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上,一条厚厚棉被蠕动了一会儿,从中探出一个头来,又伸出一只手,在旁边摸索了一会儿,抓起眼镜戴上,烦躁道:“又找我有何贵干?” 纸月乌说明来意,田山先生没有废话,直接道:“让我看看那光屏。” 于是,在两人目光下,纸月乌从识海抽调出系统光屏。 看到光屏上的字眼,太宰面无表情,一向上挑的唇角平直成一条线,目光冰冷。 田山先是惊了一小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对于一个宅男来说,就算世界毁灭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棉被里闭上眼睛,这无疑是一种很幸福的死法,比到处乱窜,心怀恐惧,哇哇大哭,满身臭汗要体面舒服得多,所以这种跨世界的科技产物,并没有太让他惊讶。 按照一贯的操纵方式,田山修改了系统光屏的权限,篡改了气运收集程序,每个月的气运不再上交公司,而是为纸月乌所用。 除此之外,田山道:“我给你置入了一个特殊程序,在表面上看,这个系统是没改过的,还是会按时上交那什么气运,但上交的只是一个虚假数据。虽然不知道你要用这个系统来干什么,但侦探社介绍来的人,应该还算靠谱,所以我就帮你掩盖了一下。” 纸月乌惊讶于田山的敏锐,对他的初始印象大大改观,心想有才能的人古怪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真诚道谢后也留下了一份谢礼。 在他们离开后,田山急急忙忙用棉被把自己裹紧,但裹了一会儿,谢礼的香气就不断往他鼻子里钻,连棉被都挡不住。 田山脸色慎重地窝在杯子里,伸出脚把食盒够进怀里,浅浅掀开盖子一看,大把的冷锅串串浸泡在鲜美辛辣的汤汁里。鸭舌、魔芋结、墨鱼丸、鸡翅、莲藕...裹满辣椒汁儿,通红得让人直咽口水。 这,不能在被子里吃吧...田山陷入了沉思。
第30章 大黄的回忆 回了居酒屋,纸月乌跳下车来,敲了敲车窗,对太宰邀请道:“今天多谢你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太宰微微仰首,笑着婉拒:“不了,晚上还有个三方会议,研讨怎么对付那些感染者,何况跑了一下午,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纸月乌一怔,没想到太宰会拒绝,忍不住心里古怪起来。他直起身子,道:“那好,有空过来。”便转身回了屋里。 两件麻烦事,竟下午利落地办完了。纸月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一时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他抬头一瞥,窗外黄昏光芒万丈,晾衣绳上飘荡着太宰那件卡其色风衣,洗完了忘了还他。 想起今日的失态,再想到太宰犹如未卜先知的表现,纸月乌皱起眉头,烦乱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以他的敏锐,不可能忽略这些不对劲—— 他仿佛知道乱步的隐藏身份,猜出他想要求人。 看出乱步眼镜的重要性,先一步帮他要来。 还有自相识起剧烈的情感波动,到后来若有若无的熟识感...纸月乌大开脑洞地想:“难道金羽上残留着故人的一些信息,让太宰得知了一二往事?” 但这些猜测都没有根据,最后只能归于太宰聪慧异常,可能根据细节推测出了什么。 纸月乌很想问个清楚,但问清楚的前提,必然提及那些不愿去想的记忆,因此很是苦恼。 但他一贯不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最后决定,和太宰的看法一样,如果他愿意告诉自己便听着。如果他暂时不便开口,那自己也不多问,总归现在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差不多了解对方的人品,不必过分担心。 这样一想,纸月乌顿时神清气爽,头脑清明。在灵宫中快速洗了个澡,套了件黑色丝绸睡衣,丝滑妥帖地贴着肌肤,黄昏的暖风一吹,非常舒服。 等下了楼,先去后院给猫猫开罐头。不过几日功夫,这些母猫的肚子像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个个极为嗜睡,躺在纸月乌给它们准备的柔软猫窝里,迷瞪着眼,直到闻到了罐头的香味儿,才一只只款款地迈下寝床,太后似的‘吧嗒吧嗒’品尝起来。 猫猫吃饭的声音极其解压,纸月乌听了一会儿,脸上淡淡浮出笑意,修长的手指慢慢捋过一只白猫的头毛,白猫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时,大黄溜溜达达小跑了过来,叫道:“先生回来了?”纸月乌停止撸猫,道:“正好,我有事问你。” 话音落下,他皱了皱眉:“脸怎么了?” 大黄抹了一把脸,粉粉的小鼻头被划了一道,渗出点血珠来。 它气呼呼道:“和新来的家伙打了一架,可恶,那家伙是个扁鼻子奶牛猫,有一根又短又粗的黑尾巴。看小生脾气很好的样子,竟想对小生行不轨之事,所以就打了一架——最后小生赢了,嘿嘿嘿。我辈读书人,当文能安邦定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先生您说对不对?” 纸月乌无语片刻,心想你又不是没对别人做过这种事,轮到自己反倒激动起来了。他敷衍地答了个‘对’,然后讲起正事,把横滨流窜的感染者特征讲给大黄听。 大黄越听越面色严肃,环顾一圈,紧张兮兮道:“隔墙有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请随我来。” 纸月乌想说整座居酒屋都有他的气机屏蔽,传不出去,但看到大黄一脸慎重,于是跟了上去。 来到屋里,大黄跳起来开了灯,爬到椅子上坐着,伸爪一请,请纸月乌也坐下,然后扶着茶壶倒了两杯猫薄荷茶。 