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也算正常,明天再睁眼就是我被丢进法国大牢了。这里还有那什么来着吗,巴士底狱?] 叶伊赫面无表情吐槽道,[而显然我自己也受伤不轻。既然你在我沉睡后也会继续监测原主的一举一动,那么对于他说过的话语,你应该都有记录了才对。] [稍等,本系统需要查阅宿主特殊权限的开放条件……] 脑海里又不出现它的声音了,叶伊赫猜测它眼下大概正在翻各种操作手册或者颁布法令之类的东西,或者尝试从过往的工作日志中寻找与此刻情况类似的特例。 面前的萨特·伯恩哈特依旧被他用枪指着,神情惊恐、如临大敌,原本一丝不苟的鬓角都被汗浸湿了,软塌塌的黏在额角上。 他默默垂下握在右手的那把枪,想了想,又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离它远了点。 叶伊赫假装没听见那位往日呼风唤雨的军部高官,此刻宛若劫后余生般大喘了口气。 “看来这是个误会,”叶伊赫幽幽开口,“希望您不要介意。” 谁懂啊,一睁眼就发现还在对着自己感恩戴德的一家人,突然就变成受害者未遂——凶手还是他。 “对、没错,是个误会。” 萨特·伯恩哈特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感谢自己的心脏在今夜表现得有够坚韧,“看来是有恶人在我们离开后袭击了您,甚至还误导您以为幕后指使者是我。” 他很识相的给出台阶下,连脾气也不敢发一句。 万一、他是说万一,眼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其实是个疯子,不发作的时候性格良善、待人温和,一旦发作就像杀人魔那般残忍无情…… 否则很难解释得通对方在今晚的一连串表现——无论是法语的熟练程度、气质的彻底转变,亦或是行动时体现的风格做派。 但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口了,他可不想再度刺激到对方,体验第三次死里逃生……假设能逃生的话。 [权限开启完成,]系统终于重新出现,连带小爱同学的声线都变得甜甜的,[请宿主选择查阅时间。] 还用说,叶伊赫立刻选择今晚他交还身体后的所有语音记录,听系统用相当逼真的声音模拟还原当时的对话。 原本以为要翻很久才能找到真相的叶伊赫,才听了个开头就不禁在内心无语望天。 [这就是你说的合理化记忆?从来没出过意外?不会有丝毫破绽?] ——听不出费奥多尔话外之意的系统傻,叶伊赫又不傻,[你都快被人贴脸开大了。] 再往前翻翻,估计还会有惊喜。 [这就是为什么会紧急唤醒宿主的缘故……] 小爱同学的声音越来越低。 它也没料到已经解决的事件会再度面临危机,还是来自这具身体的原主…… 情急之下只能切换成叶伊赫紧急救火。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没猜出我的意识里还有个你,认为这一切的异常是出于他自身,是他潜意识构造出幻觉来回避我的存在。] 也是,毕竟这种现象用双重人格就已经能解释得通了,谁又能想到自己的脑子里还会有个俄罗斯套娃呢。 他与系统交流的时间并不短,萨特·伯恩哈特大概正在等待他的回应,但叶伊赫暂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能够分给他。 随着模拟对话的继续播放,他的目光落在仍旧传递着尖锐痛楚的左手小臂上。 那截被血湿透的衣袖即使十分宽松,也依旧在血液干涸的过程中紧黏在肌肤上,动作一大就会牵扯得指尖都疼到轻颤。 但他依旧抬起小臂,缓慢的,坚定的朝上捋起袖口。 直至露出那一笔一划,用匕首的刃尖在小臂上刻出的深深伤痕。 【нашёлтебя.(找到你了。)】
第31章 叶伊赫沉默看着刻在小臂内侧的这几个字母。 刻下这句话的人手很稳,线条流畅婉转,甚至连转折都没有丝毫偏颇,是一行漂亮的手写字体。 如果不是尖锐的痛楚正在向他的神经发出悲鸣,血液仍在缓慢渗出的话,把它当成某种颜料特殊的文身都会有人相信。 很难想象原主…费奥多尔是以怎样坚定的忍耐力在自己小臂上刻出的一笔一划,好似真的仅是在纸上进行书写。 他甚至尚未成年。 叶伊赫不得不承认,连他自己也被震撼得彻底。 因为费奥多尔这样做并不是在自残,他的思维十分理性且冷静,这句话比起警告、威胁或示威,更像是一种…在直面一种抽丝剥茧所获得的真相。 或许是在发现自身的受伤无法使叶伊赫出现后,才会转而将枪口对准萨特·伯恩哈特。 ——如果萨特·伯恩哈特再度面临危险,叶伊赫很有可能会再度出现。 根据系统今夜原本对他进行合理化的记忆,他猜中了叶伊赫的目标是救下对方;而这句被以痛楚与伤痕书写出的讯息,则是他特意留下的问好。 事实证明,费奥多尔的猜测完全正确,系统紧急将叶伊赫的意识切换了出来,面对一个已经发现真相的他。 [看来你的合理化记忆只能用来哄哄普通人,]叶伊赫在内心叹息出声,[而费奥多尔能用他的智商轻松吊打你。] 他或许也该以更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费奥多尔。 系统:[…………] 完全无法反驳。 [我现在选择不杀掉萨特·伯恩哈特,身体会立刻还给费奥多尔吗?] 在接着有所动作前,叶伊赫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不会,这次是紧急唤醒的意外状况,]如果系统有实体,它现在可能也在劫后余生的擦汗中,[宿主可以自行决定交还时间。] [我知道了。] 