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缘这次却显得很是固执,“不是骗人的。”他站起身,外衣从刀上完全滑落下来。阿缘随意挽了朵剑花,刀身在一瞬间变得通红。那种烈红,几乎和火焰没什么区别。 “我在路上已经杀过一只妖怪了。”他说话的语调很慢,有些可恨,又有些怜悯。 无惨早就知道,阿缘很“软弱”。 无惨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低低地发了出来,“你确定它能保护我吗?” 鸡蛋都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谁都知道这回事,无惨也没办法把全部的希望都安置在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现在应该要称为青年——的身上。 阿缘依旧面不改色,好像世上没什么会令他害怕的事情。 “是,我会。” 那把赫刀横在他的手中,无惨打心眼里觉得它很可怕。 火,他最害怕的东西之一。在他差点被木柴烧死的那一天,出生的那一天,对火焰的恐惧便牢牢地篆刻在他的脑袋里。 他不敢再看这把刀,假装不在意地转过了头。 …… …… 赤乌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奇妙,冥冥之中,它似乎就属于我。 我把这把刀给晴明看了,他说:“这上面有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等着他的回复,但晴明呢,他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秉承着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则,从他那得到答案,看来是不可能了。 重新拾起自己在富冈老师那里学到的剑术,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但练了两遍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富冈老师说,他师承鳞泷道场,这种剑术以最普通的剑招作为基础,动作行云流水,看着没太大的伤害,但正是因为入门简单,所以很适合以前没握过剑的人学。 所有的剑术都基础想象,世界自古五分,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互相克制,却又生生不息,由此引申出世界上的一切。 我对此了解得不多,但也相信这种说法:世界是由五大元素构成的。 无论是影视还是动画中也都是这么说的,一个小队里总有五个不同属性的角色。 水很平稳,也湍流不息,变化骤然,令人意想不到。但我依然觉得,它并不怎么适合我。 赤乌的本体发出颤鸣,好像它也不满意一样。 要找到自己的道是很难的,有的人穷极一生都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虽然我觉得这其中也有古代人平均年龄都不怎么长的原因在里面。 那只银白色的妖说它还会来的,我一直在这里等它。 一切的答案,就在那只妖身上。 它确实来了,我自然也不用专程跑到恐巫山上去寻找它。妖的面目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它依然年轻美貌,带着野兽的凶猛。 一切还没有结束。 直至一方的彻底死亡。 我问它,你为什么要杀了贺茂真家,为什么要杀了贺茂无惨呢? 它的脚步轻盈得像是踩在云彩上,拳头却能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珍姬睁着眼睛,看起来很吃惊。它的脸上涌现出一丝凶狠,比我见过的恶人的脸还要恶。 可她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而且我是妖怪呀,妖怪吃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妖的攻击很迅猛,指甲在刀身上划出尖锐得几乎能够刺破耳膜的声响。 “我把之前那些人都吃了!”它步步紧逼,像是在和我炫耀一样,“那些仆人!那两个巫女!我全都吃掉了!你都没看到他们的模样!”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们难道也杀了你的人吗?”怨灵杀人,妖吃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那些消失的仆人和巫女,与它压根就没有利害关系啊。 珍姬看人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都说了我是妖啊。”它像是在无形的丝带上跳舞,一举一动都无法让人轻易捕获。 无惨的房间拉开了一小条门缝,他紧紧抓着门边,只露出小半张脸观望着现场的情况。 珍姬的话像钉子一样重重地钉在我的心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一旦死了,什么样的赔偿都无法挽回他/她的生命。所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呢?难道住在这间宅子里就是错误吗?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杀了妖,砍下了它的脑袋。因为速度很快,所以颈椎神经起初还连在躯体上。 珍姬睁目欲裂,她扶住脑袋,想要用妖力强行吻合我制造出来的缺口。可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惊愕,脸上银白色得肌肤正在渐渐变得乌黑,像是珍珠氧化发黑了一样。她看上去死都不相信这回事,嘴里直愣愣地喊出一句:“老爹……” 妖怪的尸体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它躺在地面上,蓝色的眼睛依然盯着我的方向,看起来好像死不瞑目。 无惨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呼问:“你杀了它吗?”他不敢从房间里出来,只敢相隔着一段距离问我。 “是。”我垂着眼睛凝视着妖的尸体,除了头,现在连身体也变成了一片乌黑。 无惨踏着很小的步子走过来,每一步都作出即将要逃跑的姿态。 当他看见妖怪真的死了之后,他脸上的郁郁神色一扫而空。 “明天,我要将它的头颅献给天皇。”