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这万一明年开考,天下才俊发现自己一大半的题都不会做,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老四冷着脸,哼声,“若真是英才俊杰,何至于学不明白《数学启蒙》?举子分布各地,有人生在文风盛行的江南,有人生在边疆穷苦之地;有人家境好,能花大价钱请先生,有人进京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诸位大人怎么就不说这些不公平了?按各位大人的说法,明年考不合理,再三年之后就合理了?各位大人又如何保证,再三年的考生都是同一时间拿到书呢?” 他这些日子查账,是真被气得头疼。账目乱、不清、错漏多不说,各项年对比,大小总收入总支出都乱糟糟的。文官们不重视算学,可见一斑。 迟了一步的老十三扶额,四哥,您现在是太子了,应当高高在上,神秘莫测,和皇阿玛一样只做最后裁决。这种跟朝中大臣辩驳的事,弟弟们来就行了。 老三胤祉有种再不说话,就没他什么事了的错觉,忙站出来:“我大清历代钦天监监正,从汤若望、南怀仁,到闵明我、徐日升哪一位不是他国传教士?为何?因为我堂堂上国,泱泱大清,竟然找不出一人在天文上的造诣超过他们!数学是这些学识的基础。” 他记得徐日升好像说过“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自然科学就应该是地理、天文这些吧?不过,朝臣大多觉得这些都是小道,不用说这么细致。 张廷玉出列:“诚亲王此话也有些道理,关乎我□□国威,先试一试又何妨?若实在是摸不着门道,或是没甚大用,再裁撤了也不迟。” 从皇上突然立太子开始,他就觉得这天要变了。 果然,皇子们纷纷入朝,个个都不再收敛锋芒。 既然是皇上和众皇子都同意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应该站皇上这边。 况且,皇上为了抬高这算学侍讲的地位,给了从四品的品级不算,前头还加上了“皇家”二字…… 这不论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只猫儿狗儿,加上了“皇家”两个字,都得敬着!皇上突然将数学抬到如此高的位置,只怕是大有深意…… 他一时琢磨不透,但既然皇上坚持,也应无甚大的妨碍,为人臣子的理应赞同一试。唐朝的明算科,先增后撤。京中的衙门增减合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朝臣见张廷玉都表态了,眸光闪动,纷纷调转头。这人惯会揣摩圣心,轻易不开口。他附议的事,多半是皇帝下了决心,满朝文武都劝不动。 “微臣附议。” “臣附议。” “皇上圣明。” “……” 这天晚上,弘历、弘昼回东宫吃晚点时,居然破天荒的遇到了四爷! 他们俩现在隔天回来吃一次晚点,晚上还是回乾清宫睡觉。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既舍不得,又希望他们一直住在乾清宫。 东宫不比雍王府宽敞,未受封的格格按惯例是与人合住一个院子。四大爷十分简单的将有孩子的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名字都不用多想,青竹院和海棠苑各取一字——青棠院。 宋格格倒是单独住在青芜院,很明显,以后再添其她格格,也是住这里。 两孩子不在,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两人就凑一起过日子了。 都是好性子的人,相处起来越发亲密。 福晋近来常带她们去给皇太后请安,耿格格不会说满语,坐在那听人说话,实在是难捱。 钮钴禄格格主动提了教她说满语:“咱们日后在宫里的时候还长,学了总没坏处。况且弘历、弘昼日后的孩子们也是要学的,咱们当玛嬷的早些教他们,孩子们学起来也容易。” 耿格格想起弘历刚会说话,就满语汉语都溜了。弘昼从前没学过,现在学起来就吃力,忙应了,谢了又谢。嬷嬷也能教,但钮钴禄格格主动提起的情分,她打心底感激。 “阿玛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弘历抬头看看天,十分惊奇。 弘昼撇嘴,还真是难得。自打四大爷成了太子就整天忙得见不到人,这还是他和弘历头一回在东宫见到他。 四爷微微颔首:“阿玛特意赶回来跟你们一道用饭,一会还得回户部忙。” “阿玛差事要紧。”弘昼十分懂事,乖巧听话脸:“我和四哥都有好好完成课业,听皇玛法的话。” 能让工作狂百忙之中特意回来和他们吃顿饭,真是倍感荣幸呢。 宫人换了鱼戏莲叶间青花瓷盆的水,四爷走过去洗了手。耿格格捧着帕子来伺候他擦干,脸上满是感动:“太子爷差事这样忙,顾着自己身子要紧,弘历、弘昼有我们看着呢。” 钮钴禄格格捂嘴笑:“太子爷这是想弘历和弘昼了吧?” 太子爷再忙也没哪一天少去了关雎院,这都几个月没跟俩孩子好好说会话了吧? 他偏心年侧福晋,她一点不埋怨,这对孩子也不在意,就未免让人多少觉得心酸。 “是啊,这都几个月没考校弘历、弘昼功课了。”他舀一勺放了各色葡萄干的八宝粥,若无其事问道,“你们三皇伯那个《数学启蒙》印出来了,上书房嵇先生有讲么?” 皇阿玛从前也喜欢数学,还说过传教士们的学说应谨慎对待,译本宫中留存即可,不必向外售卖。 眼下却突然大张旗鼓推行,甚至连科举都因此改动,必定是和那什么“科学”有关。皇阿玛这些年愈发在意名声,对贪腐蛀虫都能容忍,若不是为了“千古帝王排名”,定不会做如此大的变动。 