大致理清楚局面后,叶伊赫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这乱成一团的现实中。 萨特·伯恩哈特还坐在原位不敢动,他的妻子正抱紧仍睡得打呼的孩子,僵硬的站在去往书房的路上。 叶伊赫垂下小臂,对伯恩哈特夫人轻声道,“先带他去睡觉吧,”——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向萨特·伯恩哈特开口,“今晚我的身上发生了些意外,真抱歉。” “他暂时不会出现了。” “不、啊,没关系……” 习惯面对各种会议、采访与镜头的萨特·伯恩哈特,头一次将几个单词也说得磕磕巴巴。 “嗯,您的伤口,还是来包扎一下吧……?”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并不能清楚辨认出刻成伤痕的字样内容。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看见对方的鲜血仍在沿着苍白的指尖缓慢淌落,脚边滴血成洼。 在萨特·伯恩哈特看来,这场景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但对方受到这种伤却还能若无其事站在原地、好似云淡风轻的忽视态度……简直让人感到害怕。 正在这时,将孩子送回书房睡觉的伯恩哈特夫人也及时提着家庭急救箱出来。 她看起来仍旧十分紧张,但在尝试用行动表示友善。 她先保持隔着大半个客厅的距离,按开急救箱的扣锁,向叶伊赫展示这个小箱子内全部都是生理盐水、棉球、纱布和碘伏之类的外伤用品,才在叶伊赫点头说“麻烦了”之后慢慢走过来。 这既是对之前叶伊赫救下他们性命的报答,也是此刻示好的一种方式,让叶伊赫知道他们确实没有任何恶意。 刚才费奥多尔进门便要枪杀他们的行为,被叶伊赫的一句话成功扭转为【是有幕后黑手在他们离开后偷袭他,并误导他将指使者当成了他们,所以才做出这种行为】。 这样一来,他和伯恩哈特一家的关系就保住了……或者说,至少能保住大半。 要是认真来计较,今晚他可是救了萨特·伯恩哈特两次呢。 用生理盐水清洗干净伤口完,小臂上那串优雅流畅的伤痕文字变得更为明显,占据了小臂内侧接近一半的面积。 用镊子夹着棉球的伯恩哈特夫人看清那行字,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惊呆了。 “谁干的?”她没忍住问道,“这得多疼啊,痊愈后可能也会留疤。” 竟然有人会用匕首如此残忍的在肌肤上刻出这么深的文字……而且切口看起来完全没有挣扎或手抖的迹象! “没事,严格来说是我自己干的。” 叶伊赫随口回道。他仔细涂完碘伏后,便用无菌纱布压着,一圈一圈的缠好固定绷带。 “…………!!” 伯恩哈特夫妇惊到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看向叶伊赫的目光都变了。 …………真的假的,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叶伊赫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再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好解释清楚。 既然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他也要开始着手处理其他事情了。 首先就是银行劫匪的问题。 “之前那场银行抢劫案,被收押的三个劫匪目前还在监狱里,对吗。” 叶伊赫看向萨特·伯恩哈特。 从播放的语音记录里看,费奥多尔曾和他们接触过,并最终致使他们决定通过抢劫银行来获得与政府对话的机会。 但不幸被他用一个扫堂腿外加三枪就破坏了……有点过意不去。 听到叶伊赫提起的是这件事,萨特·伯恩哈特点头,“他们毕竟都是还在通缉中的战争罪犯,短时间内都不会被释放了,之后还需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不过法国是个没有死刑的国家,即使犯下这种罪行——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也不会被宣布死刑,而是会在监狱里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我希望你可以释放他们。” 叶伊赫沉吟片刻,对他出声道,“或者应该说,[被]释放他们。” 萨特·伯恩哈特久浸权术,又是能坐上高位的军官,在这方面的反应自然极快,“您是指舆论压力。” “这样做对你也有好处。”叶伊赫道。 对聪明人不用说太多。再说以他目前的法语词汇量,也不足以支撑他说太多。 对于这种制度的国家,政治影响力总是会在一次又一次响应民意中,顺理成章的不断扩大。 像这种原本就有冤情的案件,使用起来更是再合适不过。 叶伊赫不可能让萨特·伯恩哈特无条件释放那些劫匪,即使对方能够做到,这笔交易也仅是忍气吞声的产物。 像这种迂回的手段或许不够正派,但结果是双赢。 已经走到足够高位置的萨特·伯恩哈特若是还想更进一步,正需要多来几次这样足以引爆媒体的庞大舆论。 因此,他没多做思考便答应下来,甚至主动将叶伊赫尚未说完的部分也承诺进去,“我会尽力为那支被赶出法国的蒙冤部队平反,并争取到政府赔偿。” “那就麻烦您了。” 出于过往二十来年的环境熏陶,叶伊赫下意识向萨特·伯恩哈特露出微笑表示感谢——但他的反应竟然是肩膀一抖,看起来是险些想躲在什么掩体后面。
125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