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罪责终将被解除,他忍耐不住地大笑起来。 我问他,关于他贺茂真家带领咒术师队伍去往恐巫山杀灭群妖的记录可以在哪里查询。 “你为什么要查这个?”他的重点全落在珍姬身上,压根没分给我一丝视线。 他想了想,“在阴阳寮的出任记录里可以看到。” 文档上记录的往往是经过人为加工的内容,我找到了当时一起出使恐巫山的术师,从他那里得到了回答。 “贺茂真家大人一下子就杀了那个老头,后来才发现不是妖怪,是人类。” “哎你说,那座妖山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呢?” 术师表现得有些不解,但对于贺茂真家的失手杀人,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好像误杀了就是误杀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那个老人家有一个作为妖怪的女儿,但术师一点也不在乎那妖、还有那老人家的性命。 好像所有人都不在乎这回事。 赤乌变得好沉重,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但多说多错,我只好紧闭嘴巴,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哑巴。 阿鱼听说了珍姬的事情,她观察我的全身,从头看到尾,表现得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受伤……”她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掀飞出去。 好可怕的手劲。 她兴致冲冲地,“小缘,看来你是个高手啊,怎么以前不告诉我?”她想起她远在渔村的父亲,“我老爹当时打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打回去啊!” 阿鱼的话很多,和她说着说着,我心中的郁结消失了不少。 向天皇献上妖怪的头颅后,一条天皇果然移除了无惨身上的未定罪责。此后,他依然能够享受贵族的待遇,无需沦落到平民的境地。 好像只有我还感到迷茫,感到不安。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回到了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第29章 眼睛一闭一睁,眼前的世界又换了一个模样。 这和苑子巫女当时说好的不一样啊…… 亲爱的横滨,我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了。先观察时间,再观察地区,地点是……是…… ——孤儿院大门口。 黄色的大狗用头顶开没有完全关闭的大门,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我还没有叫出宝仔的名字呢,宝仔就热情似火地趴在了我身上。 嘴巴好臭……! 再给了我几个热情的狗吻之后,宝仔汪汪汪地大叫,咬着我的衣角把我往院子里面扯。 院内没有我记忆里那么热闹,当我走进大门,才发现很多房间都上了锁。 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有些紧张,跟着宝仔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正拿着放大镜在研究一份纸质文件,宝仔汪汪了两声,医生才发现我站在门口。 “小缘——”医生眼泪汪汪的,但脚却跟在地面上长了根一样,怎么都拔不起来。 “很久没看到你,爸爸很欣慰,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没想到回到家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面对如此大的抉择,我选择从好消息听起。 “好消息呢,是我们要搬家了。”医生把他手中的那份文档转了个方向,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在我眼里简直是几千只蚂蚁在爬。但最重要的是,它的顶行写了一排大字:关于蓝海花园房屋转让协议,下方署名:尾崎红叶。 是我从未见过的名字。 “蓝海花园,独墅,按市场价怎么说都得这个——”医生比了个我看不懂的数字,“这个数呢!” 难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医生发了一笔什么意外之财吗? 这个好消息尚且可以接受。 “那坏消息呢?” 医生即答:“因为你已经缺席学校五个月了,所以产屋敷校长那边给你强制休学了。” ……这我完全没有想到。 我以为一切结束后还能回来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呢,怎么会这样。 但还好是休学不是退学,等所有的事情都稳定下来后,再去和校长商量一下好了。 “还有呢……”如果第一个坏消息还是如此,那第二个坏消息得是什么样子的啊。 因为被迫休学的缘故,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另外一边移动,墙壁旁的小几上有一只只有婴儿小手大的香炉,此时线香还袅袅地飘动着, 灵位是…… “太宰,”医生一改那过分“活泼”的面目,整张脸板正得像是一块白色的石膏,“他一个月前从横滨大楼的楼顶上跳了下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接连打击,我实在是怀疑自己所存在的正确性。 虽然我和太宰之间,几乎没有相处过很久,我对他的印象还在于穿着黑色小西装、冷冰冰的模样。 “太宰,”当这个名字从我的牙关间吐出的时候,我只觉得一种异样,“为什么要自杀?”办公大楼足足有七十多层,站在最上面,就像站在天上。 医生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双手交拾在一块儿,“对于他来说,该打的仗已经结束了,该走的路也已经走过了,”*他露出淡淡的、回忆往昔似的微笑,“就放他自由吧。” 活着,对他来说就有这么痛苦吗?无惨拼命地求取着更加漫长地生命,但是太宰却选择了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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