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下沉式的楼梯,他走进黑洞洞的大厅内。 大厅简直像半兽人的洞窟,灯光异常昏暗,地面的木板也凹凸不平。整栋楼房都由木头建成,由于年久失修,被狂风吹得嘎吱作响。 一个神似家养小精灵的干瘪老头坐在收银柜后面,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信玄。 老头细声细气地问:“几个人?几天?” 他的嗓音也像家养小精灵。 这名老头是旅店的老板。虽然他其貌不扬,但能在擂钵街经营多年的人,多半不是等闲之辈。 信玄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慢吞吞地说:“两个人。住宿时间……还不确定,先付一晚吧。” 老头抬起泛红的双目,用挑剔的眼神观察信玄。 他在擂钵街开办多年旅馆,看人也非常准确。对于来投宿的客人,他只需观察几秒,就能猜出对方究竟是身无分文的流浪者、还是在外面被通缉的逃犯。 然而,眼前这名年轻人服装干净整洁,绝不是流浪者;语气姿态都悠然自得,更不像亡命徒。 老头一时间判断不出信玄的身份,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件毛呢大衣上后,他轻微地挑起了稀疏的眉毛。 他一眼就看出,那件衣服质量和做工都是上乘,大概来自某个昂贵的奢侈品牌。 老头收回目光,他在抽屉里丁零当啷地翻找半晌,甩出来一把钥匙,丢在油腻腻的桌面上。 “没有空余的房间了,你们只能住阁楼。”他说。 信玄对此并无异议,他正想拿起钥匙,谁知老头从柜台后方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把它摁住了。 老头又推出来一个银盘,说:“定金二十万房费二十万,共计四十万。” 信玄非常确定,这个老头看人下菜,把房费提高了十倍不止。 但擂钵街只有一家旅店,现在夜色又深了,如果他和禅院甚尔前往其他地方,只会被擂钵街的□□盯上。 就算价格高得离谱,也只能在这里落脚了。 幸而信玄将房间里所有现金都带上了,钱包中塞满了万元大钞,他抽出二十张面额一万的钞票,放在银盘上。 老头贪婪地笑了,飞快地夺过银盘,自言自语地清点数量。 “一、二……嗯,不错,钱没少。钥匙拿去吧。” 这时,禅院甚尔低着头,穿过对他而言过于矮小的窄门,走进旅店内。 禅院甚尔怀里抱着那盆百合,另一只手则拎着信玄的行李箱。 旅店老板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他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显然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新来的青年肤色略深、嘴角有疤,他穿一件挺括的皮质外套,装扮同样价格不菲。 老头用藏污纳垢的指甲抠着牙缝,不怀好意地收回视线。 他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段破旧的木楼梯。 老头说:“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上去的时候从左侧走,右边有很多凹坑,你们要是把木板踩断了,得赔钱。” 信玄望着布满裂纹的天花板,心想,如果这间公寓有电梯,他才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 二人一前一后地踏上楼梯时,走在后方的禅院甚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他猛地回过头,翡翠般的绿眼睛冷冰冰地瞥向柜台。 老头正别有用心地盯着他们,尤其是禅院甚尔手中的行李箱。 “过来!”禅院甚尔将花盆叠放在行李箱上,伸手按着信玄的肩膀,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楼梯发出震耳欲聋的嘎吱声,木板像被赋予了生命,如同捕兽夹般在空中疯狂啃咬,发出空洞的撞击声。 信玄很快反应过来:“异能?” “对,那老头子是异能者。” 禅院甚尔说着,将花盆和行李箱塞到信玄怀里,单手将他抱了起来。 “喂!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躲开——” 不好的回忆再次涌上信玄心头,但他还没来得及挣扎,禅院甚尔就抓住了墙上一块凸起的木板、抱着信玄轻捷地跳起来,避开捕兽夹般一张一合的木板。 老头见状,怒气冲冲地用钢笔敲了敲桌面。 两侧的阶梯不再晃动,坚硬的木板像纸箱一样层层折叠,形成牢不可破的壁垒,将他们困在楼梯内部。 老头得意洋洋地笑了,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楼梯旁边。 他说:“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可是能操纵木制品的异能者啊。” 原来如此,信玄心想,看来此人不仅经营旅馆,还兼职抢劫的营生。 老头又在木板上敲了一下,随着实木纤维撕裂的响声,厚实的木板自行碎裂,掀开一个长宽二十厘米的缺口。 相比神色阴冷的禅院甚尔,信玄看起来年纪不大、性格温和,似乎更易于欺骗。 因此,老头将矛头瞄准了他。 “那件外套很昂贵啊,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吧,难道离家出走了吗?”他盯着信玄,不怀好意地猜测道,“你带了多少现金?全部拿出来。” 信玄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看来他之所以被盯上,那件漂亮又昂贵的毛呢大衣功不可没。 五条悟害我! 自从信玄半年前返回现世,就再也没有如此努力地工作过。 他经历了十分辛苦的一天,现在只想倒下来休息,却被兼职抢劫的旅店老板拦住了去路。 信玄非常烦躁。 他打算粗暴一点,用念力拆毁这个实木构成的囚牢。但他还没动手,就听见了刀刃出鞘的声音。 禅院甚尔抽出一把长而宽的阔刀,面无表情地挥向坚固的木板。