老三……定是也听到了什么,才会那般春风得意,还给俩孩子送了不少好东西…… “有讲,嵇先生说往后我们就按《数学启蒙》来学。”弘历抢着答道,“先生还说弟弟于数学上极有天赋,若不是眼下传教士们都在外测探,合该让他们来给弟弟讲课的。” 四爷眸光一闪,心道,等这皇家算学侍讲到翰林院授课,他也要去听听。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凛,之前只顾着思量皇阿玛此举的意图,倒忽略了这特意加上的“皇家”二字! 皇阿玛这是要让他们这些皇子皇孙都去学数学啊!还得学好了! “那弘昼可要好好学了,不可辜负上天的这份馈赠。”四爷肃着脸教诲,“回头阿玛可是要考你的。” 皇阿玛如此看着数学,他就算学得不如老三,也不能比老二和老八、老九差了。到时候有不懂的,借着考校弘历、弘昼,让嵇先生来解答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弘昼瞄他一眼,突然笑了:“阿玛不如今儿就考考?” 谁考谁还不一定呢! “阿玛这些日子忙。”四爷一点不顾及自己现在端的是青棠院的饭碗,直言道,“一会还要去看看你们年额娘。你俩用完饭也早点回乾清宫,别叫皇上等着。” 他心中长叹一口气,钮钴禄格格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她抱怨自己这个当阿玛的对弘历、弘昼不上心,他哪能不知道? 他又何尝不想多和俩孩子相处呢?呵,就是他那些兄弟们,只怕也想日夜都将弘历、弘昼带在身边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能听到那心声了呢! 那心声来得无迹可寻,又时时听得人心惊胆战。 可谁都不敢无缘无故靠近俩孩子,有缘故也不行。 皇阿玛会不会想,你们有没有听到了什么朕不知道的内容呢? 就是他这个当阿玛的,若不是几个月不和儿子们吃顿饭实在是欲盖拟彰,今儿也不会特意来用些点心。 这会也得走了。 今儿什么都没听到,他心里是怅惘又庆幸…… “阿玛去关雎院了。”四爷站了起来,难得解释,“你们年额娘这几天就要生了,她身子弱胃口又不好,有阿玛在她能多吃几口,对弟弟妹妹好。” 弘历眼中虽有不舍,但还是懂事的点点头,“阿玛快去吧,等年额娘生了小弟弟,我和弟弟教他读书写字。” “阿玛回头见。”弘昼埋头喝粥,头都不抬的挥挥手。 不是他不礼貌,实在是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收不住。 在自己两孩子和两孩子娘面前,毫不掩饰对另一个女人和孩子的宠爱,真是槽多无口无言以对。 啧啧,大猪蹄子,不愧是你! 招人待见的程度,跟海王康师傅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日子,康熙帝很喜欢在批折子的时候,让弘历、弘昼在一边看书。 他年纪大了,本就少眠,往日里是习惯在睡前看看传教士的译本。这几日都在思索“千古帝王排名”问题,越发睡不着觉。 越想是越不甘心,怎么就前五都排不进呢! 他把自个从八岁登基到现在,五十多年发生的大事,都反复拿出来评判。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怎么看,前五都是妥妥的! 那就只能是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拉低了后世对他的评价。但他细细琢磨了几日,怎么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事儿。
第34章 两百年国祚,证明这皇位他是顺当传下去了。他理政勤勉,往后也不可能懈怠。哪里报灾,免哪里的税赋,对朝臣百姓都颇为宽容。朱三太子已死,白莲教销声匿迹,汉人也不再反对他这个满人皇帝。 他不信自己会突然变得昏庸无道、残暴好杀或是横征暴敛,以至于让朝臣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那个“科技进程”上。 先保住这个前五! 但他又对这个“科技”两眼一抹黑,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这事儿,还得靠弘昼的心声。 只这心声吧,他也是思量过许久了,跟他最先想的不一样儿。它似乎并不是为了“示警”,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到。它只是知道得太多,遇到了感兴趣的事,随意说几句。 那他就只能叫俩孩子时常在身边,多说说政事,好叫它能多说几句…… 这两孩子聪慧又自觉,在上书房听了课,早早回来乾清宫写课业也是一样的。 今儿康熙就在一边,边批折子边感慨:“唉,这才刚开春,河南又暴雨,今年年景怕是又要不好了。” 魏公公在一旁小声宽慰,“幸好这会种子还没下,没甚损失。万岁爷福泽深厚,心忧百姓,老天爷也会向着万岁爷的。” 【哪有什么老天爷?这国家地盘大了,今年这儿旱,明年那儿涝,大风、地震、暴雨、暴雪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弘历停下手中的笔,满眼兴奋。 徐先生讲到天狗吞月的故事时,笑着说,“这是古人不懂天文的说法,咱们大清的钦天监能准确的预告月食。” 他惊讶的问,“那是如何监测出来的呢?如果不是天狗吞月,那又是什么原因叫月亮被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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