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两位客人需要点些什么?” 抱着托盘,榎本梓看着站在门口看起来略显局促的两位外籍客人,斟酌着对方是否听得懂日语。 犹豫片刻之后,两人中的短发女子用略显滞涩的日语说:“请给我们两杯黑咖啡,加片柠檬。” 榎本梓笑着点了点头,张了张口询问是不是需要再加一些餐点时,背后传来了店长的声音。 云宫律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店员的身侧,休闲装让他看起来相当平易近人,他笑笑道:“要不要再来一份三明治和蛋糕卷,我家店员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结伴的两人对过一个眼神,最后男人道:“既然是您的推荐,那么就加上吧。” “听见了吗?小梓。” 云宫律拍拍榎本梓的肩膀:“记得再让透君随便加点什么,我觉得辛苦劳动之后他很需要补充一点糖分什么的。” 说着仿若不经意的眨了眨右眼,像是一个隐晦的暗号,榎本梓喷出两声气音,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转头去向厨房汇报菜单。 “……除此之外,店长先生还要来点吃的,大概提拉米苏已经惨遭他的毒手了吧?” 刚刚从厨房里走出的安室透刚刚从前台抽出纸巾擦拭手上的水渍,闻言目光无奈地从门口三人身上掠过,嘴上却开始胡说八道:“嘛,不清楚呢,大概是奥蕾莉偷吃了吧。” 窝在临街座位上的奥蕾莉甩了甩尾巴,大概是在午后的小憩中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可恶的编排。 云宫律轻笑,眸光被长长的睫羽遮挡看不分明:“二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还是赶紧休息比较好吧。 ” 两人也点了点头,跟着云宫律坐到了惯常的位子上。 这个时间点学生还没放学,店内的客人并不算太多,云宫律不用腾出功夫去应付一些过于热情的jk,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金色短发,左眼周围有着显眼烧伤痕迹的女性坐下后显得自得了不少:“我是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也是【那多·乌尼齐特希提】的首领。身边这位是我的哥哥奥列格。” 拉布伦切兄妹的眼睛是在普世意义上略显凶恶的吊梢类型,此刻坐在云宫律的对面显得温和而宁静。 或许是多年的仇恨一朝抽空,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惆怅的意思。 艾蕾妮卡祖母绿色的眸子中承载着些许哀伤:“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因为普拉米亚的炸弹失去了生命,而作为警察的他仅仅只是因为逮捕了一位有杀人嫌疑的政客之子,于是我的孩子基里尔和丈夫便都落下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的手抚过眼边的疤痕,扭曲虬结的疤痕像是经年的彻骨苦痛,哪怕只是触碰都是灵魂不可承受。 云宫律安静的聆听着这位看起来年华正好的女士,命运未免给予了她过量的摧折,曾经警察的妻子拥有美好的家庭,却在一日之变中骤然失去了一切,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拭,跌跌撞撞拾起枪试图寻个公正的答案。 可惜这个世界上似乎不公正才是常态,艾蕾妮卡并没有从各国官方处寻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脑满肥肠的政客整日为了一己私利相互倾扎,普拉米亚作为无主的刀子谁都能使得格外顺手,这样一来二去便蹉跎了一位可怜人最后的希冀。 虽然随后燃起的,便是不可熄灭的复仇之火。 云宫律手撑着下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膝头的奥蕾莉讨好的舔了舔主人的手背,他的手便抚摸猫咪的皮毛,依旧没有开口。 或许对于艾蕾妮卡来说,这一场倾诉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因此哪怕只是诉说,也不免湿润眼眶。 她因谁而感到悲伤呢? 夭折的儿子,冤死的丈夫,和一群同样受过伤的人报团取暖,却也不能流下眼泪。 艾蕾妮卡是他们之中最坚强的人。 “【那多·乌尼齐特希提】里聚集着曾经被普拉米亚残害后留下的人们,大家都抛弃了一切,只为了复仇而存在。” 奥列格轻声补充说道:“普拉米亚狡诈多疑,从不肯留下自己的蛛丝马迹,即便大家已经非常努力,却依旧让那家伙逃脱数次。” “我曾在三年前被她俘虏,绑上了炸弹,后来意外被日本的几位警察相救。” 奥列格的语气温和,他从身侧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个装在密封袋中的平板:“这是我不久前冒死在她遗留的一处基地中找到的平板电脑,里面似乎记录了炸弹的构造和成分信息,算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点。” “但这个电脑自从取出来后就一直死机,我一直再找重启的方法——如果没有普拉米亚突然被捕的消息,我也很可能在几个月后想办法去一趟警视厅,见一见当年成功拆除了特制炸弹的那位先生。” 被你等在塑封袋中的平板屏幕呈蛛网状碎裂,整个机体甚至有些明显的弯折,不难看出的确是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奥列格将之推到云宫律的面前:“接到那位基里奥内罗小姐的信息时,我们一度以为又是惺惺作态的伪善存在——咳,关于这一点,希望不要介怀。” 一旁整理情绪的艾蕾妮卡也顺势说道:“在此之前,我们接到过许多声称会公正对待普拉米亚恶劣行径的机构,结果——我想您也知道。” 