看它熟练的动作,也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偷请了多少猫来店里喝茶。 大黄营造好了气氛,终于踩踩爪开口了:“如果先生确定了污染物和小生的一致,那别无疑问,凶手就是气运公司。” 它义愤填膺道:“先生可知那污染是何物?” 纸月乌道:“情绪的集合物?” 大黄道:“这么说也没错。但其实是——彻底坏掉的魂灵!” 纸月乌皱起了眉。 大黄道:“这么说可能不清楚,先生,您能用神识看吗?” 纸月乌点点头,神识延伸,探入大黄的识海。 大黄开始回忆,一幕幕场景,在纸月乌神识中展开—— 一条条银白色的长廊... 各种纸月乌不认识的电子设备... 圆形窗外是无尽的星海... 穿着银色工作装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偶尔手里推着白色金属笼。 这些笼子里,有的装着或清纯、或妖媚的少年少女,全身光溜溜布满伤痕,难以描述的部位就那样大敞着开,皮肉翻卷,惨不忍睹,可表情却是同出一辙:吐着舌头,目光痴迷,一副被玩坏却依旧沉溺的模样。 还有的则装着神色狰狞、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家伙,丧失理智,犹如野兽一般,扑在笼子上嘶吼,叫嚣着:“杀人,杀更多的人!” 一个带袖章 工作人员,坐在走廊一道光门旁,漠然地给用仪器扫描笼子,交接道:“13号宿主被系统注射太多药物,已经神智崩溃,判定回收。其绑定系统污染程度超标,降智严重,同样回收。” 笼子里哼哼的少年突然一个打挺,嚷嚷道:“什么,为什么也要回收我?我这可都是为了公司好啊,才不是为了我的个人趣味,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这么对我?” 工作人员不理睬他,按下一个按钮,从墙壁中突然钻出一条触手,缠住了那少年,并用吸盘吸附上他的大脑。 少年惨叫起来,从他的大脑中,吸出了一只黑色皮皮虾一样的东西,还有少年自己的魂灵,也被污染成了黑色。 触手将两个魂灵吸收,不一会儿,吐出一团黏稠漆黑的胶质物,不停地蠕动着。工作人员就这样将坏掉的宿主和系统们一一回收完毕,收集了大概一金属箱的胶质物。 最后,工作人员朝纸月乌看过来,纸月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当时在场的大黄。 这时纸月乌才意识到,大黄的视角是俯视的,貌似没寄宿在宿主体内,而是以本体漂浮在空中。 工作人员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333系统,你又放跑了一个宿主!提供气运能量穿一次世界壁垒容易吗?为什么每次都会把宿主弄丢?如果不是你的智商只有33,我都怀疑你是敌对组织派来的间谍!” 然后纸月乌听到了大黄声音。 它叫屈道:“冤枉啊!要说对公司的忠心,难道还有统子能越过我?要说对咱上司的爱戴,除了我,还有谁?为了她,本统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此心昭昭,日月可鉴,你可以说我不专业,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忠诚!” 工作人员默了一会儿,嘟囔道:“要不是看在你一直都能保持清醒,污染程度总在及格以上的份上...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大黄沮丧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咒回世界美男如云,所以就绑了个叫作五条的家伙,这家伙长得真是好,有一双不灵不灵五颜六色的大眼睛,我让他去鬼灭世界诱惑一个叫屑还是什么的大反派,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他都听,他急急地去了。这时我发现我的摄影模式出故障了,我发誓这次一定要录到小黄片,所以让宿主等一会儿,先去同我找录像设备,但他等不及了,头发都竖起来了,我不好意思拦住他,只能暂时脱离了宿主,去找录像机,等我找到了,回来一看,大反派血洒了一地,宿主没了。我急了,到处去找,直到上级系统发消息,说我绑的这个宿主是天道亲儿子,天道亲自给接了回去...我真傻,真的。” 工作人员默了。 旁观的纸月乌也默了。 良久,工作人员深吸了一口气:“下一个世界,你要是再失败,就等着变成污染物吧。” 大黄激动道:“保证不会,保证不会!感谢公司对我的信任,下一个宿主,我肯定把他吃得死死的,上来先一通药物电击恐吓,给他个下马威先。” 工作人员冷冷道:“你可别被反杀了。得了,别废话了,把这些污染物送到系统加工处,我们又有新同事了。” 大黄非常恭敬地接过了放着箱子的推车,一路推着,前往系统加工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傻...”这一段梗,出自鲁迅先生的《祥林嫂》。
第31章 系统加工处 和银白色充满科技感的长廊一对比,系统加工处就显得格外可怖了。 漆黑的地下车间,四处阵阵鬼哭狼嚎,仿佛边角缝隙里都塞着怨恨的魂灵,听得人心里发毛。 车间的天花板上,旋转着古铜色的巨大齿轮,略一抬头,唯恐被切了脖子,碾碎头颅,让进来的人都不自觉地弓起身子。 车间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的传送带横贯空间,传输得不是商品,而是魂灵,大多魂灵都是浓淡适中的灰色,少数几个白色混在其中,十分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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