,在织田信长自己搅乱了无数个世界的时间线、让世界的过去与未来乱作一团后,这种本在人类文明后期才会出现的跨越宇宙的情形便无比常见。急于与织田信长汇合的时间溯行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清缴拦路的无辜舰队身上。舰队反击越快、手段越普通,才越显得无害与无关。 覆盖范围,是这个后勤舰队所发射的指令能抵达的最大范围。引爆行星,是时间溯行军难以精确定位织田信长,却不代表不能确定大致位置,因此好将溯行军援军调虎离山。 而在这种种掩藏之下,吉田松阳所真正负有的任务是,控制主战场中深埋的无数点阵炸弹。 以爆炸的冲击力,让主战场所在的小行星偏离既有的引力轨道,飞往他处。只要是在指令范围内,吉田松阳都可以以这种方式改变主战场小星球的所在位置。 而能受得住这种持续的紧绷与精神压力的人,能精准地在无数高科技仪器计算出的时间里摁下开关的人,也确实非吉田松阳莫属。 越是接触,他就越能发现三郎与明智光秀的有趣之处。那种能轻易将重任赋予他人的奇妙信任感,与几乎将一切筹码压上精密计算至最后的赌性,即使互补也太过疯狂。以至于到了现在,点阵接连爆炸,主战场所在的星球已经渐渐挪移到了接近信号边缘的位置,吉田松阳却还有闲心去想—— 那位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要几时才能意识到战场的微妙之处呢? 毕竟用以诱敌的星球有限,“后勤部队”要是在源源不绝向这赶来的溯行军前暴露出知晓时之政府的动向,那这次的作战就彻底失败了。因此,他这些舰队能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而没有后勤部队的调虎离山,时间溯行军的援军赶到就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一旦彻底脱离“后勤部队”的控制,小行星这种存在……是很容易相互吸引和碰撞,涅灭在宇宙中的。 这是真正的和时间赛跑。 饶是没能参与进去最前端的战斗,吉田松阳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几乎将神经拉到极致的细微兴奋感。织田信长与明智光秀所在的小星球已经远在目力所不能及的位置,而滴滴乱响的仪表盘上,代表现有的点阵炸弹的数字也正逐步下降—— 在已然变得遥远的行星中,爆炸声又一次轰响。 大地如不堪重负般颤动,有的时间溯行军被夹在了塌陷的裂缝中,有的被爆炸掀飞筋骨俱折。腐朽的血气一层层累加,连空气都被污染得浑浊不堪。只是相较之与刀剑付丧神的战斗损耗,这点人员损伤几乎算得上是极为乐观…… 目睹刀剑付丧神也同样因为震动而身形不稳,反而是冒牌货(明智光秀)身形始终岿然不动后,织田信长敏感地拧紧了眉,直觉哪里不对。 他握着刀柄,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具体的不安源头,干脆一横心,凌厉的眉眼中渗透出些许刀锋般的锐利:“前锋做殿军,现在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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