云宫律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眯了眯眼伸出左手的食指敲了敲碎裂屏幕的中心,若有所思的询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尤尼小姐应该是在伦敦拍卖的当晚就找到了你们组织的网站,当天我也确确实实和普拉米亚打过照面。”顺便送了她一份旧伤复发套餐。 云宫律抿了抿唇:“冒昧问一句…你们知道这个平板电脑中,安装了那位的特制炸弹吗?” 奥列格与艾蕾妮卡瞳孔骤缩。 观察两人神色不难看出他们的确对此一无所知,尤其是奥列格,因为害怕波及到及其成员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是独自带着平板寻找电脑,此刻心头更是涌上一阵阵的后怕。 也就是这时,安室透端着饮料和餐点从吧台走了过来,蓝灰色的眸子在细细瞧过奥列格后骤然缩小,又在瞬间自我调整完成,连端着托盘的手都不曾颤抖。 “两位的咖啡和三明治,”安室透的唇角噙着浅笑,托盘搁在餐桌上发出轻微的咯哒声,慢条斯理的将餐点一一取出,目光却紧紧的锁定着奥列格:“还请慢用? “所以我的小蛋糕?” 云宫律略略仰首,探头查看托盘里还剩了些什么好东西。 这时安室透也终于转过头来,将剩下的甜点放到云宫律的面前,语气温和:“青提蛋糕,冰箱里也有新鲜的水果,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再尝尝别的。” 家常的话题同方才严肃的氛围迥乎不同,艾蕾妮卡与奥列格却并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他们看着安室透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云宫律的身侧,高深莫测的彭格列大人身旁坐下一位不知来历的服务生,但任谁都能感觉到那独特的氛围。 仿佛两个人仅仅只是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俄罗斯深受基督三大流派的东正教影响,传统文化中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官方甚至也明令禁止向未成年人宣传同性恋,别的不说,作为纯正俄罗斯人的艾蕾妮卡和奥列格在过去,曾经对于这样的事情接受程度其实不怎么样。 但现在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 就像她刚刚得知自己的哥哥死里逃生,虽然后怕的紧,可更多的,却是像“太好了”的想法。 太好了,太好了。 至少奥列格还活着,至少普拉米亚已经伏法。 奥列格的想法,其实并不比自己的妹妹多多少。 不过这位店员…… 他微微皱眉,却接受到了对面店面的一瞥。 冷淡的,否定的,这个人显然也认出了自己,却示意自己不要多说。 而对此,云宫律似乎一无所知,只是温声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根据我们对普拉米亚的调查,这个电脑恐怕同时还开启了gps定位系统。 “要知道普拉米亚的正常身份已经准备于今年下半年完婚,倘若她顺利躲过这一劫,当你试图去寻找警视厅寻找那位警官的时候,那就是你的死期了。” 云宫律话语的声音并不算大,内容却是颇有些沉重,艾蕾妮卡深吸一口气转而沉着道:“再次感谢您们的出手——基里奥内罗小姐告诉我们,倘若对后来的道路感到困惑,他们欢迎迷茫的人暂且驻足。” “被仇恨驱策后的人其实有时会难以回归正常的生活,我想你们组织现在的人应该也称不上什么正常人了吧。” 云宫律道:“加入一个家族作为转圜的停留之处也是不错的选择,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在俄罗斯都设有分部,倘若你们有意,可以去找找门道。” 艾蕾妮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点并不出奇。 云宫律则眯了眯眼,轻声开口:“关于普拉米亚,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要问问你们——当然了,你们拥有拒绝的权利。” “就像您说的,拉布伦切夫先生——几年前你们组织曾经策划了一次诱杀计划,但因为意外您作为诱饵险些丧命,对吧?” 奥列格点了点头。 云宫律也眨了眨眼,他的目光从面前的青提蛋糕滑到奥列格的脸庞,语气沉着而探究意味浓厚:“我想问一下,您是否知道那位成功拆除了炸弹的人士的信息?” “很抱歉。”奥列格回答的很迅速:“我的确有他们为了安抚我时递给我的名片。不过出于隐私,我无法告知于您。” 艾蕾妮卡忍不住偷偷看了奥列格一眼,面上倒是没有更多的表情,不过她向来对自己的哥哥相当了解,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在刻意遮掩些什么。 云宫律轻轻唔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后又道:“我明白了。”
第53章 艾蕾妮卡和她哥哥的造访犹如初夏的一支前奏曲,云宫律与他们两人本身也并不相熟,因此在短暂的停留后两人也极有眼色的提出离开,表示此行目的已了结,他们也该走了。 云宫律也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因着普拉米亚的袭击,一开始联系上【那多·乌尼齐特希提】的确是他,可惜本意也不过是最简单的情报交换,后来的一系列行为都不过是遵循着尤尼的意愿行事罢了。 他对艾蕾妮卡的故事抱有恳切的惋惜,刻意也仅仅如此了,这世间每日发生的悲剧何其多,挨个儿伤怀过去,恐怕连喘息的功夫都不能有。 云宫律也向来不是什么悲悯的人。 青提蛋糕被他小口小口的抿食,微酸的水果和甜润的奶油结合的恰到好处,云宫律嘴上说着道别的话语,却是看着两人走出店门。 安室透起身收拾用过的餐碟,恰逢午后时刻,再过不久,店里就得热闹起来了。
118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