眨眼间,刀刃已经砍出一条道路,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修补的机会。 老头目瞪口呆,他见禅院甚尔轻松突破异能构成的囚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禅院甚尔将信玄放下来,他冷冰冰地看着老头,说:“你最好安分点,老头子。我今天非常火大。” . 这家旅店虽然外表破旧,但住宿条件还算不错。阁楼的双人房是一个套间,有简易的厨房、餐桌椅、单人沙发,和两张狭窄的弹簧床。 不过,房间内没有暖气,窗户还有点漏风,冷得像个巨大的冰柜。 信玄能屈能伸,默默地穿上了温暖的大衣,像幽灵一样拖着衣摆在房间里移动。 他接过禅院甚尔怀里的百合花,抽出纸巾擦干净桌面,将花盆放在桌上。 在信玄仔细的照料下,这株香水百合长势良好,叶片饱满而青绿,大概再过几个月,就能看到浅粉色的花苞了。 信玄拨弄着花叶,问:“甚尔先生,你下午是不是去我家了?” 禅院甚尔正默不作声地盯着那盆百合,听见信玄说话,才开口道:“嗯。” 信玄狐疑地说:“但是门锁并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 禅院甚尔十分坦荡:“我从窗户翻进去的。” “你是壁虎吗……”信玄喃喃自语着,又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溜进我家里?你还把这盆花从窗户旁边搬走了。” “打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你死在家里了。”禅院甚尔的回答简明扼要。 “……我是独居的孤寡老人吗?” “怎么不算呢。” 信玄:“……” 借着绷带的遮掩,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烦人”。 禅院甚尔看见信玄嘴唇翕动,知道他一定在偷偷骂自己,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但和信玄四目相对时,他的笑容又飞快地消失了。 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禅院甚尔看着餐桌上的两只玻璃杯和茶包,又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热水壶,突兀地说:“喝茶吗?” 信玄此时冷得发颤,自然答应:“嗯,我要一杯。” 禅院甚尔走进厨房,轻轻地拉上那扇纸糊的障子门,厨房内传来烧水的声音。 二人沉默不语。 信玄感觉此刻的气氛比室温还冷,他裹紧大衣,为了打破沉默而没话找话:“我今天去了禅院本家,上次被咒灵砸坏的墙面和家具,差不多都修复完成了。” 禅院甚尔正在倒水,他没有抬头:“嗯,我听到了。” “‘听到’?” 禅院甚尔的用词让信玄疑惑不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啊……真希告诉你了?” 禅院甚尔并未回答,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回到餐桌旁,将其中一杯递给信玄。 “谢谢。”信玄说着,端起滚烫的玻璃杯,将杯口慢慢靠近嘴唇。 这时,不妙的预感像浮出海面的泡沫,涌现在他心中。 信玄直觉地认为,自己不该喝下这杯热茶。 今天的禅院甚尔非常奇怪。 作为一个冷漠的利己主义者,他竟然特意从京都来到横滨、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禅院甚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心了? 信玄心里升起怀疑的阴云。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冒着热气的玻璃杯,问:“甚尔先生,你为什么要来横滨接我——难道真希给你钱了?” 禅院甚尔在信玄对面坐下,眼睛像猫一样,反射着细微的光。 他说:“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形象啊。” 信玄抿紧嘴唇。 根据多年前在预知梦里看到的情况,禅院甚尔确实是利益驱动型人格,为了钱能做任何事。 禅院甚尔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怎么不喝茶?” 信玄心里疑窦顿生。 他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推向禅院甚尔:“你先喝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八点半,咕咕去图书馆,差点被迎面飘来的柳絮呛死。柳絮飘到我脸上,飘进了我不远万里(指出校)买来的麦麦豆浆中。保佑咕咕不要再打喷嚏了,麦门!!!Q﹏Q . 感谢可爱的老婆姣姣和舟舟、远方时鹤老板的营养液!非常感谢!啵啵! 感谢在2023-04-05 23:00:00~2023-04-0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老婆姣姣和舟舟 47瓶;远方时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小弟93 禅院甚尔看着不断冒热气茶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信玄的要求。 他说:“我不想喝。” 信玄眯起眼睛。 虽然尚不知道原因,但他可以肯定,禅院甚尔对这杯茶做了手脚。 “为什么?不敢吗?”信玄面无表情地歪了一下脑袋,“你在茶里加了东西吧,甚尔先生。” “谁知道,说不定呢。” 禅院甚尔略微向前俯身,白炽灯惨白的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夺目的绿眼睛。 禅院甚尔正专注地盯着信玄,他似乎在想心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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